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夏頭到底有些經驗,立刻會意:“不不,隔著四五個人,而且楊先生就在我旁邊兒,他若是有作,我立刻就會知道。”
薛放看向韓青:“卓瑞能出門上茅廁,說明楊易昨夜診治之法并無不妥。而他背上另有針刺痕跡,加上針刺后亡時間很短,便是說有人趁著他起夜的功夫下了毒手。而那時楊儀本不可能跟他有所,他背上的針刺也絕不可能是楊儀所致。”
這次他有理有據,臉上也無任何戲謔之:“韓旅帥你猜對了,卓瑞確實是被人所害,但真兇并非楊儀。”
韓青慢慢地吁了口氣,然后他站起來拂了拂袖子:“不愧是桑老爺子。”
微微欠向著桑冉行禮,韓青卻沒有搭理薛放,也沒再看十七郎一眼,只淡漠地:“人歸你了。”
薛放著他傲然離開的影,笑道:“這廝……還橫,居然也不道歉不認錯?不過本帥大度,不跟他計較。”
楊儀總算平安,這是最好的局面,本來薛放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倘若證明不了楊儀的清白,他就要在這津口大鬧天宮了。
桑冉把尸格給了津口的仵作,那仵作雙手接過,鞠了個躬,面帶愧地去了。
“旅帥,”桑冉看薛放揚眉吐氣的,便道:“此無事,我即刻要返回酈,以后再有差事,勞煩不要再去尋我。”
薛放正歡喜的興頭了點挫:“老爺子……”
桑冉道:“眼前自有良人,旅帥又何必只盯著我一個不中用的老頭子呢。”
薛放微怔:“你指的是楊易?當時我也想留他,可他不肯有什麼辦法,我又不能捆住他。”
桑冉道:“楊先生乃是最通達理,見微知著之人,只看用什麼法子留人而已。”
“怎麼老爺子的語氣,好像我能留他?”
桑冉一笑:“昔日劉備三顧茅廬,旅帥覺著自己如何?”
老爺子說完后,邁步出門而去。后薛放咂了會兒:“要命,怎麼楊易一個大夫,又了諸葛亮了呢?”
戚峰聽了半天稀奇,此刻小聲地道:“那你豈不是了那哭的大耳賊?這可不是個好比方。”
那邊桑冉出了門,正見狄小玉跟楊儀站在一起,楊儀俯豆子的頭,狄小玉則跟韓青在說話。
桑冉走了幾步,咳嗽了聲,楊儀聞聲,便帶了豆子走了過來。
“老爺子,”楊儀躬行禮:“為我的事,又讓您老顛沛至此。實在過意不去。”
桑冉道:“這一趟沒有白走便好。”
剛才狄小玉攔著韓青問長道短,韓青也沒瞞,畢竟他們遲早會知道。
楊儀假做逗狗,其實也聽見了。
此時道:“若不是老爺子,只怕無人發現那麼微小的痕跡。”
桑冉沉默了會兒:“不,會有人發現,也許發現的比我更快。”
楊儀怔忪,桑冉道:“倘若給你時間,細查卓瑞死狀,以你的醫,必會發現他的死因為何,而不是如我一樣,先檢看尸發現痕跡,而后推算死因。”
楊儀言又止。
桑冉道:“羈縻州景雖佳,可也是暗藏殺機之……還記得那夜我同你說的話麼?人生苦短,選一條對的路,只管向前走,莫要回頭。”
瀘江,大彌鎮。
寬闊的江面,碧藍的水上,緩緩飛過一群白鷺。
岸邊上,著彩斑斕各種款式裳的百姓們,依次走來,每個人的手中都舉著致的紙扎,多數是花朵,也有金銀山,寶傘寶塔等,金碧輝煌,好看的。
大彌鎮的佛堂就在江邊上,每當四月浴佛節,佛堂里外都被百姓們進獻的香貢等包圍,當了夜間,佛堂的佛爺們便主持燒化儀式,江邊火沖天,百姓們載歌載舞,向大佛祈求恩典。
狄小玉樂不可支,率先向著人群跑去,仿佛忘記了自己堅持了兩日的淑之態,把擺提的高高的,回頭笑著招呼:“十七哥,楊先生快來!”
斧頭先撒歡追了過去,屠竹負責牽著豆子,免得走丟難找。
薛放對戚峰道:“這兒人多,你給我仔細看了,這丫頭原形畢,又瘋了!”
“干嗎讓我看著?”戚峰道:“聲聲的可沒我。”
薛放麻利的一聲“滾”,戚峰趕忙追了狄小玉去了。
十七郎滿意地著戚峰追上了狄小玉,轉頭看向邊人。
楊儀正手額前的散發,蒼白的臉上浮現了很淡的一點暈紅。
解決了津口的事,狄小玉便嚷著要來瀘江看浴佛禮。
楊儀心中有結,索也借著這個機會見識見識。
薛放說道:“你看那姓韓的,他跟狄將軍的關系可比我親的多,他是狄將軍收留的孤兒……有人說他將來會為將軍府的婿,我就覺著這人討厭,要是戚峰給我爭氣點兒……”
楊儀聽出他的意思,驚訝:“旅帥想撮合戚隊正跟狄姑娘?”
薛放道:“韓青太險沒人味兒,狄小玉跟著戚峰比跟他強多了。”
他不是不知道狄小玉的心思,居然背地里把姑娘的歸宿都打算妥當了。
楊儀一笑搖頭,覺著他在點鴛鴦譜。
薛放道:“怎麼,你覺著不?要不然……也不要戚峰,給你好不好?”
楊儀竟不知何意:“給我什麼?”
“狄小玉啊。”薛放向著前方示意,“你要真喜歡,我有本事撮合你們兩個。”
楊儀吸了口冷氣,激的又咳嗽起來。
薛放趕忙給在背上順氣:“你這是高興的呢,還是……”
楊儀投降:“您就當我是高興的要死吧。”
“呸呸!”薛放啐了兩口:“這兒可是敬佛的地方,說這些不吉利的。”
楊儀止住咳,心里掠過昨夜那青年的影子:“不過,到底是什麼人要害死卓瑞?那手法可不是普通之人能有的。”要能認,還要有相當的手勁跟準頭,可區區一個做苦力的貧微青年,為何竟如此招人恨呢。
薛放的目掠過瀘江,看向瀘江之外的青山:“你可聽過人頭谷的傳說?”
楊儀心頭一:“昨夜聽他們說過,難道旅帥懷疑……卓瑞的死跟這個有關?”
“那人本沒有問題的話,問題一定出在我們想不到之,而我能想到的最大的可疑,就是他的出。偏偏又趕在這浴佛節的關頭……對了,你可信這里當真有羅剎鬼,勾魂幡?”
楊儀正要回答,前方狄小玉道:“十七哥快來,他們在向佛爺祈福了!”
薛放拉住楊儀帶著向里走去,推開擁的人群,是護著來到了佛堂前。
楊儀是第一次看這種場景,跟中原地方的禮佛大不相同。
許許多多異族打扮的男老,手中或提或端,各琳瑯滿目的件陸續走進佛堂。
留神看他們手中的東西,托盤有的閃閃發,好似是銀兩或者首飾,給提著抬著的,有的是緞,有的是……稻米?
薛放在旁解釋:“他們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獻給佛陀,祈求佛陀賜福他們。”他又輕笑,顯然并不很認同這種行為。
楊儀卻看到一個衫襤褸的老者,手腕干枯如竹,背著個竹制背簍傴僂著進,到了佛堂跪地,那背簍里原來是些稻米,顯然是他省吃儉用存下來的。
佛堂之中最高,自然是金佛像,但佛像底下卻又坐著一位態胖的佛爺,圓頭大耳,著彩斑斕的緞袍,正是大彌鎮的主持佛爺,在瀘江三鎮,地位極其崇高。
每當有人上前跪地貢獻的時候,佛爺就睜眼細看那些人所帶之,而他臉上的表也隨著所貢獻之的貴賤產生神奇的變化。
當看到這老者只不過是帶了些糙米后,佛爺的臉明顯淡了下來,并不似對待那些貢獻銀兩的香客一樣笑容可掬,他甚至不肯說些賜福的話,那老者期待半晌,終究頗為失地退了。
楊儀心里不舒服:“□□之人,可這位佛爺好像另有主張。”
薛放嗤地笑了:“這麼說你不想進去?”
楊儀搖頭。
薛放道:“給我省錢了,我本來想你若去祈福,我就給他一刀……我是說,把匕首獻了。”
楊儀心一跳:“旅帥,到底是佛堂之地,慎言。”
正要走,卻見狄小玉一路小跑進了佛堂,楊儀止步細看,見小玉跪地,摘下頭上一枚銀簪獻上。
那高高在上佛爺半睜開眼。
小玉又摘下手腕上玉鐲子放了上去,那佛爺才眉開眼笑,開了金口:“姑娘心誠,有什麼愿只管許下,佛祖保佑,定然會稱心如意。”
狄小玉虔誠伏。
楊儀目瞪口呆。
站了這半天,未免勞乏,想靠著薛放,又覺不太妥。
正尋歇腳地方,目掠過佛堂賜福的佛爺,只見那和尚擺出一副探手拯救世人的姿態,碩大的頭顱微微前傾,還是一臉笑容。
楊儀討厭這唯利是圖的和尚,可心里又覺著奇怪。
忽然薛放問:“怎麼了?”
原來他正看著楊儀,瞧出的臉起了變化。
楊儀地盯著那佛爺:“旅帥……似乎有點不對。”
“哪兒不對?”薛放站得高,輕而易舉地把里頭的形看的明白:“狄小玉怎麼還不出來,到底有多了不得的愿……”
話音未落,楊儀大聲道:“不對!”
薛放嚇了一跳,楊儀抓住他的手臂:“那佛爺已經……狄姑娘!”的一聲喚聲嘶力竭,里頭的狄小玉并未聽見,旁的戚峰卻回過頭來。
駭人的變故就在這時候發生了。
原本高高在上的那和尚,仍是穩穩地坐在寶座蓮臺上,可他的頭,卻慢慢地在往前“”。
不是低頭,而是直截了當地離了脖頸的那種開,然后,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那極大的一顆頭顱猛然從高臺上掉了下來,脖頸中的直沖而上,洋洋灑灑,四散而落,如泉涌瀑落,如天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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