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渺覺得沈危雪有點怪怪的。
青鸞還在一旁嘰嘰喳喳,白渺從沒聽過它這麼大聲地過,吵得人腦仁疼。
沈危雪慢慢坐起來,微微側眸,淡淡地看了它一眼。
青鸞立即噤聲了。
白渺開口:“師尊……”
沈危雪頓了一下,卻沒有抬眸看。
好像在刻意回避什麼似的。
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有些人剛睡醒會有起床氣,雖然師尊不像是那樣的人,但說不定偶爾也會有。
白渺陷思索,到了邊的話便停了下來。
不說話,青鸞也不敢,氣氛一下就安靜了。
清風吹拂,將繁的紫藤吹得簌簌搖曳。幾片花瓣打著旋落下來,悄無聲息地飄到桌案上、畫紙上、硯臺里,開深墨的淺淺漣漪。
“……何事?”
沈危雪慢慢開口,嗓音還有些微的低啞。
白渺立即回話:“也沒什麼事,就是我已經背完扶霄道經了,所以想來告訴您……”
“嗯……”沈危雪的聲線逐漸恢復平靜,“你做得很好。”
就這麼一句?
白渺眨了眨眼睛,對這個反應到有些意外。
覺得師尊在敷衍。
莫名有些失落,卻又不好說什麼。
畢竟沈危雪什麼都沒有做錯。
他被吵醒了,還夸“做得很好”,和其他嚴厲的師父比起來,他已經很溫、很包容了。
但還是覺得他剛才的反應有點冷淡。
覺得自己像被當頭澆了盆冷水,滿腔的積極一下子就熄滅了。
“那我先回去了……”白渺心沮喪,抱著道經準備離開。
“……等一下。”
沈危雪突然在后面住。
白渺腳步一頓,停在原地。
“你轉過來。”沈危雪低聲說。
白渺聽話地轉過去,面對著他。
沈危雪抬起眼睫,目移到的臉上。
他的耳朵似乎還有點紅,但比起剛才已經好多了,淺淺的,看上去更像是睡覺時出的痕跡。
“都背完了嗎?”沈危雪放語氣。
白渺點點頭:“都背完了,您現在檢查也可以。”
“我不是要檢查你……”
沈危雪下意識手,似乎想將招到自己邊。然而指尖微頓了頓,又不聲地放了回去。
他微微垂眸,濃的睫羽投落影,遮蓋住其下的目。
“我相信你可以做好這件事。”似乎是想彌補剛才的態度,他又溫聲重復了一遍,“你是個……”
白渺迫不及待地看著他:“什麼?”
沈危雪的結輕微滾,眼神閃爍:“……你是個認真的好孩子。”
認真,主,善于學習。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平緩的語氣有些心不在焉。
但白渺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正在因為沈危雪這句走心的夸獎而歡欣雀躍,剛才那一瞬間的失落也隨之一掃而空。
又夸了,師尊又夸了!
“那你會教我九霄縱云訣嗎?”忍不住趁熱打鐵。
“會的。”沈危雪輕聲問,“你想什麼時候學?”
白渺:“今天可以嗎?”
沈危雪頓了頓:“今天……可能不行。”
他暫時還做不到平心靜氣地面對。
“那就明天,明天可以嗎?”白渺眼地問。
明天……
沈危雪點了下頭,算是答應了。
好耶,明天開始學新劍訣!
白渺很興:“謝謝您,師尊!”
的眼睛太亮了,清澈而純粹,令沈危雪不敢多看。
他抬起手,試圖掩飾自己的神。
這個作幅度略大,原本被在袖子下面的畫頓時顯出來。
白渺下意識瞄了一眼。
之前只能看到一半,現在終于看到全貌了。從整廓來看這畫得應該確實是個子,但師尊的手臂剛好遮住了子的臉,導致白渺瞄來瞄去,仍然看不清畫中人的長相。
“師尊……”白渺忍不住問道,“這畫上的是誰啊?”
沈危雪聞言,立即放下手,遮住畫像的全貌。
“……你不認識。”
白渺覺心里不太舒服。
不認識,問問也不行嗎?
“是咱們扶霄宗的人嗎?”又問了一句。
沈危雪抿了抿,沒有回應。
很顯然,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他表現得這麼明顯,白渺自然也不好再問。
收回視線,看著自己的腳尖:“那什麼……我回弟子苑轉轉,晚上再回來,行嗎?”
“……嗯。”沈危雪低聲道,“去吧。”
這就趕走了?
什麼人吶!
白渺一肚子郁悶,連再見也沒說,轉便快步離開了。
直到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沈危雪才慢慢放下雙手,出那幅尚未完的畫像。
上面畫得是一個面容秀的,形纖細,上披著一件漆黑大氅,秀發披散,低垂的眉眼間有貓似的乖巧與怯。
青鸞一看到畫上的容,立即又扯開嗓子嘹起來。
沈危雪輕斥一聲:“安靜。”
青鸞這才不不愿地閉上尖喙。
連青鸞都看出來,這畫上的子是白渺。如若讓白渺看見,定然不會認錯。
但沈危雪不想讓看見。
他在畫這幅畫的時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這幅畫上的境、神態,都不是尋常狀態下的白渺。
所以他不想讓白渺看見。
青鸞見他又開始走神,連忙咬他的袖子,咬他的擺,甚至飛起來咬他的手指。
沈危雪輕輕嘆息:“又怎麼了?”
青鸞:“喳喳!喳喳!喳喳喳!”
它看起來急得不行,嘰里呱啦一通。
“不會的……”沈危雪它的羽,安道,“不要這麼張。”
“喳喳!喳喳喳!”青鸞依然在。
“……安靜一點。”
沈危雪目溫和,語氣卻莫名沉了下來。
青鸞渾一震,頓時不敢出聲了。
沈危雪平靜地看著它,一言不發。
青鸞一點點低下腦袋,擺出順從的姿態。
沈危雪這才笑了笑,緩緩起。
“走吧。”
他將案上的那幅畫卷起來,收袖中,不不慢地往竹樓的方向走去。
青鸞翅膀,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后,腦袋埋在頸羽里,不敢出聲。
它跟隨沈危雪幾百年,自從魔域之戰塵埃落定的那日起,便與沈危雪建立了一種特殊的聯系。
它能夠察覺到他的緒波,心境變化。
它能知到他的喜怒哀樂,也能知到他的|起伏。
這是沈危雪給予青鸞的能力與枷鎖,為的是讓青鸞永遠能在正確的時機提醒他、引導他。
但青鸞畢竟不是真正的神鳥。
它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主人,更沒有辦法忤逆自己的主人。
一想到沈危雪剛才的眼神,青鸞頓時打了個寒。
它能做的很有限……
希主人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白渺回到竹樓后,用傳音符給唐真真打了個電話。
電話容很簡短,就是問了下唐真真人在哪里,現在想過去找玩。
唐真真告訴自己正在宿舍嗑瓜子。
白渺:“就你一個人?”
唐真真:“還有一個人,不過不磕瓜子,而且馬上就要出門了……”
白渺以為說的那人是程意,因為程意確實不怎麼吃瓜子花生這些東西。
白渺立即讓唐真真給留點,并表示自己火速趕到。
直接劍飛回了弟子苑。
白渺門路,下了劍直奔目的地,剛一走進院子,就和迎面出來的一名撞了個滿懷。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兩人同時摔倒在地。
白渺正要爬起來,對方突然驚出聲。
“啊——!你有沒有長眼睛啊,你把我的玉佩都摔碎了!”
不是唐真真,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
白渺暗道不好,連忙起道歉:“對不起,剛才走得太急了……”
站在面前的穿著和一樣的湛青道袍,姿拔,五明艷,頭發像馬尾一樣高高豎起。
左手叉腰,右手攤開,手心上躺著一塊已經碎兩半的碧翠玉佩,一看便極好,價格不菲。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我這塊玉佩很貴的,你賠得起嗎!”氣勢洶洶。
白渺沒有家底,孑然一,當然賠不起。
無奈道:“可以分期賠嗎?”
“什麼分期不分期,你今天必須……”話音戛然而止,看著白渺的眼神突然變得狂熱,“等等,你是那個白渺?!”
白渺:“……你認識我?”
“當然,你可是劍尊的徒弟,有誰會不認識你……”越說越興,突然將玉佩扔到后,一把握住白渺的手,“我明雙瑤,我從小就特別敬仰劍尊,你能帶我去見他嗎?”
看來又是劍尊的崇拜者。
白渺想起沈危雪的脾,搖了搖頭:“不能,師尊不喜歡接外人。”
“那就……”一點也不氣餒,很快又提出一個要求,“你送我一幅劍尊的墨寶!”
白渺:“……”
張就讓送東西的人,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
白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行。”
見狀,立即松開的手,轉而雙手叉腰:“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剛剛才撞碎我一塊玉佩啊?”
白渺:“……”
確實是忘了。
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嗤,得意道:“要麼賠我一塊新的玉佩,要麼用劍尊的墨寶來換。”
“你自己選吧。”
白渺忍不住了太。
這本就沒有選擇的余地啊。
“你的玉佩要多錢?”
:“僅此一塊,無價之寶。”
白渺:“……”
“我就住在這個院子里,想好了就拿著東西來找我。”拍拍的肩膀,“玉佩,還是墨寶,你自己選吧。”
說完,高高興興地走了,留下白渺一個人站在原地一臉懵。
這什麼事啊?今天也太倒霉了,怎麼到哪兒都不順?
“怎麼了怎麼了?”這時,唐真真突然提著掃帚從院子里沖出來,“誰在外面吵架?”
白渺深深嘆氣:“是我……”
“白渺,你這麼快就回來了?”唐真真十分驚喜。
“唉,早知道就不這麼快了……”
二人進屋,白渺將剛才的遭遇跟唐真真講述了一遍。
“哎呀,你怎麼撞上了。”唐真真聽得皺起五,一臉嫌棄。
白渺不解:“是誰?”
還說自己住在這個院子里,害得剛剛還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
唐真真撇了撇:“就是我說的那個不磕瓜子的人,前兩天剛搬來的,人不壞,就是有點大小姐脾氣。”
居然這麼快就有新人住了……
白渺心復雜:“那塊玉佩真的很貴嗎?”
“貴不貴的不知道,不過我看平時也不是很寶貝。”唐真真說,“就是故意的,你要是不想讓見劍尊,就讓劍尊隨便寫幅字給得了,反正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白渺:“覺這樣不行……”
唐真真:“有什麼不行的嘛,反正劍尊又不忙,寫一幅字還不簡單?”
白渺很難解釋。
讓沈危雪寫字確實不難,但如果是為了這種事,心里總歸不太舒服。
“讓我再想想。”白渺抱住腦袋,又嘆了口氣。
“行吧,你慢慢想。”唐真真往桌上又倒了一把瓜子,邊磕邊問,“哎,對了,你最近那個劍訣學得怎麼樣,學會了嗎?”
白渺搖頭:“剛背完道經,還沒開始學。”
“那你可要抓了噢,我前兩天看到柳韶,聽說他也在學這個呢!”
白渺:“啊?”
不是師尊的親傳劍訣嗎,怎麼柳韶也能學?
“他已經開始學了,聽說你也在學,還打算過段時間找你練練呢!”
白渺整個人都聽懵了。
“你確實他學的是九霄縱云訣?”
“確定啊。”唐真真點了點頭,吐出一堆瓜子殼,“他說是掌門建議他學的,看來掌門和劍尊的想法還是一致的,連推薦的劍訣都一樣。”
白渺總覺得哪里不對。
但要說出究竟哪里不對……又說不出來。
或許掌門和師尊都學過九霄縱云訣,所以才會將這套劍訣再傳給自己的弟子?
“柳韶最近比以前認真了不,整天待在上清峰,都不怎麼來找我們玩了……”唐真真說著說著,便開始嘆氣。
白渺輕聲道:“我理解。”
上次在酆都的事對柳韶打擊很大,他現在努力修煉,也是為了早日變得更強。
“不過還好,他也有傳音符!”唐真真語氣一轉,從桌案下面掏出白渺給的那塊傳音符,顯擺似的晃了晃,“我已經試過了,都可以傳音,以后我們就四個人一起……”
“等等、等等!”
白渺聽到這里,忙不迭打斷。
唐真真不解道:“怎麼了?”
“你說都可以傳音?”白渺指著手里的傳音符,匪夷所思地問。
“對啊。”唐真真點頭,“劍尊沒有告訴你麼?”
白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