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詞拍了拍蔣夢笙的手, 猶豫著道:“你是知道我的。”緩緩將自己的煩惱與蔣夢笙說了。
蔣夢笙手一揮:“這有何難,姐姐盡管在我家安心住下。我娘極喜歡你,常說若我有你一半也就好了。”
清詞道:“這并非長久之計呀。”笑了笑,正容道:“阿笙, 你的心意我很激的。可是我不是蔣府的什麼人, 便是咱倆再好, 也各有各的日子要過。”指了指園中山石,道:“這濯素園,是蔣伯母的陪嫁, 伯母厚,我方忝居于此, 若是長住,卻是不妥的。”
趙劍仰天長嘆, 這濯素園雖說是蔣夫人陪嫁,可世子早在夫人南下之前就買下來了。偏又瞞著夫人。他原先不解,然今日聽夫人和蔣姑娘說起世子時那平靜的語氣, 才恍惚明白世子的意思。
若知這園子如今已歸世子所有,他相信夫人會迅速立刻馬上搬出去的。
見清詞執意,蔣夢笙也皺了眉,然管家不過半年,于庶務經濟不過一知半解, 想了半晌,抓著清詞的手道:“我們一起想法子。”
清詞昨晚考慮了半宿, 此時思忖著道:“一時半會兒,倒不至于困窘, 只是擔憂后手不繼罷了。”慢慢將自己的想法告訴蔣夢笙:“我想著盤桓一兩店面, 不拘是如京中那般仍是開繡坊, 或是做個書肆,都可。”
“只我對杭州府不,能用的陪房一家留在了京中,想著還是要麻煩你們府上的人幫著尋幾,再者,找個懂庶務的人,指點我這兩個丫頭一段時日。”
回眸瞥了知微一眼,笑道。
知微正豎著耳朵聽兩人談話,清詞說到這里,忍不住問:“姑娘您......”
清詞見一臉茫然,傻呆呆的模樣很是可,先了額頭,才解釋道:“原先在青州和京中,子自己拋頭面做生意是極的。便是我那陪房姐姐,論起經營手段,比夫婿還要勝上幾分。然而,外頭的事都還是大哥在管。”
“還有,時我和閨中友玩鬧開的繡坊,也是掛著哥哥的名義,是他在外頭奔走。”
很有些慨:“然而,來到南地,才知在這兒,子走出家門,在外做工,是尋常的事,酒樓客棧,有掌柜拋頭面,私塾學社,也有先生開館教徒。原來子除了相夫教子,打理家事,還是有這麼多的事可做的。”
“們兩人,”含笑看了眼知微,“隨著我輾轉三地,也蹉跎了不年華,與其拘在我邊無事可做。不如在外面見識一番,將來也有再多一些選擇。”
原先早就有將兩人放良籍的打算,也決心為這兩人做好妥善的安排,只彼時自己尚懵懵懂懂,不知該往何去。然在杭州住了這許多時日,沒有以往的家務纏,便可時常出門,見識過市井人,異鄉風,確實拓寬了眼界,也有了一些初雛形的想法。
“那夫人您是不要我們了嗎?”知微惶恐道。
“怎麼會呢?”清詞含笑瞥一眼:“我可是把箱底的銀子都取了出來,指著你倆多賺一些,呢。”
“不急,你們慢慢想清楚,是依舊留在我邊,還是要出去做一些事,總還有一段時間的。”道。
蔣夢笙想了想,道:“我識得一人,是極擅長此道的,若是......罷了,我回去與我娘說一聲。只姐姐你把他倆都放了出去,自己有何打算?”
“自然是要去請教伯母的。”清詞就道。
這個時節,園中開得最好的是重瓣茉莉花,一叢叢潔白如玉,清香宜人,擷了一朵,在手中把玩,笑道:“我呀,這些年,除了詩書棋畫,還有些致的淘氣,別的什麼也不會。”
“聽說蘇州晴鶴書院,謝山長便是子,書院里也有先生,思來想去,竟覺得這最適合我不過的。而且,我著人打聽過了,先生還可以住在書院里。”
端詳著自己十指纖纖的雙手,茉莉花在手心,與手一般,其實雖然家境一般,可父母溺,自己也從沒有如紜兒一般,吃過那般苦,做過那許多活計的。這樣想著,笑道:“古人云:言之非難,行之為難。究竟適不適合,還是要先去做,再觀后效,而不是流于紙上空文,腦中空想。”
蔣夢笙便嘟了,也掐了一把小徑旁的茉莉花,碎在手里,不樂道:“說來說去,我本以為能留下姐姐,原來姐姐還是要走。”
清詞又氣又笑,忍不住手掐了掐臉頰:“你雖比我們三姑娘大,可這孩子氣卻生生小了幾歲!你都要親的人了,難不我要跟著你去陳家不?”
“況且,蘇杭兩地相聚不遠,我還有鋪面在杭州,以后定會時常往來,若是哪日你想好,去蘇州看我也是使得的。”
提到蕭以晴,忽然便有些沉默,原來自己早已于不知不覺中,已將國公府,將他的親人,視為自己的家人。
這些事如今想來已沒有什麼意義,于是故意說:“難道我不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只是平民家的丫頭,我們蔣姑娘,就不打算搭理我了麼?”
蔣夢笙氣得拍的手:“姐姐明知我不是這樣的人,還要這樣說我?這會子,我是真真地惱了。”
“和你玩笑的,莫惱莫惱。”清詞忙將手上的茉莉花簪到蔣夢笙鬢邊,端詳了番,才笑道:“?從清夢回時覺,花向?頭上開。果然是花香人,相得益彰。”
“那我也要給姐姐簪花......”蔣夢笙便笑道。
*
知微第一次聽清詞這般地提起今后,一時心下有些混,不知不覺,前面兩人已經走遠,風中遙遙傳來婉轉清脆的笑聲。
知微便悶悶地停了下來,抿著,繡鞋無意識地踢著小徑邊的石子。
趙劍雖離得遠,但他聽力極好,再加上清詞并沒有刻意避諱他,因也有讓他知道自己打算,早些回去的意思,畢竟他是蕭珩得用的人。
他聽得驚心魄,腳底下忍不住踉蹌了一下。他知世子與夫人和離,但瞧世子這著夫人的樣子,哪里像是心甘愿放人自由?想來還是因祈王覬覦一事,世子是為夫人的安全考慮,擔心萬一疏,才出此下策。
他做夢都想不到,堂堂國公府的夫人,竟有一日在認認真真地為生計發愁。
見知微愈走愈慢,漸漸落在了那兩人的大后頭,他想了想,終于鼓起這些日子以來積攢的所有勇氣,湊上前道:“其實夫人無需憂慮,這些事早被......”他想說世子早就想一應事都考慮好了,且世子從北境返歸之前,蔣家都會妥善照顧好夫人,這是蔣家對世子的承諾。至于金銀之,夫人更加無需憂心,早在年前,世子已命他將自己歷年來因戰功積累的的家資,田產地契之類都轉到了夫人名下,一應資財也明確了都送與夫人,只是瞞著夫人罷了。
他靈機一,世子只說不要讓夫人知道,又沒說不告訴知微和知宜。他婉轉一點,知微這麼聰明伶俐,定能明白他的意思,如此既安了他們的心,自己又不算違背世子的命令。
自己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兒。
他琢磨著言辭,只說了一句,知微忽然抬起頭來,俏臉通紅,一雙大眼睛氣呼呼地瞧著他,口起伏了半天,怒聲打斷了他:“你在這說什麼風涼話!莫不在笑話我們?國公府是富貴,可我們離了也不是活不了。怎麼著,這些日子您的吃用,我們姑娘還讓我著意照看,難道委屈了趙大人不?”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趙劍一驚,忙不迭地解釋道。
“那你是什麼意思?”知微一張如脆豆,噼里啪啦,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我原還覺得你是個好的,不想和你主子一樣!”
想了半日,氣呼呼扔下一句話:“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和你們主子,真真是.....”
"一丘之貉!”
說完急趕著兩步要去追清詞兩人。
趙劍目瞪口呆,蒼天在上!他本就什麼都沒說呢,這小丫頭就腦補了一堆有的沒的。平日與許舟相比,他自詡也算得反應敏捷,口舌靈活,然在這丫頭面前,生生沒了用武之地。
倉促之間,來不及說別的,他邁一大步,攔在了知微面前。
“做什麼?”知微瞪大了眼睛。
“你消消氣,消消氣,聽我說.”趙劍低聲道。
“我不是”趙劍撓了撓頭,被知微的氣勢洶洶打斷了思路,真是不知從哪說起,只得語無倫次道:“我的意思是......”
知微卻依稀聽到前面清詞喚。
冷笑了一聲,也無心聽趙劍再說,只道:“趙大人若是呆膩煩了盡管回去,反正如今我們都已經兩不相干了。”見趙劍一不,怒道:““世子欺負我們姑娘,難道你也要欺負我不?”
說著便低頭,恨恨踩了他一腳,才繞過他往前走了,連頭也沒回。
趙劍捂著腳跳起來,忽然記起來,這小丫頭原先看與他還有說有笑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看見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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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1.“言之非難,行之為難。”出自西漢桓寬《鹽鐵論·非鞅》。
2.“?從清夢回時覺,花向?頭上開。”出自清王士祿《末麗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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