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專業拐孩子的人, 原本是準備第二日就將這些孩子全部帶出城找一個好賣家。誰知道當天晚上突然全城戒嚴,各個出口都有重兵把守。
領頭的人直接將門前的木頭樁子踹翻,說了聲晦氣, 商議著將這群孩子關個幾天,再找機會分批次手。
“總不能還一直戒嚴吧。”
他們咕咕噥噥商量著。
虞念清小時候比較機靈, 坐著的地方剛好靠近墻壁,將事聽了一個七七八八之后,湊到小哥哥的旁邊小聲咕噥著:“應當是有人在找我們,他們不想我們被找到, 所以要把我們關在這里好久好久。”
“嗯。”小時候的梁知舟真心不可,他曲起一條, 手肘放在膝蓋上, 卷起袖口開始檢查上的傷口。
他的偏白, 外側有嚴重的淤青和傷, 看上去目驚心,很是恐怖。
虞念清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 被嚇得往后退了幾步, 睫上掛著盈盈墜的淚水。
從來都是這樣, 自己邊的人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離開。男孩眼眸黯淡了一瞬,瞥向又重新粘過來的小姑娘, 薄輕張,吐出一個字“滾”。
小姑娘出雙臂抱住膝蓋,將自己都快真的一個糯米團子了,眼問:“疼不疼。”
沒等人回答,又自顧自說了起來, “應該特別疼吧, 我在家里的時候, 摔了一跤,就一點點口子。”說完之后還用短促促的小手比劃了一下,繼續說:“都疼得不得了。”
像是突然被打開了一個話匣子,自顧自地說起自己在家的力。
說到后來,梁知舟自己都有點恍惚,他剛剛沒有讓滾嗎?
有嗎?還是沒有?應當是沒有吧,不然怎麼還有這麼多廢話。
就在他板著臉要再說一次時,就看見小姑娘彎下腰,的瓣努起對著他傷口的地方使勁吹了一口,滿臉高興地對他說:“現在痛痛就飛走了。”
真是一個小蠢貨!他面無表地看著孩高興的臉。
拍花子給的食不多,也不是什麼好的,大多是摻了許多麥麩的饅頭。饅頭黑乎乎,邦邦的,本瞧不出什麼,吞下去的時候都拉嗓子。就是這樣,他們分到的饅頭也不多,防止他們吃飽了有力氣跑走,只給他們能活下去的量。
但是小姑娘每次都背著人,將自己僅有的一塊饅頭掰開,分出一半給他。
“我不要!”梁知舟不屑道,加上一郁氣,他直接沖著面前的小團子低吼著:“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煩人!”
小姑娘還是第一次被罵,白的一張小臉只剩下白,淚水在杏眼里打轉。抿著,不敢哭,可眼淚就像是珍珠似的一顆顆往下掉,看著很可憐。
梁知舟偏過頭去,沒有理會,終于過了一個安靜的下午。
到了天黑,小姑娘又可憐地上來了,他渾僵著明顯不舒服,最后還是沒說話,閉目養神。
冬天的夜又冷又,寒氣都往骨子里冒,全冷颼颼的。
可很快他的耳邊一暖,傳過來一呼呼的香氣和帶著哭腔的聲音,“你會不會死呀?”
“……”梁知舟氣笑了。
“我不想你死,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多吃就能好起來的。”
這個沒用的小蠢貨還在哭,聲音細細小小和只貓差不多,真實地替他擔心他的傷口。
他又不需要擔心,梁知舟想。只是他沒注意的時候,他自己出手將團子拉拉往自己這邊靠了靠。
梁知舟第二日就開始多吃饅頭了,多吃的是旁邊的小不點供奉出來的。在小不點絮絮叨叨的的訴說中,他漸漸恢復了力氣,一個人的逃跑絕對沒什麼問題。
但是他想了想,還是把旁邊的團子帶上了。真的太蠢了,繼續呆在里面還不知道被騙什麼樣子。
他們往外逃沒多久就被發現,要被追上來的時候,梁知舟一把將團子抱起往樹叢里一塞,甕聲甕氣道:“等會不要出聲,知不知道。”
小團子眼睛紅紅的,也知道自己是拖累,只死死地抓著面前的人的手,“我們都會安全的,對不對?”
“嗯。”年眼下垂遮住復雜的緒,仔細地抓了一把落下在小團子頭上蓋住,又拍了拍,“好好呆著,走了。”
說完之后,他朝著山下的方向頭也不會的走了。來追的拍花子看見一道人影,迅速跟著追了上去,然后被抓住。
然后虞念清便看見,一道道子落在他的上,鮮飛濺。
一開始就知道是前世已經發生過的事,因此沒有多緒,更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直到看到小一號的梁知舟被打,臉上全是看不清的污時,心臟才開始疼,幾乎是第一反應沖到他邊將他護在下。
雨水般拳頭穿過的全都落在了男孩上。
隔著極近的距離,瞧見了他被打得烏黑的眼,看到剛流出的鮮糊了他一臉,看到他的的臉頰高高腫起,可什麼都做不到,救不了他。
那種無力從脊背往下,讓人不過氣來。
在奄奄一息的時候,年輕時候的鎮國公帶著人趕到了,他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指了指小團子躲著的方向,說:“有人。”
說完之后,他的口中不斷往外冒著鮮,直接昏了過去。
虞念清赤紅著眼,看著鎮國公將他帶走,又跟著侍衛一起被拉回到小時候的邊。
小團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出來了,卻摔到在一塊巨大的石頭面前,滿臉都是鮮。想了想,按照自己的格,小時候的應該是想出來找梁知舟吧。
跟著一起被送回了樂平侯府,看到雙眼紅腫的錢氏將摟在懷里,不停地念叨著:“我的心肝兒,我的心肝。”就是喜怒不形于的虞平生都紅了眼眶,將母兩都抱進懷里。
等小團子醒來之后,果然失去了這段記憶,聽父母說是的鎮國公府的人將救了回來,就跟著大人一起去鎮國公府道謝。
錢氏因為兒,狠狠出了一筆,而端莊中帶著幾分傲氣的楊氏這才對他們一行人出和善的笑容,將梁景明拉了出來,“小兒雖然氣了些,但這會也算是做了好事。”
錢氏抱著兒,對小團子說:“這是哥哥,救你的哥哥。”
虞念清緩緩閉上的眼睛,就聽見小時候的自己甜甜的嗓音,“景明哥哥。”
而后便像是記憶中,兩家人都有了往來。跟在小時候自己后面,倒是知道了許多前世不知道的事。比方說這時候梁知舟的生母去世沒多久,鎮國公便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般執意將楊氏當做正室,并且開始對梁知舟不聞不問。
忽然聯想到年時候的梁知舟躺在地上時候那個極為不符年紀的眼神,如同要求死一般。
可本不應該是這樣啊,鎮國公是一等侯爵,滿門忠臣良將,極皇帝偏寵。而他作為這一代的領頭人,生在在鐘鳴鼎食之家,早早就展現出自己才能,年時就能在宴會上同大儒對答如流,經歷了什麼才會一心求死?
沉默著看著小時候的自己同梁景明親近,兩個人一起撲蝶,放風箏,游湖。
在一個春日里,一個年突然出現一把推倒了正在陪玩的梁景明。
年極瘦極黑,頭發應該是被剃過一會才長出濃的一層,五突出而又清冷,一雙眼蔑視著被推倒的人,帶著薄怒,“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這變故太過突然,守著的嬤嬤誰都沒想到。
虞念清被嚇得直接哭了,可還是勇敢擋在梁景明面前,“不許你欺負他。”
“我欺負他?”年眼神更為兇狠,上的氣魄人。
嬤嬤哆哆嗦嗦上前將小姑娘抱在懷里,小姑娘一下子沒繃住哭了出來。面乎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不要和壞人玩,不要。”
這一聲了邊的侍候的人,一群人擁簇著上前對著與虞念清和梁景明噓寒問暖。
年的梁知舟就孤站在人群之外,形拔而消瘦,冷冷瞧了一會之后就毫無猶豫地轉離開。
虞念清很希到此為止,真的到此為止。梁知舟轉之后,再也不要回頭,不要原諒小時候的,不要再和有任何的集。
可現實卻不是這般。
在逐漸長的過程中,在自認為和梁知舟沒有任何集的時候,同梁知舟偶遇了很多次。那個在京城中將自己名聲糟蹋地一片狼藉的年,總是在眾人擁簇中,在無人知曉的時候,十分不經意地看一眼。
可能做過最沖的事,就是在京城郊外將自己攔下,問上一句:“你是真的要和梁景明定親嗎?”
長大些的知道了些規矩,不再像是小時候那般胡鬧,卻依然用戒備的眼神問他:“是啊。”
“那你喜歡他嗎?”
那時候其實不知道什麼是喜歡,覺得同梁景明青梅竹馬、妁之言就應該是喜歡了,便點了點頭,“喜歡啊。”
“嗯。”他沒再說話了。
虞念清覺得莫名其妙,直接提著籃子走開了,生怕他做出什麼混賬事。
可卻看見,年時候的梁知舟站在原地很久,白的槐花被風刮落,掉在他的頭發和肩膀上。他形如同凝固一般,半晌才低頭將肩上的槐花拿了下來,難過又不解道:“可是你為什麼喜歡的是他?”
后面便是定親、親。
親的時候,父親已經出了事,鎮國公憐憫二房孤兒寡母定下了婚期,樂平侯府自然是滿心歡喜,對的嫁妝并不吝嗇,送風風出嫁。
如之前的夢一樣,看見梁知舟跟在迎親的隊伍后,慢慢送到了鎮國公府,然后轉離去。
一開始夢到這種場景時,不知道前因后果,只覺得梁知舟轉的背影孤寂又決絕。再次看到時,眼睛生疼,卻一點兒也哭不出來,只覺得心里有塊地方十分飽脹,飽脹到疼痛。
沒有辦法跟著梁知舟離開,只能冷眼瞧著另一個和梁景明過著相敬如賓的生活。
虞念清和梁景明是有幾分的,那怕親之后因為弱一直沒有辦法圓房,梁景明依舊對很好,陪著詩作畫,陪著出去玩,陪著過生辰。因為父親失蹤,倉皇無措的心安定下來,喝下一碗碗梁景明親手遞過來的藥。
出嫁時,樂平侯府給了厚的陪嫁,錢氏更是怕嫁高門會被瞧不起,給了不銀錢當嫁妝。可是這筆錢被楊氏惦記上了,找了各種各樣的借口拿走。也不會任由這樣無止盡的索取,可每次梁景明都會半跪在面前,極為歉疚拉著的手說楊氏有多麼過分。
最后說上一聲,“可畢竟是我的娘親啊,念清,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
子一直帶著點驕傲,這是的父親手把手教出來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眼里容不得一點沙子。可還是看著那個和自己一樣面容、一樣子的新婦最后彎著自己的脊梁,妥協地說了一聲好。
日子繼續往前推進,而后虞平生平安回到朝廷,揭發幽州貪污案,平步青云的同時又招惹了許多仇恨。而梁景明也開始在父親的指導下步場,一路順風順水。
就在要以為這就是前世全部的記憶時,變故突然發生了。
的好四叔親自檢舉的父親貪污,的父親被卸去一職關進大牢,三天之后便畏罪自殺死在牢獄中。他的哥哥不服判決,想要上訴,死在了上訴的路上。而錢氏接不了這個打擊,一下子就瘋了,在冷天的一個夜晚投湖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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