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桃站在那兒, 一不，兩行濁淚, 不自流了下來。

　至今還記得出嫁那天，是人生中最好，最風的一天，也是時時不忘的回憶。

　那時候，在所有人的眼里，勝過江茉千倍百倍。

　嫁得好，以后在城里，日子也好, 丈夫也好, 放眼當時整個江寧生產大隊，所有人加起來嫁得也不及好。

　在所有艷羨的目里，也記住了齊曄。

　齊曄是唯一一個，視線始終落在江茉上的人。

　他眼里沒有別人，只有他要娶的江茉, 本不在意江桃有多風，穿的婚服有多致，打扮得如何細致，他的眼里只有江茉一個。

　后來, 再回娘家，見到剃了胡須的齊曄, 江桃很是詫異。

　沒想到他居然這樣俊，比聶士忠好看多了。

　但轉念又想, 不過是個鄉下的窮小子罷了, 沒有爹娘, 任叔嬸磋磨, 一輩子就在土里刨食，長得再俊又怎麼樣。

　吹幾年風霜雨雪，就會糙得不樣子。

　哪里能和一軍裝，前途不可限量的聶士忠比。

　可江桃真的沒想到，就是這樣的窮小子，一次又一次讓刮目相看，做出了眼前這樣一番就。

　更重要的是，他從沒變過。

　對江茉從前如何，現在也如何，不會因為有了錢就變心，像聶士忠那樣……

　是的，聶士忠當了大老板以后，就越來越嫌棄江桃，除了把當一個老媽子，給日常買菜養孩子的錢，其他錢他拿去養外面的人。

　江桃以淚掩面，還記得在夢里，江茉被挑撥教訓后，也出了軌，就是和……聶士忠。

　在夢里震怒不已，把江茉了服，按著腦袋，扇了無數個耳，還去質問了聶士忠，最后礙于面子，這事在私底下解決過后，按下沒有再提。

　可現實呢？

　江茉不屑搭理聶士忠，而聶士忠卻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他找了其他人。

　有人的眼睛像江茉，有人的鼻子像江茉，有人的像江茉。

　只要像江茉的，他都花錢養著，時常去不同的人那里住著，對著那一兩像江茉的地方，也勉強可以安自己，曾經得到過。

　江桃同樣震怒，可已經沒有資格去質問，去教訓那些小三小四小五……

　現在得可憐的一切都是聶士忠給的，不能惹聶士忠不開心，只能忍他，迎合他。

　如今聶士忠鋃鐺獄，那些人變賣了他送們的房子首飾，一個個消失得干干凈凈。

　反倒是，放下一切尊嚴臉面，到求人。

　甚至今天提著水果籃和來看江茉，也是為了來借錢，想要再打司，為聶士忠減刑。

　江桃腔里泛起酸痛苦的浪，想起江茉問的那句話。

　值得嗎？

　為了聶士忠那麼一個垃圾男人，值得嗎？

　江桃看到齊曄的一剎那，往事種種，涌上心頭，答案自然也已經清晰明了。

　不值得。

　太不值得了。

　以前，執著于為自己求一個好前程，厚著臉皮爬上聶士忠的床，和他結婚，應付刻薄尖酸的婆婆。

　再后來，覺醒自己是小說主之后，又執著于聶士忠是小說男主，兩人的命運必須拴在一起，又做了更多的錯事，在一條糟糕的路上越走越遠。

　何必呢？

　江桃這一生，開心過嗎？

　好像從來沒有，被婆婆嫌棄，被丈夫家暴，忍丈夫出軌的屈辱，還要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娘地照顧他聶家的脈。

　……但凡聶士忠有齊曄的一半，不，一手指頭，也不至于如此辛苦難。

　江桃深吸了一口氣，淚水流干了，心里的空也永遠都填不滿了。

　終于發現，其實的人生，是從出嫁那天就開始輸。

　也是從那天開始，們一個往上，一個往下，差距越來越大。

　嫁一個怎樣的男人，真的會輕易改變人的一生。

　江茉嫁對了，而，嫁錯了。

　江桃也終于醒悟，那天發狂般問江茉，明明自己才是主角，而江茉和說的最后一句話是——

　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中的主角。

　原來，才不是什麼所謂的主角，聶士忠也不是所謂的男主角。

　去他娘的什麼小說，夢中所見，不過是夢，每個人都可以為主角，也可能從主角，淪落為配角。

　江桃默默把水果籃和放到了護士站，低聲道：“麻煩您幫我送給302病房的江茉士。”

　沒有留下自己的份姓名，就走了。

　本來要去看監獄里的聶士忠，也沒有再去。

　抱著的孩子，拿上的最后幾塊錢，買了回江寧村的車票。

　在城里這麼些年，看不起養育的鄉下那麼多年，如今才知，鄉下有多好。

　-

　沒過多久。

　護士就把江桃送來的水果籃和送到了江茉的病房里，疑道：“不知那位大嬸是誰。”

　江茉瞥了一眼那罐上放著的兩顆大白兔糖，挑眉笑了笑，拿起一顆遞給小護士，“謝謝你。”

　另一顆，遞給谷紅雁，“可能是我繼姐。”

　“繼姐？”小護士有些詫異，“看上去年紀至比您大了二十歲。”

　“只比我大兩歲。”江茉漂亮的眉眼淡淡的，“遇人不淑而已。”

　“……那是遇到了一個什麼男人啊。”谷紅雁嘆氣道，“你繼姐，真是沒你一半有福氣。”

　小護士也連連點頭，這些天，們醫院所有護士和醫生都說，以后找男人就得找302病房那個病人的丈夫那樣的！

　長得俊，又細心，還是省里的大老板，可會賺錢！

　這樣的男人，大家都知道打著燈籠也不好找，但看著這麼讓人羨慕的例子就在眼前，大家有了比較，也就有了向往。

　江茉眨眨眼，隨口道：“本來，是我要嫁給我姐夫的。”

　這話信息量太大，把小護士和谷紅雁都驚著了，半晌沒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齊曄提著飯菜走進來，他每天都是做的四葷四素，還提著陳記老湯和水果，花樣從來沒重復過。

　因為谷紅雁一個人在住院，所以齊曄也就給也準備了一副碗筷。

　反正飯菜很多，江茉也吃不完，有人陪一塊吃，反而吃得香一些。

　老湯、水果還有別的什麼，齊曄也都會多帶一份，多花不了幾個錢，也就是捎帶手的事。

　谷紅雁自個兒住院本來也無趣的，打針、吃藥都得自己注意著，現在有齊曄和江茉，總能提醒，病房里也不像之前那樣冷冷清清的。

　江茉會說話，又有趣，總不會讓氣氛冷下來。

　谷紅雁最后住院的時間，都是笑著過去的。

　要出院這天，聽說那忙得一直都沒空過來看的丈夫終于得了閑，可以來接回家。

　谷紅雁收拾著東西，江茉和齊曄準備了出院禮送給，是一條圍巾和一些高檔水果。

　“紅雁，走吧，這段日子你苦了，咱回家。”谷紅雁的丈夫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聲音倒是很渾厚有力。

　齊曄回頭看去，卻是一愣。

　他早就知道谷紅雁的家庭條件好，看舉手投足就知道不是尋常人家，但沒想到，的丈夫竟然是省里的大領導……

　難怪不開來照顧，這樣的大領導，都是日理萬機的。

　他沒注意到齊曄和江茉，對谷紅雁一陣噓寒問暖后，就要帶走。

　谷紅雁卻走到江茉跟前，了的手背道：“你找了一個好男人，我知道他為了照顧你，放棄了什麼。能做出這樣選擇的男人，并不多。”

　說著，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很顯然，的丈夫就是選擇的事業，而不是。

　但谷紅雁沒有那麼小家子氣，支持丈夫，也理解丈夫，只是說到底，誰不羨慕江茉這樣的呢。

　谷紅雁很欣賞齊曄，也很喜歡江茉，和兩人又聊了幾句，才離開。

　病房里只剩下江茉一個，沒有新的病人再搬進來。

　江茉的腳早就沒那麼疼了，但還是喜歡跟齊曄撒，吃飯要齊曄喂，做什麼都要齊曄抱。

　谷紅雁走了，更加膩歪齊曄，反正只有和齊曄知道，也沒人看到，也就不會害臊。

　就這樣，江茉也住到了出院的日子。

　出院這天，好多人都來看。

　王家人自不必說，來家里送了好多水果、牛還有補子之類的東西，雖然出了院，但傷筋骨一百天，還得好好休養。

　田曼茜也帶了好多東西來，把爸的小庫存都搬來了一半，嚇得齊曄連忙拿回去。

　還有齊曄那幫朋友，也都送了不禮。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谷紅雁也來了。

　出院的時候，留了江茉的家庭住址，但不知道怎麼知道江茉是今天出院的，直接就上門來。

　谷紅雁兩手空空，接過齊曄泡的花茶，輕笑道：“今天我可沒帶什麼東西來送給小茉啊。”

　江茉連道：“谷姐姐你說笑了，好久不見，能重新見面，咱們一會兒好好說說話，就比什麼都強！谷姐姐，你恢復得這麼好，可得好好和我說說有什麼方沒有。”

　“好啊，那當然沒問題。”谷紅雁笑了笑，看向齊曄道，“不過，我倒是給齊曄帶來了一個小禮。”

　齊曄不解地看向谷紅雁。

　谷紅雁輕咳一聲道：“前段時間多虧你們照顧我了，我家那口子，也是虧欠我，所以不住我天在他耳邊念叨呀。齊曄，你不是有幾塊黃金地皮想要嗎？正好還沒敲定呢，你想要哪幾塊，隨便挑，反正他一句話說了算，這也不違反原則，等你挑剩下的，再讓他和別人協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