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家

當李滿囤領著李桃花夫妻兩個參觀好房屋的時候, 王氏的飯菜也準備好了。更新最快┏m.read8┛

菜依舊是高莊村傳統的八大碗––一碗紅燒、一碗紅燒魚、一碗整、一碗整鴨、一碗同心財余、一碗炒條、一碗白菜燴豆腐、一碗炸魚丸子。至于主食白菜羊餃子, 則是待吃時再煮。

都是至親, 也不必分男桌。兩家人圍桌坐下, 李滿囤開了一壇謝家送的黃酒與陳龍斟了一碗, 然后兩人便一邊吃喝一邊聊著。

紅棗挨王氏坐著。抬頭瞧見陳玉眼的看著姑父面前的鴨子, 筷子卻只夾自己面前的白菜豆腐頗覺好笑。紅棗站起扯了一個鴨給陳龍，說道:“姑父，你吃！”

紅棗的作提醒了李滿囤，他趕讓王氏把鴨都給拆了，然后便與了他妹桃花一個鴨，陳寶陳玉一人一只鴨翅膀和一個。紅棗和他自己都是一人一個翅膀。

眼見男人眨眼就分掉了鴨的華，王氏一點也不介意。

剛從紅棗里知道了大姑子桃花在老宅鬧了一場的經過, 心極為順暢——大姑雖然壞, 但心卻是向著家的。

這才是真正的親戚。

啃好鴨翅膀和, 陳玉開始放飛自我––他不顧他娘李桃花的眼學著紅棗站起, 然后把筷子向了他娘面前的紅燒。

王氏燒的紅燒火候特別到位, 加上又特別舍得放醬油和糖，故而碗里的每一塊都被熬煮得出了油, 看著就和李滿囤堂屋里的紅木家什一樣紅亮得發，人食。

陳玉吃了一塊紅燒后便覺得他舅家煮的這口即化, 香得他狠不能連自己的舌頭都給吞下去。吃完一塊，陳玉立刻又挾一塊。

李桃花冷眼看著。在看到陳玉第三次把筷子向碗時, 終忍不住啪地一聲放下了筷子––陳玉向紅燒的手頓住了。

李滿囤聽到聲音抬頭瞧見, 立阻攔道:“桃花, 你干啥呢？”

“孩子難得來舅舅家一趟，還不準吃?”

“吃，”李滿囤直接把碗端到陳玉和陳寶面前:“陳寶，到舅舅家不用拘束，你得跟陳玉一樣，敞開吃。”

“舅舅家有的是，這碗吃了，就讓你舅母再給你們熱！”

“對，再熱！”王氏也難得大方的在一旁幫腔點頭。

聞言李桃花臉上掛不住，立刻反對道:“哥、嫂子，你們別慣著他們。會慣壞的。”

李桃花窮歸窮，但為人氣。可不許孩子饞形外，連著自家一起被人看低。

“說啥呢？”李滿囤不以為意道:“陳寶、陳玉懂事著呢！”

“你看這些年，你這兩個孩子擱老宅才吃了些啥？”

“上桌吃飯從來都只夾自己面前的菜，且一盤菜還不能超過三筷子？”

“陳玉今兒是知道在舅舅家，才這樣！”

李滿囤是真舍得孩子吃。他自己小時候有吃，偏心里還特饞。于是他就經常做夢，夢想自己某天發了財后隨便吃。所以李滿囤現在看陳玉吃的樣子，就似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當年沒人給他這許多吃，一直是他心底的憾。他現在有條件，自是要準陳玉吃。他就當陳玉幫他圓夢了。

陳寶經李滿囤這麼一說方才挾了塊，然后便也和陳玉一樣，吃得停不下來了。

李桃花瞧兩個兒子吃吃得抬不起頭也是心酸:這也就是親舅舅家，兒子們才這麼放肆。平素兩個孩子不說出門做客了，就是家常偶爾有一盤臘，他倆每人也就挾那麼三四片。

去歲家里的日子雖說比往年好，但在吃上頭并沒有太花錢。畢竟是山里人家，來錢的地方太，花錢的地方又太多，都節儉習慣了。

現瞧到兩個兒子放開量這麼一吃，李桃花才驚覺當年這麼大的自己也是恨不能嗓子眼里出手來抓吃。于是，李桃花當即決定，今年要多買些吃，免得兩個兒子跟當年一樣看到個知了都要抓下來烤了吃。

陳龍不好意思和兒子搶吃。他就把目標放到同心財余上––紅燒魚，他得替李滿囤家留著，讓他家余(魚)。

先挾一筷子草頭，陳龍和當初的王氏一樣，為這草頭的鮮味所鎮住，驚訝問道:“大哥，這是啥菜？”

“咋這麼仙?”

李滿囤笑:“你先吃。吃好了，再告訴你！”

“現在說出來，就不值錢了！”

李桃花聽到覺得好奇，便也跟著挾了一筷子，然后就立認了出來:“這不是那個……”

李桃花不管在家還是嫁人每天都打豬草，煮豬食。故而也認得苜蓿。

紅棗聞聲趕接道:“同心菜。”

“孃孃，我們村現在管這個都同心菜。”

“這個菜就同心財余。”

“哦！”陳龍恍然:“這就是城里四海樓賣的同心財余啊！”

“怪不得這一盤子要80文！”

“味道確是難得！”

說著話，陳龍又挾了一筷子。

面對撇開一桌子鴨魚，卻拿豬草當寶的丈夫，李桃花能說啥?只能當這不是豬草了。

王氏眼見桌上的菜去了一半，就去廚房下了一百六十個羊白菜餡餃子來。

一盤餃子二十個，一百六十個餃子，整盛了八盤。

大個的白面包的白菜羊餡兒餃子，蘸上醋和香油浸的蒜泥醬，比起紅燒又是一番鮮。

一般人家吃餃子，都是一桌上兩盤給吃飯的人當菜挾著吃。

李滿囤大方。他直接給他兩個外甥一人端了一盤，讓他倆可勁吃。

陳玉先吃了太多，這時卻是吃不了––他勉強撐了十個餃子，就再也撐不下了。

陳寶強一點兒，他吃了十六個餃子。

陳龍先前沒好意思多吃，現被李滿囤直接塞了一盤餃子，便就不客氣的全給吃了。結果吃好一盤，李滿囤又再遞一盤，無論陳龍如何推讓，都推讓不掉。于是陳龍只好又吃了一盤餃子。如此，陳龍吃空兩盤餃子，整四十個––撐得他直打飽嗝兒。

就是一家子里最要面子的李桃花在餃子上來時，雖死活只肯要半盤。但后來眼見兩個兒子盤子都有剩，便就把兩個盤子下剩的吃了，如此，前后吃了也有二十四個餃子。

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人人滿足。

陳寶和陳玉兩個生平第一次嘗到了敞開吃，而且還管夠的滋味，幸福得恨不能上天。

陳龍今天不止吃了四海樓的名菜同心財余，還第一次嘗到了鴨、條和羊餃子，這每一樣的滋味都好得讓他難忘。

李桃花在品嘗味的時候，則第一次發現，嫂子王氏并不似先前想的那樣一無是。起碼，整的這桌飯菜就不是一般的登樣。

或許，李桃花想，嫂子先也是和一樣，被于氏那個黑心人給得抬不起頭，所以，這一分家，人的神氣和才能就顯出來了。

于是，李桃花就更恨繼母于氏了。

飯后，大人們喝茶說話，陳玉則從院里停的騾車上搬下了他捎給紅棗的竹筐。

“紅棗妹妹，”陳玉從竹筐里拿出細麻繩扎著的幾花哨羽遞給紅棗道：“去年冬天下雪的時候，我抓了好幾只漂亮鳥。這給你戴。”

紅棗知道孩子間贈送禮不論價值只論心意。而陳玉與的這幾只炫目鳥一看就是好幾種雄鳥的長尾羽，可見是費了不心思。

不過戴是什麼意思？紅棗擱心底過了一遍前世歐洲皇室公主和王妃們的羽帽子、非洲土著酋長的羽頭飾、清朝員的頂戴花翎、京戲小生的野翎子以及金大俠筆下的翠羽黃裳，終于恍然大悟。

看來，紅棗心想，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也不管人種和別，這人類追求然后拿漂亮鳥羽裝飾自己的習都是一樣的。

謝過陳玉的好意，紅棗想了想，挑了一閃著金屬澤的藍綠羽到了頭上，不想卻遭到了陳玉的嘲笑。

“不是這樣戴的紅棗妹妹，呵呵”陳玉笑著說：“你這樣戴就像個撣子！”

紅棗……

“你得讓舅母給你做羽花后再戴？”

“羽花？”

“就是拿漂亮羽扎的花兒，嗯，就和你頭上戴的紅絨球其實是拿紅頭繩扎的一樣。”

經陳玉這麼一說，紅棗終于想起來了在博館確是看見過的那種拿翠鳥羽做的過了幾百年還閃閃發的花型首飾。

那首飾好像華勝。傳說是王母娘娘戴的。而那拿翠鳥羽做首飾的工藝則點翠。

“你說，我娘會做這個華，嗯，羽花？”紅棗不大相信娘王氏還有這個手藝。這手藝，擱前世都是非了。

“山林里鳥多，舅母是山里的，應該會吧！”陳玉不確定道：“我們村只是近山，人們都會！”

聽起來好有道理啊，紅棗竟是信了。決定等娘得閑，就讓娘給做華勝。還沒帶過華勝呢。

羽下的竹筐里方是陳玉去歲答應送給紅棗的豬牙角。

前世干it，紅棗年紀輕輕就一年四季大把大把的掉頭發。因為恐慌自己變禿子，紅棗曾試過一切市賣的號稱防禿的洗發水護發素焗油膏以及諸如生姜外頭皮、服陳醋泡黑豆之類的各種科學迷信偏方。這其中自然也不了兼綠環保和傳統本草兩大賣點的護發圣品皂角來。

故而紅棗只一眼就確認這豬牙角就是皂角，不覺喜出外——雖然皂角的防禿功能有待商議，但皂角洗發自帶順效果，強草木灰洗頭后的一頭枯草百倍。

此外皂角還能洗澡洗。

皂角就是個集前世二合一洗發水、沐浴和洗于一的多用途天然洗滌。

家終于可以告別洗啥都抓把草木灰的莽荒，步皂角時代了。

才剛打春，天黑得早。想著還有六十里地要趕，李滿囤也不敢狠留他妹子和妹夫。

于是，飯后只閑坐了一刻，喝了碗茶，李滿囤便就讓王氏拿出預先準備的東西。

“這筐里的東西，”李滿囤指著裝著一壇酒、兩包點心和一匹黛藍細布的竹筐說:“是我孝敬舅舅，舅母的。”

“桃花，你替我帶過去！”

“我本來該自己去，但去歲家里分家，我先是建房后又接手莊子啥的，實在是走不開。”

“等今年，我得了閑就去。”

“這兩匹布，桃花，是你嫂子給你做裳的。”

李桃花瞧兩匹布都是細布不說，還特別好，一匹大紅、一匹石青。

看到大紅，李桃花把布往外推的手頓了一下––自古，新媳婦的嫁都是男方給出，而紅布料貴，故而莊戶人家娶媳婦一般都只給一件紅褂子，子都是家染的藍布。

現哥嫂給了這匹紅布，兩個兒子娶媳婦的裳就都有了。

“一匹，”李桃花推辭道:“哥，這細布太貴，我家常實在用不著。我有一匹就足夠了！”

“拿著！”看到大紅布，李滿囤便按照先前商量好的話說道:“這紅布，眼見你就能給陳寶陳玉用上。這石青，就給你和表弟做裳穿！”

李桃花推不過便只能收了。

“陳寶、陳玉，這兩只臘、兩只臘鴨、兩條咸魚和這壇咸鴨蛋，都是舅舅、舅母給你倆帶回去家吃的。”

“看好了，別讓你娘做給送掉！”

想著兩個外甥真是長能吃的年歲，李滿囤又送了兩個孩子一些食。

“曖！”陳玉極歡喜的應了，結果挨了他娘李桃花一記眼刀。

東西搬上車的時候，李桃花方想起帶來的兩口袋口蘑和板栗還在車上呢，便趕讓陳龍搬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