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時間確定在晚上, 因此拉萊耶干脆在縣城呆了一天, 順便品嘗了當地的食, 耐心等待夜晚到來。

和許多旅游景點不一樣, 樓蘭古城是非旅游開放區, 想要進址, 需要文部門特批，如果路線穿越軍事管制區, 還需報軍事部門批準, 對待外國人的標準更是嚴苛，像拉萊耶這種明面上目的只是旅游觀的游客一般來說很難通過批準。

拉萊耶倒是可以嘗試搞到批準，但是當地城市意志表示, 整個流程走下來最也需要幾個月時間, 而拉萊耶現在缺的就是時間。

“他只能待在沙漠里嗎？”拉萊耶一邊咬著面餅，一邊含糊地問。

城市意志可以離開城市范圍，只不過在城市外和普通也沒什麼區別, 拉萊耶不知道失落之城是不是也能這樣，不過更希樓蘭不是老老實實待在址里，畢竟現在不能登馬甲，想要在不被抓捕的況下進址實在有點困難。

在下飛機的城市拿到了進沙漠所需的裝備，但以拉萊耶的狀況，在沙漠里跋涉是別想了, 更別提冒著在戈壁灘上迷路的風險渡。

紐約誠實地回答：“不知道。”

拉萊耶：“……”什麼都不知道, 這只紐約貓貓除了當寵還有什麼用呢, 唉。

“如果他不待在址里, 那麼想要找到他應該也會很困難，”紐約提醒拉萊耶，“你應該祈禱他就在樓蘭址里，否則你要是因為迷路死在沙漠里，我……我們就虧本了！”

拉萊耶：“唔……”

三兩下解決手里的午餐，向對面的博館：“如果有一天紐約的人們拋棄了你，分散在世界各地，你漸漸失去力量，再也無法被聽見，最終被忘在歷史里……”

拉萊耶還沒說完，紐約就怒氣沖沖地說：“我怎麼可能變那樣？他們絕對不可能棄我的！否則——”

紐約憤怒地列舉了一大堆人類不會棄紐約的理由，拉萊耶看他緒這麼激，只好閉上，等他說完了，才好脾氣地安他：“只是一個假設，如果是這樣，你會怎麼想？”

發泄完緒，紐約終于能冷靜面對這個問題，他沉默了一會，囁嚅著說：“我……不知道。”

拉萊耶繼續問：“如果許久之后你發現人類并沒有忘記你呢？他們把你的址從黃沙下發掘出來，從史書里整理推測出你曾經經歷的災難，為你建立了博館，讓更多人再次認識你……如果是這樣呢？”

紐約沒有說話，拉萊耶也覺得他可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畢竟他的記憶只有短短四年。

但如果是，拉萊耶想，應該會想去看看。

接下來的半天時間，拉萊耶全部消磨在了博館里。

因為博館里沒什麼人，等拉萊耶走到無人的角落，紐約貓貓立刻跳了出來，在欄桿上小心地踱了幾步，隨后跳到下方的展示柜上，像是張絨絨的長毯，整只貓貓趴在玻璃上，綠松石的眼睛圓溜溜的，好奇地注視著下方的古尸。

城市意志不會出現在監控里，也不會影響現實里的事，拉萊耶也就沒有管紐約的行為，只是小心地幫著他風，避免他被其他人看到。

紐約看了一會，大尾輕輕甩了甩，倏地消失。

“上面說大概是在3800年前死亡的。”紐約似乎在想什麼，過了會才輕輕說，“那時候我還不存在。”

拉萊耶倚著欄桿，俯瞰樓下的展示柜：“是啊。”

就算不考慮尋找失落之城的目的，拉萊耶也不覺得參觀博館屬于浪費時間。來之前查過資料，知道這座博館里最驚人的館藏是于上個世紀發掘出的樓蘭尸，據推測，這位樓蘭死亡時間距今3800年左右，在那之后又過了千年，曾經的古國在漸漸傾頹，與無數曾經的城市一樣被人民所棄，只剩下嘆息消散在風沙里。

在他消亡之后，世界史仍然在源源不斷往下書寫，曾經輝煌的帝國走向衰敗，全新的王朝在這片大陸上崛起，越三洲的龐大疆域被一分為二，不敗的都城被迫向掠奪者敞開大門，君王的鐵騎席卷過漫漫沙漠，意圖抵達世界盡頭的無盡之海，而遙遠的大陸上，多姿多彩的文明如同群星般升起，向太獻上至高的禮贊。

而紐約誕生在千年之后，前是哥倫布發現洲大陸之后，歐洲民者建立的自由貿易港，此后他經歷了數不勝數的戰，也曾經被定為國的首都，在經濟危機中陷低谷，最終乘著歷史的洪流不斷攀升，為了新時代的重要地標之一。

而現在，這座新時代世界中心正在注視消亡在歷史中的古城最后的痕跡。

漫漫的時間長河似乎在這個空間里停留了一瞬，繼續勢不可擋地向著未來奔去。

接下來拉萊耶和紐約又轉了幾圈，很快到了閉館時間。

就算樓蘭會來博館，恰好是今天的可能也不高，所以拉萊耶一開始就沒有懷抱太多的期待。

雙手在口袋里，沿著原路返回博館出口，正要離開博館時，余忽然瞥到了一道白的影子，從邊閃過，伴隨著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拉萊耶倏地回頭，后的長廊空無一人。

盯著空曠的走廊，了，心里已經有了預：“紐約？”

“就是那個！”紐約喊道，“他剛剛離開！”

聽到紐約確定那就是樓蘭，拉萊耶毫不猶豫扭頭就跑，沖下臺階，上之前租下的托車，擰油門，在引擎的咆哮中，如同銀龍般絕塵而去。

樓蘭離開的方向并不是址的方向，也讓拉萊耶松了口氣，知道自己大概不用想辦法闖進址了。但這不意味著接下來的追蹤就一帆風順，在鎮上還好，等出了城鎮，隨著道路消失，托車的作用也趨近于無。

直到現在，拉萊耶依舊沒看清樓蘭的模樣，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白影在暮里疾馳，失落之城的意識不會使人瘋狂，而樓蘭的速度又太快，除了拉萊耶以外，甚至沒有人注意到有道白影從邊掠過。

他們一路追逐，很快遠離了人煙，隨著夜幕降臨，四周的景也漸漸趨向荒蕪，胡楊的殘骸躺在戈壁上，月下砂石泛著凄冷的調，而不知是不是巧合，樓蘭避開了所有可能被人類注意到的路線，拉萊耶原本以為他可能會帶著自己直接闖進軍事管制區，然而現在看來，樓蘭一樣沒有接近人類的意思。

越是深戈壁，地形越是不適合托車疾馳，拉萊耶意識到這一點，果斷放棄了托車，背上背包繼續追擊。

“你想靠兩條追上他？”紐約難以置信地問。

拉萊耶拉下防風鏡，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著樓蘭的方向跋涉：“總要試試看。我知道什麼時候該放棄，放心吧。”

紐約貓貓憤恨地現出形，跳到拉萊耶腦袋上，用爪子拍了好幾下。

追逐從黃昏直到深夜，月亮從沙丘后升起，高懸于夜空中，照耀得戈壁仿佛堆積著初雪。

拉萊耶的力早在半小時前就已經告罄，完全是靠著毅力才支撐到現在，破風箱一樣著氣，搖搖晃晃地繼續往前走，眼前視野越發模糊，看什麼都會看見重影。

紐約貓貓一路上已經扇了好幾掌，依舊沒能把勸回去，現在正在的腦袋上生氣。

“你知不知道沙漠里晝夜溫差有多大？你帶裝備了嗎？好的，你帶了，但是這本不夠！你想把自己凍死嗎？”

“沒問題，等會想辦法生個火。”拉萊耶著眼前的月，輕輕呼出一口氣，“看起來是追不到了。”

紐約更加生氣：“半小時之前你就應該知道追不到了，你剛才都是在做無用功，因為付出太多所以不甘心放棄，每個失敗者都是這麼想的……”

拉萊耶：“噓。”

紐約還不解氣：“噓什麼？這里什麼人都沒有……”

他的聲音消失在了砂石的細響里。

月在這一瞬陡然明亮，澄凈的輝灑落在戈壁上，宛若幽幽晃的水波，腐爛的胡楊樹干就像是婆娑的水藻，月下水聲淙淙，細碎而安寧，讓人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煙波渺茫的水澤越了千年時，重新出現在這片大地上。

拉萊耶無聲地笑起來，手拍拍頭頂的紐約：“看吧，不止是我不想放棄，他也沒打算放棄。”

如果不是因為覺到某個意識仍然在注視著，拉萊耶早在耗空力之前就會原路返回了，但被追逐了這麼久，樓蘭不可能不好奇的目的，拉萊耶想見他，他也想要了解這個追逐自己的人類的意圖。

鱗片與砂石的窸窣聲在四周響起，環繞著拉萊耶，仿佛亡魂的低語。

拉萊耶在水澤中央抬起頭：“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聽到了低而輕的男聲：“是的，我可以。”

修長的軀在月下浮現，如同山巒般巍峨蜿蜒，一枚枚黯淡的鱗片被月濯洗干凈，恢復了瑩瑩如玉的純白，宛如浮躍金。

拉萊耶仰著眼前神話般的生，覺自己可能到了知識盲區。

“這是……蛇嗎？”虛心請教紐約，“但是他有四條……”

紐約也很不確定：“應該是……龍吧？白的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