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病人遲疑了幾秒鐘：“可能算吧……”

“什麼可能不可能的，這種事你不先確定好了，你當醫院開善堂的？到時候拉出來的賬單比你的屎都長，到時候怎麼辦？”老婆氣的臉都圓了，一甩胳膊，就見一羣不是開善堂的人看著自己，於是又甩甩手：“我不是說你們啊。”

左慈典微笑，一個字都沒說。

他雖然擅長說話，但他更知道，這個時候但凡是個有聲帶的都可能是危險的，沒必要上趕著捱罵。

“電話打了嗎？”這邊繼續催促。

賈病人無奈道：“沒來得及呢。”

“你不是摔傷了？你都摔傷了，你還沒時間打電話？”

這邊的病人和醫生都是一愣，再仔細想想，好像還真的是這個道理。

衆人的眼神，多有些影響到了賈病人的判斷力，他一咬牙，氣道：“趙你不要太過分！”

他的老婆趙愣住了幾秒鐘，眼睛瞪的溜圓看著男人。

在場的病人和醫生護士，則以佩服的目看向賈病人。

馬硯麟更是低聲讚道：“這樣纔對嘛，男人就是要敢於拒絕！”

並沒有人看他。

同時，趙也良久沒有說話。

賈病人被老婆越盯越心慌，只十幾秒鐘的時間，就有汗滴落了下來。

“我是疼的。”賈病人連忙解釋。

“我看你是活的太舒服了！”趙恨聲道：“讓你打個電話，打個電話有那麼難嗎？非得我們娘仨省吃儉用的給你掏藥費嗎？你老賈有那麼大的臉嗎？”

“我也沒說我不打電話……”

“咱們家現在什麼況你不知道？就你一個月賺的那幾千塊錢夠幹什麼？是夠買了，還是夠兒園的學費了？你要沒錢，你有本事把咱家孩子送進公立的兒園也行啊，讓你找找你們領導，你都說啥了……”

“我們領導也是私企的領導，找他，他也說不上話啊啊。”

“那你們這破領導有什麼用？”

“人家發錢了啊！”男人也喊出來了。

趙呆住，半晌才哼了一聲：“就那麼幾個錢……”

“不了，現在一個月能按時按點的發大幾千塊錢的公司……”

“別人一個月能賺上萬塊，你賺幾千塊就恩戴德了？”趙又來了神，擼起袖子就準備大吵一架。

左慈典在後面看的抓耳撓腮，聽的好氣又好笑，忍不住雙手合十，放在臉下面，然後閉眼歪頭。

對面的幾個人看的難壞了，肩損的病人倒是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嘶嘶的吸了兩口氣，接著頭一歪，裝著暈了過去。

趙見狀，登時呆住了，接著才稍稍有些張的喊：“老賈，老賈……”

“我們來吧。”左慈典將簾子拉了起來，並將趙驅逐出去，過了一會，等雙方的緒都有了改變，纔將之再喊回來。

一次裝暈功的男人有了些底氣，鎮定的看著老婆。怕什麼呀，大不了再裝暈不就行了。

趙也沒有那麼重的戾氣了。雖然恨老公不爭氣，賺不到錢又不上進，爲了打球弄傷，但也不想現在就氣死老公。

“病人的肩膀的傷勢發展到這個程度，手基本就是唯一的選擇了，你們要是沒有別的問題就簽字吧，準備手還要一段時間……”左慈典做前談話是專業的，語氣平靜的讓人以爲是在小賣鋪買水。

“他這個況，不是應該讓公司來付錢嗎？”趙在這方面還是堅持。

“工傷認定有流程的，咱們雲華市的要求，是工傷發生24個小時，由用人單位告知經辦機構，這個跟你看病做手並不衝突。稍等，我找一份詳細的說明給你……”

早知道對方有這方面的訴求，左慈典也沒有著來，拿了社保局發的小宣傳冊給了趙，再道：“你們跟公司聯繫了沒？病人的傷也不能拖太久的……”

“對方耍無賴呢，我就說，小破公司不要去不要去，非要去家小破公司！”趙盯著宣傳冊看了一會，起道：“我去錢，你們給他做手吧。”

病人輕輕的嘆了口氣，又引起肩膀的疼痛，忍不住一陣呲牙咧。

“行了，做手吧。”趙刷刷的簽了字，下去錢去了。

病人賈不由笑了笑，接著繼續呲牙咧。

……

手室。

左慈典活著肩膀，然後看著被擺放好的病人賈，突然覺得一陣安心。

“果然，還是躺在手檯上的病人，纔是好病人啊。”左慈典不由慨一句，再問旁邊的蘇嘉福：“給麻的的，一會好下刀。”

“知道了。”蘇嘉福當著左慈典的面，加了一針的生理鹽水進去。要是鬆的使用量聽外科醫生的，病人甭想活著走下手檯。

凌然也是提前來到手室裡，換好了手服，對左慈典道：“latarjet手的核心是骨重建，也就是恢復肩胛盂的倒梨形結構……總的來說，只有骨缺損的比較多了，纔會做這個手，更進一步的講，我們的目標是解決肩關節的不穩定……”

左慈典聽的很認真，這種講解機會是何等的難得，他不需要任何人的說明，自己就非常清楚和珍惜了。

不過，與此前相同，凌然並沒有按部就班，詳細講解的意思。大略的說過之後，就開始了正式的手。

左慈典只能在心裡拼命的記下凌然說的話，同時寄希於後的複習……

同樣留在手室裡的年輕醫生們也是如此。外科醫生的訓練皆是如此，不可能寄希於上級醫生還會像是學校的老師那樣詳細的講解。

凌然更是習慣於長時間的沉默。

在將病人的切口擴大到腋窩前方之後，凌然開始暴小的腱的時候，才重新開口問道：“下一步是什麼？”

左慈典一個激靈，大腦立即瘋狂運轉起來。

當衆提問這種事，對任何一名醫生來說，都是非常張的。

不過，越是高年資的醫生，通常就越被提問，畢竟，被問了問題卻不能回答的話，總歸是有些丟人的。對某些好面子的醫生來說，問題可能還要更嚴重一些。

左慈典自然也是不願意丟面子的，好在凌然的問題並不困難，只是考察他的理論基礎是否完備……

左慈典緩了兩口氣，就道：“接下來應該是分離喙突韌帶和聯合腱。”

“喙突怎麼理？”凌然又問了一句。

左慈典心下又是一，這是要給我機會啊。莫非讓我理喙突？

左慈典連忙低頭去看，同時回憶著此前看過的理論，放緩了節奏回答道：“先是將小腱、喙肩韌帶切斷，然後在外側部分留一部分組織，接著用擺鋸……”

“神經在哪？”凌然打斷了他的話。

左慈典嚥了口唾沫，心虛的指了一下。

凌然沒給他太長時間重新思考，就道：“回頭找大老師去練吧。”

左慈典失的嘆口氣，再輕聲道：“咱們也沒有大老師了。”

“找雲大的武院長。”這是凌然所知的最順暢的源的渠道了。

左慈典有些遲疑：“武院長倒是欠您的人，但這麼用掉，太浪費了吧。”

凌然疑的看了左慈典一眼，才道：“你說的人如果是指給老武院長做的手的話，不用擔心，心臟搭橋的適應癥……”

“我明白了！”左慈典趕忙阻止凌然繼續說下去，道：“我手結束以後，就去聯繫武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