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的事兒, 江茉也就提了這麼一回。

　后來沒再說，齊曄也就沒問。

　他想要孩子，但更心疼江茉。

　生孩子那麼辛苦那麼累, 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話，他絕對舍不得主提起, 讓這樣的苦。

　齊曄真的一點兒都舍不得讓江茉吃一丁點苦頭，他只想讓開心，讓高興。

　辦公大樓的這個大工程, 用了整整兩個月，趕慢趕地完。

　齊曄結完工程款，把花掉的日常開銷, 里里外外的本一減，白白賺了一萬多塊！

　這下, 可是把他高興壞了，他還沒有一次賺這麼大一筆錢呢！

　在這個萬元戶都不多見的年代, 他一筆生意就賺一萬塊, 這簡直說出去都要讓人倒吸一口氣。

　不過, 財不白, 賺了這樣的大錢，齊曄不敢讓人知道。

　他也舍不得存在銀行里, 取了一厚摞的百元大鈔, 揣在服里, 小心翼翼做賊似的, 回了家。

　江茉看到他這模樣, 被逗得抿起笑, “要不是烏云踏雪悉你的味道, 怕早就沖上來咬你了。干嘛呀？去做賊了？”

　“今天發了工程款, 喏，這全是盈余的。”齊曄聲線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因為太激，那一沓錢還差點掉在了地上。

　“我取了一萬塊整。”他眸子亮晶晶地看著江茉，“媳婦兒，你想買什麼？吃什麼？”

　說著，又把存折遞過來，“里頭還有不錢。”

　江茉笑著他，“你別和暴發戶似的，我想吃什麼想買什麼難道還會虧待自個兒？我們家的積蓄都在我手上呢，放心，我一直在努力花錢。”

　聽這麼說，齊曄反而出安心的神，咧出白牙，“花錢好，花錢好。”

　能掙錢給媳婦兒花，他就高興。

　他甚至覺得自己這麼做生意，就是因為能掙錢給媳婦兒花。

　齊曄著那一沓厚厚的票子，忽然想到，“媳婦兒，我們也去首都玩玩吧？”

　為什麼要說“也”，那是因為……

　齊曄想到聶士忠和江桃那炫耀的臉，眸中掠過一抹深。

　江茉沒想到齊曄會提到這個，瞥了一眼他期待的神，想了想，點頭道：“好啊，去玩玩也行。”

　正好宋秋已經拿到了錄取通知書，考上了大學，就在首都，雖然不是很好的大學，但也不差。

　在這年頭，能考上大學，就已經是一件很厲害的事。

　聽說江茉和齊曄要去首都，可以順便和自己一塊兒坐火車，去首都，宋秋簡直高興壞了。

　把這事兒和王春雨一說，王春雨也羨慕得不行。

　王春雨已經大四，課業已經輕松下來，九月份開學的時間也比宋秋這種要提前去報道軍訓的新生要晚很多。

　在家吃飯的時候，和爹娘還有哥哥嫂嫂們都隨口說了一句，沒想到王有把筷子一放，轉回屋里也拿出一千塊錢。

　“春雨，你和春華春分長這麼大了，從來沒出過遠門，沒長過什麼見識。以前是爹沒用，現在爹也攢了不錢，你就讓你的哥哥們帶著你一塊，也去首都瞧瞧，看看首都到底是什麼樣子。”

　王有點了旱煙，他一輩子都圈在這塊山里，但不想兒和他一樣，也一輩子這麼沒出息。

　尤其是王春雨，都是大學生了，也該多見見世面。

　王春華把桌上那摞錢一推，“爹，你這是干什麼呀，就算我和哥要帶春雨去，那我們也有錢，我們又不是小孩了，哪能用你和娘的養老錢，該是我們孝順你才是。”

　王春分也連忙道：“是啊爹，我們在齊曄那兒做了這麼久的工，攢了不錢，他又不會虧待咱們的。放心吧，我和春華各出一半的錢，帶著咱們全家一塊兒去首都玩！”

　王有愣住，連旱煙都忘了吸，“我、我也去？”

　“當然，咱們一家人，就一塊兒去玩唄！”王春雨小棉襖似的挽住王有，“爹，你也辛苦了大半輩子了，以后啊，你就安心著咱們兒的福吧！不僅去首都，以后每年我們都帶你去不同的地方玩兒！”

　王有聽到這麼暖心窩子的話，臉上的褶皺都笑得快要疊到一塊去。

　但他上還是說著，“我這老頭子就不去了，花錢，還是你們去玩吧，好好玩兒，別擔心家里。”

　一家人當然都還是勸王有一塊去，昏黃燈下，其樂融融，充滿了家的溫馨和睦。

　-

　最后，王有還是被說服了。

　王春分王春雨兄妹倆番上陣勸他，兒媳也都紛紛勸說，但還是比不上江茉一句話。

　江茉就只王有一塊兒去，都沒說什麼理由，王有就猶豫片刻，然后答應了。

　還是江茉說話管用。

　這不，既然決定了，王有就拜托了家里的親戚，在他們出門去首都的這段時間里，照看一下家里鴨還有豬。

　一下子，王有家上上下下都要去首都玩兒的消息，就在村里傳遍了！

　可把大家羨慕壞了，還沒走呢，大伙兒茶余飯后說得最多的，就是這事兒。

　“別說王有那老頭，還真好福氣。現在條件是咱們村里數一數二的了吧？居然還能去首都玩，不知道首都是什麼樣子啊？”

　“人家命好啊，跟著齊曄種辣椒發了財，現在兩個兒子又在齊曄的施工隊，繼續跟著發大財。唉，羨慕不來的，誰讓他家那兩兒子從小就是齊曄的好兄弟呢？齊曄吃，他們當然跟著喝湯啊。”

　“那話也不能這麼說，齊振華和王紅芬還是齊曄的叔嬸呢，他們日子過得好啊？我前幾天還看到王紅芬在撿別人不要的爛白菜回家吃呢！”

　“……他倆日子也確實過得忒慘了，你說這是造的什麼孽啊，當初要是對齊曄還有江茉好點兒，他們現在也不至于這樣。”

　“對，說不定也能去首都呢，齊曄江茉這回不也是要去首都玩嗎？聽說順便是送宋秋去首都念大學。”

　這下，話題又引到了宋秋上。

　自從宋秋考上大學，大伙兒關于的議論就沒停歇過。

　有人不知多遍慨道：“沒想到宋秋還有能耐的，一個離了婚的人，著個大肚子，居然還真讓考上了大學？”

　也有人小聲道：“是啊，多正經高中畢業生都沒考上呢，宋秋確實不容易的，上回我還看到了回娘家呢，還和我說了幾句，整個人倒是變了不，似乎比嫁給范大山的時候開朗多了，還和我說這趟回來是從家里拿蛋，要給江茉送去呢，多虧了江茉才能考上大學。”

　有人贊同，“那可不是嘛，當初是江茉支持和范大山離婚的，后來準備高考，也是江茉資助的，我看江茉就是的再生父母。”

　“……當初你們還說江茉沒良心，勸離不勸和，說損德呢，怎麼這一下就改口了？”

　“哎呀我們誰知道宋秋離了范大山，居然過得這麼好？”有人低聲道，“你們知道不？宋秋已經把孩子打了，以后去首都念了大學，說不定工作就分配在首都呢，到時候人家都是首都人了，再找一個怕也不難。”

　“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人家飛出山，要金凰咯。”有人羨慕地發出唏噓聲，“江茉還有眼的，當時王春雨考上大學，不也一個勁兒地謝江茉嗎？”

　“對，江茉真神的，以后咱們誰家小孩要是高考，是不是得去拜拜？”眾人腦袋在一塊，忽然商量起這事來，話題又換了一個方向。

　而范大山他娘，已經站在不遠，聽了不知多久。

　聽著們不停說起宋秋的名字，聽到們說宋秋考上大學，日子會越過越好，那心里就跟針扎似的，又痛又酸。

　當初宋秋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村里那個敲鑼打鼓的勁兒，就差點把氣得下不來床。

　后來那一陣，村里人天天都說起宋秋考上大學這件大喜事兒啊。

　本來宋秋娘因為宋秋離婚，一直抬不起頭來，但最近那可是容煥發，走起路來都生風。

　反倒是范大山他娘，走到哪兒都有人問，帶著不懷好意的幸災樂禍以及調侃。

　都說：“你家宋秋厲害的呀，都考上大學了，以后可是吃商品糧的呀，這麼好的媳婦兒，你真不要啦？”

　也有人問：“宋秋考上大學就去上大學，又不是不能生孩子，怎麼把孩子都打掉了呀？真要和你們范家劃清界限？”

　還有人問：“怎麼好久都沒見你家范大山啦？他不是在城里施工隊嗎？怎麼又不干了？那麼多錢一天呢，說不干就不干了，他也任的。”

　這些話，一字字，一句句，都像在往范大山他娘心口上。

　得心口疼！都快要犯失心瘋了！

　要怎麼說？

　難道告訴大伙兒，不是家不要宋秋，而是宋秋鐵了心要和范大山離婚？

　難道承認宋秋就是不想再和范家有任何瓜葛，不僅是劃清界限，那簡直恨不得從沒認識過他們？

　難道丟臉地點頭說范大山就是任，他不僅連施工隊不去了，別的活兒也干了，自從知道宋秋把孩子打了，他整個人就像是瘋了一樣，和他說話他也聽不到，就坐在院子里著天，喃喃自語！

　范大山他娘越想越心疼，越想越后悔，再次忍不住捶著自己的口。

　這是干嘛啊！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沒了！

　宋秋要去首都念大學，飛上枝頭變凰了，而兒子，就這麼毀了？！

　不行！這絕對不可以！

　捂著泛疼的口，跌跌撞撞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