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認紀阮可以適當吃一些水果后, 顧修義馬不停蹄讓人帶了一盒新鮮櫻桃過來。
從果園現摘,裝盒,然后立刻送達。
宋嶺提過來時, 覺得頗有些一騎紅塵妃子笑的意味, 只不過人家楊貴妃荔枝,他們家紀皇后櫻桃。
顧修義還算有良心,打開后發現有點多, 便分了宋嶺小半。
宋嶺走前看到的,是顧修義把剩下半盒拿到洗手臺邊,一顆顆仔細洗凈放到玻璃盤里的畫面,不由嘖嘖稱奇。
他們老板干活的姿勢是越來越練了。
紀阮剛醒,神不濟,等櫻桃的期間閉著眼養了養神,被顧修義著下親醒的時候, 床頭就放了盤水靈靈的櫻桃,在玻璃盤里沾著水珠鮮紅滴。
顧修義指尖也殘留了一點水漬, 親他時蹭到了下頜和臉頰,涼的。
紀阮便環住他的脖子, 將他的襯衫當巾, 在肩頭蹭了蹭, 顧修義微微撐住他后腦勺, 方便他蹭得更舒服。
他往紀阮里喂了顆櫻桃:“甜嗎?”
飽滿的果在齒間迸發香甜的水, 紀阮半瞇起眼, 整個人仿佛得到了升華。
“好甜好甜……”他也被染得瑩潤亮, 指尖搭著顧修義手肘的襯衫, 往前湊了湊:“你嘗嘗。”
顧修義心里像關了只雀躍的鳥兒, 珍惜地環著紀阮, 俯吻了下去。
紀阮齒口腔都沾滿櫻桃,也變了櫻桃味,舌尖卻比櫻桃更加,甜得顧修義神魂顛倒。
櫻桃是好東西,剛摘下來的新鮮櫻桃更適合慢慢品嘗。
顧修義有大把時間,就這樣陪紀阮細細研磨每一顆。
然后他發現,時間和味蕾才是世上最絕妙的東西。
·
第二天吃飯紀阮沒再吐。
趙阿姨心烹制的魚粥,被他扎扎實實吃掉小半碗。
大概是心對的影響確實很大,顧修義將紀阮哄得高高興興,他神明顯就好很多。
嗯……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接吻能養生?
每次親完雖然腫了眼睛也花,但清爽直沖天靈蓋,比十瓶清涼油都管用。
紀阮說不清這個有沒有科學道理,但在此后對各種花樣的親親來者不拒。
吃過東西攢了點力氣,顧修義謹遵醫囑帶紀阮出門活。
昨晚下了場雨,氣溫比前兩天降下來不,出門前顧修義還給紀阮肩上披了件薄外套。
晚上夕漸落明月高懸,小花園里涼風習習,間或有其他病人在家屬的陪伴下出來散步。
紀阮四了,路邊的小花被偶爾襲來的微風吹得輕搖花瓣,手握住的風也著清涼,他突然發現,他在今年幾乎沒有過夏季的炎熱。
可去年的這個時候氣溫相當之灼熱,熱到他現在閉眼都能回想起,坐在老房子里等宋嶺來接他時周的熱浪,還有窗外烈日下失真的蟬鳴。
現在想想,有點恍若隔世。
“發什麼呆?”肩膀被了一下。
紀阮回神,對上顧修義的眼睛,他目平靜語調也平靜,談話間和其他所有漫無目的散步的老夫老妻一樣隨意。
紀阮笑了笑,不多做解釋:“沒發呆,我在認真走路。”
他躺了好幾天,剛下床時得差點站不穩,明明吃了飯,放在上卻也不見得長了多力氣。
還是顧修義先陪他在病房里走了幾圈,等雙適應后才去的花園,但他走得依然很慢,總覺得里著風,走路有點虛晃著打飄。
顧修義看了時間,覺得差不多了,就攬著紀阮的肩往回走,沒讓他一次活太久。
但紀阮還是有點累到了,等電梯時眼冒金星往顧修義上靠,顧修義抹把他額角的虛汗,沒多說直接將他抱了回去。
就這麼循序漸進養了一個多星期,紀阮總算漸漸好了不,一天里基本有大半天于力良好的狀態,不至于因為過于虛弱而總是昏昏沉沉地睡覺。
清醒的時間一多,煩惱也就多了起來,紀阮沒事就舉著鏡子看自己的耳朵。
那里早已拆掉了紗布,剩一個刀口大喇喇暴在空氣中,雖說創面不大,李綏安親自合的刀疤也不丑陋,但沒了頭發的遮擋,總是有些不太好看。
紀阮整天抱著手機查找生發養發的方,再拜托趙阿姨給他做一些利于長頭發的飲食,懷抱著好的祈愿,希自己能快快長出以前那樣茂盛的好頭發。
一天中午,李綏安照例過來蹭飯,自從紀阮可以正常進食,趙阿姨開始變著法搞營養餐后,他幾乎沒去過醫院食堂。
那天他到得早了些,趙阿姨還沒來,桌上放著一盤切好的蘋果,他便坐在沙發上邊吃邊刷小視頻。
紀阮應該在上廁所,洗手間的門關著,顧修義坐在窗邊敲鍵盤打電話,給宋嶺代工作,兩三個電話都打完了,紀阮還沒出來。
這時間長得有點過分了,就算是洗澡也該出來了。
顧修義放下電腦走過去敲了敲門:“紀阮?”
沒人回應。
顧修義登時急了,“紀阮你還好嗎?!”扳著門把就要闖進去。
唰啦——
同時門從里面被打開,紀阮好端端站在門口。
不僅好端端,他甚至看上去狀態相當好,臉頰紅撲撲眼睛亮晶晶,像遇到了什麼天大的好事,就差把“生機”四個字刻在腦門上。
顧修義一口氣懸在心口,半晌才緩緩平息:“怎麼在里面待這麼久?”
“顧修義!”紀阮沒回答,反而興地抓住顧修義的肩膀,喜悅之溢于言表:“我長頭發啦!”
他把腦袋往顧修義眼前懟:“你看你看,我長頭發啦顧修義!”
“……”
合著在里面待那麼久,就是一直在對著鏡子觀察自己的頭發生長況嗎?
顧修義屏息凝神看了眼,之前被剃到得可以反的頭皮上,確實長出了一層茸茸的發茬,看得出來紀阮最近很努力。
顧修義被攪得七上八下的心跳還沒平復,盡力維持微笑,給出鼓勵:“嗯,我們寶貝真棒。”
“——哀家長頭發啦!哀家長頭發啦!哀家長頭發啦!”
李綏安手機里突然傳出一連串魔的臺詞,語音語調都和紀阮如出一轍。
同時病房里發出他猖狂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艸!”
他抱著肚子仰倒在沙發上:“我艸怎麼會這麼巧,我他媽是被監聽了嗎哈哈哈哈哈!”
神廚小福貴不是重點,紀阮長頭發也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怎麼做到在紀阮興高采烈說出那句話后,就功刷到這條小視頻的。
他像著魔似的,把視頻來回播放了三遍,整間屋子都充斥著小視頻巨大且鬼畜的“哀家長頭發啦!”
余音繞梁,三日不絕。
李綏安笑得腰酸背痛還要堅強地在手機上點點,試圖弄明白自己到底有沒有被大數據監聽。
可周圍的空氣突然冷了下來,視頻播完了,空曠的病房就顯得格外安靜,李綏安敏銳地察覺到兩道灼熱的視線。
一抬頭,洗手間前的那兩口子果然向他投來了死亡凝視,紀阮臉頰鼓鼓像在生氣,而顧修義則是徹頭徹尾護犢子的模樣,眼神可以刀人。
李綏安的笑哽在嚨里,當即移開視線,脖子大,還塞了口蘋果堵住自己的,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然而,紀阮“長頭發”的喜悅并沒能持續太久。
下午他繼續喜滋滋對著鏡子觀察自己耳朵后細小珍貴的絨時,從顧修義那里得到了一個噩耗——他還需要再剃頭。
“在傷口徹底恢復好,重新配好外機前,醫生的建議是最好保持區周圍的清潔,你頭發比別人長得快,質又比別人更容易染,最好還是再剃掉。”
當時顧修義是這麼告訴他的,他表很沉重。
紀阮晴天霹靂。
但他沒有反抗的余地,當晚就被提溜去剃掉了那些心養護、剛冒出點頭的嶄新的秀發。
還是悉的師傅,還是悉的作,以及悉的生無可。
晚上顧修義洗完澡,正準備好好安紀阮一番,推開浴室門就看到紀阮背對自己,盤坐在床上。
他低垂著頭,白皙的后頸蜿蜒沒寬大的病號服領口,手里似乎捧著一個小東西。
紀阮生著病,原本就瘦了很多,這種略顯落寞的姿態讓他看上去更加瘦骨伶仃。
顧修義心臟微微泛疼,走過去單膝跪在床上從后環住紀阮:“還在難過嗎?”
紀阮沒說話,手里攥著那個小件,線昏暗下,顧修義看不清是什麼。
他親吻紀阮的耳垂,低聲安:“不傷心啊寶貝,我們很快就能好了,到時候傷口恢復配好外機,我陪你慢慢養頭發,一定比以前的更黑更亮。”
紀阮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但還是乖乖點頭:“嗯嗯。”
“真乖。”顧修義將他摟進懷里,他的手背:“手里拿的什麼,我能看看嗎?”
紀阮往前了。
得到允許的顧修義輕輕拉開他的手指,在他掌心看到一個小盒子,有點眼,似乎是某個他用來裝袖口的盒子。
顧修義疑:“拿這個做——”
話音未落他頓住了。
盒子里面沒有袖口,赫然是一小撮頭發!
被打理得整整齊齊還用小帶系好,珍而重之地放在盒子里。
顧修義認出這條帶,是手前他給紀阮買的櫻桃蛋糕上包裝盒的帶子,顯然是手前,紀阮悄悄把剃掉的頭發撿了一小撮來收藏。
現在難過了,又拿出來睹思發。
顧修義哭笑不得,他都不知道紀阮是什麼時候剪的這帶子,又是什麼時候留的這撮頭發。
紀阮抬起頭,著窗外高懸的明月,月洋洋灑灑落在他臉上,將他剛被剃過的半邊腦袋照得锃亮。
顧修義在關了燈的夜中,看到這顆亮了一半的小燈泡月長嘆,散發出十九歲男獨有的憂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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