不是所有邏輯鏈都有攻擊。
但是觀察研究,97.3%的邏輯鏈可作為攻擊手段。
——海都市邏輯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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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邏輯鏈,包含因果,以及其鏈上的各種岔點。
蕭矜予見過很多沒有攻擊的邏輯鏈,比如王的邏輯鏈。從普遍意義來說,王的邏輯鏈肯定是無法殺人的。比如王來到一個極度缺水的地區,他每天故意吃紅燒,造地區終年烈日,那麼一定會有人死、死。
但也有一些邏輯鏈是真的無法攻擊人類的。比如“狗狗俠”。
“狗狗俠”這條邏輯鏈只是使用戶獲得了超敏的聽覺和嗅覺,的所有攻擊力全部來自于為用戶帶來的素質的提升。邏輯鏈本無法幫助直接進行攻擊。
但是這兩條邏輯鏈的因果鏈上,都有“真實存在的人類”這個因素存在。
狗狗俠是無條件提升所有聽嗅覺,沒有刻意規避人類。王更是如此,他使用邏輯鏈的前提,是讓為人類的自己吃紅燒,并且擁有一雙視力正常的眼睛。
和他們相比,“畫師”與眾不同。
***
黑夜深邃,靜謐安寧的城市夜晚,蕭矜予和宿九州剛從地鐵口出來,便看見滿天的星辰。璀璨細碎的繁星如同一顆顆晶瑩的鉆石,輕飄地鑲嵌在寬闊的黑夜幕中。
蕭矜予看著趙狠發來的地址:“……往這走。”
兩人一起向黑暗深走去。
現代化城市想要看見星星,需要滿足三個條件:天氣晴朗,污染不嚴重,以及非人口集的城市地區。
人造的霓虹燈太過明亮,城市燈能將天空照出半片緋紅的影子,于是也遮掩了星星。
蕭矜予沒想到畫師竟然住在這樣荒僻的地方。
中都市是華夏著名的江南古城,城市中水網布,郊外山林茂。沿著地鐵出口向西走,兩人走到一座黑黢黢的大山前,再往道路的盡頭看去,只見一盞暈黃的小燈照亮了半板古舊的木牌,幾朵無名的藍小野花順著藤蔓爬上木牌的邊緣。
蕭矜予走到跟前,念出木牌上的名字:“古洺畫舍。”
似乎是聽見門口傳來久違的人類靜,嘎吱一聲,木牌后的小門打開,一個黑人影站在門邊,問道:“是宿上校?”
宿九州:“好久不見。”
畫師逆著,讓人看不清他的臉,只能聽到溫雅的聲線:“好久不見。快進來坐吧。”
……
進了屋,蕭矜予終于看清這位神的“畫師”。
畫師名蔣維,據趙狠給的資料,他今年三十四歲,前年和妻子離了婚,開了間畫廊獨自養兩個孩子。
長相儒雅的男人穿這件米開衫,他戴著眼鏡,先是和宿九州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接著他看向蕭矜予,笑道:“第四視角?”
蕭矜予輕輕頷首:“蔣先生,我蕭矜予就行。”
“好,蕭矜予。”蔣維:“你的事我聽趙狠說了。我經常幫清除小隊做事,當然,能和畫扯上關系的邏輯鏈事件不多,不過我和方還是比較悉的。所以大概況,他都告訴我了。”
蕭矜予并不在意對方知道自己的事,畢竟畫師了解得越多,或許對他解讀這幅畫會有幫助。
蔣維看向蕭矜予手里抬著的大箱子:“就是這幅畫了吧。打開看看吧。”
《魚缸里的金魚》不是污染,但蔣維拆開畫封的時候依舊仔細小心。
他仿佛在對待一件易碎的藝品,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到桌上,接著,揭開了蒙在畫上的面紗。
一幅彩絢爛的畫作出現在眾人眼前。
蕭矜予悄悄觀察蔣維的神,只見他在看見畫的那一刻抬高了眉頭。只看了幾秒,便道:“我本就是一個專業的畫家。所以我先不用邏輯鏈,只用為一個畫家專業的眼,和你們兩聊聊關于這幅畫的事。”
對方的專業讓蕭矜予有些驚訝,他立即道:“好。”
蔣維直接將視線從這幅畫上挪開,他笑道:“首先,畫這幅畫的人一定是個新手。或者是一個對畫畫并不專業,也不是那麼鉆研的業余人士,說是個孩子我也不會意外。”
“怎麼說?”
蔣維指著畫布邊緣和畫框連接:“你們看這個畫框,這是事后鑲裱上去的,而且裱得很糙。任何一個熱畫畫的人,都會熱自己的作品。不排除一些行為奔放的大師,他們甚至不會用畫框,就單純地將畫好的畫堆在一邊。但一旦要用畫框,一定不會做得這麼糙。
“然后是這個畫框和畫布的材質。選料很常見,都是常見用品店能買到的品種。如果你現在走進一家店說要買點新手畫油畫的材料,那麼店主一定會給你推薦這幾種。”
蕭矜予先是一愣,他細細一想:“很有道理。”
蔣維笑著說:“我說作畫者是個新手,并不僅僅因為他選用的畫材,還因為他的用。
“宿上校,蕭先生,你們不會畫畫,所以可能不了解。國生產的油畫料大致有39種,但事實上在作畫時,我們用不到這麼多。比如人肖像畫,連喬爾喬、拉斐爾這樣的大師,他們畫肖像畫時用到的料一般也就最基礎的五種。
“風景畫對料的用倒是多了些,不過一般也不會超過12種。12種料,足以讓一個畫家通過調,畫出所有的自然。”
蔣維低下頭,細細看著桌上的畫:“但是你們的這幅畫,作畫者用了14種。這是一種很不專業的行為。不是說你用的多,就說明你的畫越燦爛。而是你在選的時候,一定哪里錯了。比如這條金魚的眼睛。”
蕭矜予和宿九州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白得太徹,摻雜的綠又沒讓彩顯得明亮,反而給人一種僵生冷的白。很失敗。而且他這個用絕對不是無意間用錯了,看得出來是努力調了的。”
蕭矜予意識到:“你的意思是,他畫這幅畫的時候,很用心。”
誰料蔣維又搖了搖頭:“沒有。我不覺得他有過分的用心。從一幅畫是能看出作畫者的格的,作為一個新手能畫出完整度這麼高的作品,他本人一定有很強的強迫癥,且非常苛刻,眼挑剔。但他的用心不是因為他非常想完這幅作品,而是因為,他本就是個很嚴謹的人。”
專業的事,果然需要專業的人來做。
短短十分鐘畫師看出的東西,已經遠超蕭矜予和宿九州兩人幾個小時的分析。
蔣維再仔細看了幾遍,他抬頭道:“從畫作本能分析到的東西,我大概心里已經有數了。接下來我就用邏輯鏈,對它進行更深刻的分析。”
話音落下,男人走到桌子的正前方。
蕭矜予和宿九州主向旁邊避讓幾步,并移開視線。
——不詢問、不窺探他人的邏輯鏈,是一種最基本的禮儀。
房間的正中央,明亮的燈下,只見男人雙手輕輕按在桌子兩側,前傾。他以一種虔誠又專注的目,貪慕地凝視著眼前這幅普通平凡的新手畫作。
空氣中,一種無形而濃烈的氣息令蕭矜予手指微。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想要按上眼皮,開啟第四視角。
一只溫暖的手倏地拉住了他。
蕭矜予回過神。
宿九州松開手。
蕭矜予默了默:“謝謝。”
宿九州微笑道:“不客氣。”
不用開啟第四視角,蕭矜予也能想到,此刻在這間窄小溫馨的房間里,應該充斥滿了麻麻的邏輯因子。
其實即使宿九州不拉住他,他也不會真的使用邏輯鏈。他不會窺探別人的。
過了許久,蔣維舒了口氣,專注的目從這幅畫上挪開。
蕭矜予二人一起轉過。
蔣維了額頭上的汗,他先是張了張,又閉上。接著他看了那副畫一眼,才回過頭說道:“況比我想的要復雜一點。剛才和你們分析這幅畫的表面信息時,有一些事是我沒有說的。”
蕭矜予正了神:“有什麼特殊況麼?”
蔣維鄭重地點頭:“有。一般況下,我看一幅畫只需要多觀察,都能猜出作畫者的別。男畫家和畫家在筆、用、視角等方面,是有差別的。比如能看到自然界中的180萬種,普通男只有130萬種。當然,我有時也會猜錯別,這很正常。”頓了頓,他的聲音嚴肅起來:“而我剛才看這幅畫時,我沒猜到對方的別。”
宿九州瞇起眼睛:“你說的是沒猜到,而不是猜錯。”
“對!我覺不到他的別。這幅畫本沒有任何筆的別差異,用也沒有,什麼都沒有。一切都是空的。
“之后我再使用邏輯鏈,查看了一番……依舊是沒有!而且是,什麼都沒有!”
蕭矜予:“什麼沒有?”
蔣維深吸一口氣,他面凝重:“我的邏輯鏈大概是什麼,你們應該都是知道的。”
蕭矜予和宿九州都沒否認。
蔣維繼續道:“我能通過觀察一幅畫,了解這幅畫上所賦予的,涵。包括但不限于作畫者的繪畫意圖,他想通過這幅畫表達的東西,甚至是一些他本人在作畫時的緒和思想。
“可是在這幅畫里,什麼都沒有!一點都沒有。
“我閉上眼,滿目只有無邊無際的空曠!他甚至不是漆黑,漆黑往往代表的是一種抑痛苦的緒,可他就是空無一。什麼都沒有!”
蔣維:“我給你們舉個例子。如果此刻你們閉上眼,你會看見什麼?”
蕭矜予閉上了眼,他回答道:“黑。”
“對。但如果你只閉上一只眼呢?”
幾秒后,青年睫羽微,睜開了眼。
蔣維嘆了口氣:“就是這種虛無。這不可能,這不合理!任何人在每時每刻,都一定在想著些什麼,在飽含著某種緒。哪怕是在微弱的,他都一定有緒。可這個人沒有。他什麼都沒有。
“起初我以為是我看錯了,于是我又試了三遍。但是依舊空無一。
“不是作畫年代的原因。我曾經看過最古老的一幅畫,是存放在首都博館倉庫里的《韓熙載夜宴圖》。我使用邏輯鏈觀察那幅畫時,也從中到了一微薄的燦金緒。而這幅金魚圖才畫了二十多年,最多三四十年,絕對和年份無關。”
宿九州突然道:“你剛才說這幅畫已經畫了多久?”
蔣維想了想,給出一個更準確的數字:“二十年以上,三十五年以。你們不知道嗎?”
蕭矜予也反應過來,他和宿九州對視一眼。
蕭矜予:“那看來,我們原本推斷的很多東西都錯了。這幅畫的作者或許本不是為了我,而畫的這幅畫……這幅畫的年齡或許比我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