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這件事來說,李教練可真冤枉了陳霞。
現在鄭國強當了警察,算是堂堂正正吃國家飯的人,能夠在銀行替人擔保了;陳霞心中有篤定,完全不擔心后面房產的銷售問題。
之所以攛掇老李頭再買一套別墅,真正目的是誠心實意想帶對方發財呀。
這老頭雖然最初沒給他們家添麻煩,但后來也一心一意地教他們家明明打乒乓球。
他們家被活中心掃地出門后,人家還特地找過來,又從手上買了一套房。
這林林總總,散發的都是善意。
所以有發財的機會,當然要想方設法地,就是連拖帶拽,也把對方拉上啊。
老李頭皺著眉,看上去頗為苦惱的模樣。他擔心的不是買了房子自己就沒錢過日子,他是覺得買了房子空著好像沒什麼意思。
陳霞又積極幫他出謀劃策:“您擔心什麼呀?燈市口那邊雖然是農村,但也漸漸熱鬧起來了。像我們這種背井離鄉做小買賣的人一多,人家可不得想辦法租房子嗎?
小別墅,上下兩層樓,樓上樓下都有廁所。你租給兩戶人家,完全沒問題。”
老李頭想了想,覺對方說的好像也有道理,就勉為其難地點點頭:“行吧,那就再來一套。”
饒是陳霞剛才積極勸說了半天,這會兒聽人家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還是忍不住要捂住口。
老天爺哎,看看人家的魄力,買房子就跟買白菜似的,完全不當回事。
下面條要比煮米飯快得多,鄭國強沒花多功夫就端著大海碗上桌。
老李頭吃了碗豬油酸菜面,連湯帶面條干得一干二凈,又慢慢地咀嚼吸飽了湯的煎蛋,最后才點點頭,給了他們一個中肯的建議:“你們以后就賣這個面吧,省得這麼辛苦。”
說著,他推開飯碗,抹了抹就站起走人。
陳霞看到對方抬腳了才回過神:“李老師,你的包。”
老人擺擺手,聲音漫不經心:“就放你們這兒吧,明天去銀行簽合同是吧?”
陳霞趕攔住人,好說歹說,先把收據給簽了。
這可不是什麼小數目,得說清楚了,別到時候起糾紛麻煩。
老人倒是晃悠悠地走了,臨走之前還叮囑了一句鄭明明:“你要是有空啊,就打我家的電話,我帶你去校打乒乓球。”
鄭明明趕點頭,答應又嘰嘰喳喳地跟他描述:“教練,你教的那個發球好厲害,我們班就沒幾個人能接得住。”
老李頭臉上顯出了喜:“那我下回再教你個更厲害的,讓你們學校都沒人能接得住。”
老人走了,鄭國強盯著皮包發呆,半晌才沖妻子冒出一句:“你可真厲害。”
他就煮了頓面條的功夫,又多賣出去一套別墅。
這話聽著也不知道是褒是貶。
陳霞瞪眼睛:“說什麼呢?我是看著五百塊錢嗎,我是看他跟我們明明投緣。你等著吧,等到燈市口那邊的房價飆起來,這回銀行沒買別墅的人肯定要哭倒在廁所。”
鄭國強被的說法逗樂了:“你這都什麼七八糟的呀,當著孩子的面說話,你好歹也注意點兒啊。到時候明明給你寫進作文里,他們老師肯定得畫叉扣分。”
陳霞覺跟這人沒辦法通,直接招呼兒:“行了,明明你放下碗,趕刷牙洗臉睡覺吧。把你弟弟也抱上床去,這小東西越來越拐了。讓他上床他不聽,非得趴著睡著了。”
鄭明明答應了一聲,抱起已經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弟弟往房里頭去。
啊,弟弟可真是小豬豬,越來越沉了。
鄭國強也招呼妻子:“你先跟兒洗澡吧。”
他們在廚房忙了這麼久,這會兒浴室正熱乎乎的呢,洗澡完全不怕著涼。
陳霞沒打算跟丈夫客氣,真是又累又乏,迫不及待地想要洗澡上床睡覺。
“對了,泥瓦匠,你找幾個相的泥瓦匠幫忙在這邊搭個雨棚。”指著院子的角落,“弄幾個小灶頭,專門做小炒。”
鄭國強大吃一驚:“你有幾雙手啊?你哪來得及跑這麼多灶頭?”
陳霞搖頭,咬牙切齒:“這就是自助區,他們自己炒菜,我不管的。我就出鍋碗瓢盆跟佐料還有燃料。”
今天肯定是意外。來的人可能還不習慣真能在別人的地盤上做飯。
等到把雨棚子搭起來,掛個牌子,提醒大家可以自己做飯做菜,人家就不愿意多花那份人工費了。
鄭國強將信將疑,不過家里頭做買賣的事,他基本上都聽陳霞的,所以也沒意見。
“行,這事兒不難,我回頭找個人幫忙搭把手,禮拜六就能弄起來。”他笑了一聲,“還是在公家單位好,雙休。”
說起來工資是不高,比在工地上也多不了幾百塊錢。
可工地上風吹日曬,干的都是苦力活,而且干一天才拿一天的錢。
端上公家飯碗,天天坐在辦公室里頭,每個月也一分錢不。更別說什麼襯衫皮鞋皮帶,樣樣單位都發,聽說逢年過節的時候還有米油當福利。這都是形的收啊。
陳霞瞪眼睛:“我糊弄你呀,我就說你考進去穩賺不賠。要不是當年我沒上高中,我才不喊你考呢,我自己去。”
重生前也在公務員家庭里頭當過鐘點工,聽雇主念叨過,90年代中晚期到21世紀前10年是公務員日子最好過的時候。
當時他們上班誰要帶上兩張卡,一張公卡一張飯卡。日常生活單位基本上包辦了,本就用不著他們花錢。
他們兩口子發了工資放在銀行里頭覺人民幣貶值太快,又不曉得該投資什麼東西,索就悶聲買房,結果不聲不吭,就了真正的大富豪。
后來不行了,各項津補被砍得七七八八,就那點死工資,單位的年輕人都連著走了好幾個。可他們兩口子手上有七八套房產,靠房租,日子也過得滋潤的不行。
陳霞也想拷貝人家的老路呀,誰讓文化程度不夠,沒這個福命,只能自己拼了命的想辦法掙錢呢。
鄭國強看著妻子疲憊的樣子,倒是生出了心疼:“我這個禮拜就把雨棚子搭好。你后面上菜場把材料買回來就行,讓他們自己燒。咱們也不求大富大貴,掙點兒錢,沒什麼的。還有早上跟夜市的生意都停了吧,多睡會兒才能養人。”
陳霞搖頭:“那可不行,這生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回頭旁邊的人有樣學樣,咱們生意被搶了,我再回去做其他的還得跟別人搶,老顧客全跑了。”
鄭國強哭笑不得:“你還百年老字號,一堆老顧客啊。”
陳霞理直氣壯:“你忘啦?在活中心的時候,可是一堆人特地倒騰兩趟車,就為了過來吃一口我做的。”
鄭國強樂得合不攏:“你可得了吧啊,人家明明是七夕節,公園有燈會活,過來看燈的時候順帶著來吃的。還特地為了你那一口?”
陳霞瞪眼睛,恨不得一腳踢翻這個拆臺的家伙:“趕收拾,可別忘了弄一排街上燉鍋的那個小灶火。我看今天好多人都要燉湯。一個架子上頭擺五六只砂鍋,那做起來就快了。”
鄭國強聽說正經事,也沒再揶揄妻子,而是隨手掏出口袋里頭的本子,拿筆記了下來。
陳霞看他的模樣,忍不住樂了:“唉,你倒是有個書的樣子了呀。”
鄭國強一本正經:“可不是嗎?你是我家的大老板,我就是給你跑的書。”
陳霞笑得合不攏。
突然間想起來自己的丈夫其實也是個幽默的人。尤其剛結婚的那幾年,他冷不丁就能把人逗樂。
只是幽默這東西也需要土壤滋長,生活每況愈下了,人就幽默不起來。況且即便他想幽默,自己也沒力欣賞啊。
這人果然得解決了肚子問題,才能追求更高層次的。
一邊笑一邊搖頭往房間去,準備拿干凈服喊兒一塊兒洗澡。
還沒進屋呢,就聽到院子外頭響起了腳步聲,然后是猶猶豫豫的說話聲:“是這家嗎?”
鄭國強還沒開口問,外頭的人就喊了起來:“哎,是你家賣面包的嗎?今天怎麼沒出攤子呀?”
夫妻倆面面相覷,得,還真有老顧客找上門啊。
陳霞離這院子門近,趕過去開門。
拍門板的是兩個年輕姑娘,一個是《刑事偵緝檔案》高婕那樣半長不長發尾往上翹的小卷發。另一個長得有點兒像《笑看風云》里頭的短發姑娘,發型也一模一樣。
這兩人看著就洋氣的很。
頭發稍微長點兒的小姑娘認出了陳霞就抱怨:“阿姨,你怎麼今天沒出攤子呀?我們看電影前沒見到你,看完電影再出來還是找不到。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你家來呢。本來我們是想買了面包的帶著看電影的。”
結果電影看完了,東西沒吃上,就覺心中有憾,怎麼都意難平,非得嘗到這口才算安心。
陳霞趕道歉:“實在不好意思啊,今天家里頭有點事就沒顧上。那個你們要吃面包的?恐怕得再等會兒。要不,先給你們來兩杯茶吧。明明,給姐姐洗串葡萄。”
兩個姑娘要是沒進院子,估計也不愿意再等上十幾分鐘了。
可人家一家人立刻忙了起來,沖茶的沖茶,燙葡萄的燙葡萄,加熱面包的加熱面包,搞得們不繼續等下去都覺不近人。
們就只好老老實實地吃著葡萄端著茶,等待陳霞親手做面包的。
這道大歡迎的甜點,也算是花費了陳霞不心思。用的不是面包店賣的現的吐司,而是自己手工制作的吐司包。
陳霞之所以這麼做,嫌店里頭買的東西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是因為覺普通的吐司包做出來的效果沒有自制的南瓜手撕面包來的口好。
秋風一起,南瓜越來越甜,菜場上的老南瓜賣不出什麼價格來,卻是做南瓜手撕包的好材料。每次做完了,剛出爐的時候,兩個孩子都稀罕的不行,連煉跟蜂都不要蘸,直接吃進里頭也香噴噴甜。
現在這南瓜手撕包,再加上黃油跟蜂煎制,重新填回烤得焦香的吐司皮里頭,上頭擺上香蕉片,頂著顆冰淇淋球,再澆上香濃的巧克力醬。
甭管味道如何,看著燈下的面包甜點,就擔得上這兩個字。
的確是呀,一個面包不到一塊錢,一個冰淇淋球也就5,就算湊上水果跟巧克力醬,這巧克力醬還是陳霞買的那種大包的可可自制的;反正本絕對控制在三塊錢以,卻能夠賣出10塊錢的高價。
不是是什麼?
可這倆姑娘卻掏錢掏的痛快又大方,還歡喜的不得了,一個靜兒說謝謝,又跟陳霞強調:“阿姨,你明天得去擺攤子呀。明天我們同學要過來買呢。”
鄭國強看著兩人小心翼翼捧著面包冰淇淋出去,走在路上就你一口我一口吃起來的樣子,忍不住咋舌:“現在的小姑娘可真舍得花錢。”
要他說的話,他們還不如自己去買個5錢的蛋筒,一塊錢的面包片,然后將蛋筒里頭的冰激凌塞到面包片之間,口也不差。
陳霞翻白眼,振振有詞:“我這算什麼貴啊,我告訴你,公園那邊開了個茶餐廳,跟我這個一模一樣的,什麼蜂厚多士,30塊錢一個呢。”
鄭國強嚇得手一抖,差點兒沒打翻了手上的壺,他剛才給人泡茶來著,現在得洗干凈了。
“30塊錢?他們怎麼不去搶啊?”
陳霞奇怪:“這有什麼呀?人家一杯咖啡就這麼一點,也是這個價。這吃的不是東西,而是一種象征,份的象征。”
鄭國強搖頭,這人了牲口嗎?豬吃糠證明自己是豬牛吃草證明自己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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