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搬回來,服先收到柜子里,被子褥子等著換了新床再鋪上去。
顧棠這邊收拾東西,佳惠進來搭了把手,道:“回頭換了大床,把這幾床舊被子褥子都拿出去彈一彈,全都做褥子。這可是長絨棉,當年人家專門送給你爸的。”
說到這個,顧棠就又挑了個高喜俊的不是,“幸虧他逃婚了,現在想想,他爹媽也不是玩意兒。”
“畢竟是長輩。”佳惠嗔怪道。
“可別。他爹媽充其量就是年紀大,可當不了長輩。當初說要準備被子褥子的時候,他爹媽是怎麼說的,男方準備被子,方準備褥子,還說這是規矩,男方不能被方著,他們當初就就想充大輩兒人了。”
佳惠雖然背地里也罵得厲害,不過當著孩子的面,還是打算以勸為主,主要是不想讓太過糾結這個,早點走出來更好。
笑了一聲,“那要謝高喜俊了?免得你跳進火坑去。”
“才不要呢,他們一家就沒個好人。我去吃飯的時候,他姐姐還說我不會招呼人,還讓我給高喜俊夾菜,還讓我給他倒水,我是找對象還是找兒子,弟弟是殘廢吧,真的是沒有皇帝的命,得了皇帝的病。”
佳惠是真的在笑了,“行了,洗洗早點睡。明天你爸說帶咱們出去逛逛,他掏錢。”
顧棠嘻嘻嘻嘻了兩聲,“他帶多錢?”
佳惠推了一下,“想要什麼都有!”
顧家條件很好,在這個人人都去大澡堂子洗澡的時代,他們家里就已經裝上了熱水跟浴霸,顧棠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坐在書桌跟前做未來的計劃了。
原主本科學的是經濟學,還出國換過一年。
現在的工作是在報社當記者,剛去半年多。
這個時候大學生雖然不及十年前貴,但是一樣稀缺,而且還包分配工作,這個分配可不是學校讓去哪兒就得去哪兒。
而是用人單位一起來學校,由畢業生挑的。
當然好單位還是要面試甚至還要考試的。
原主績好,還出國換過一年,是個香餑餑,某些黨政機關也很看好的。
不過原主沒選這個,出國那一年給的思想造了巨大的沖擊,看到了差距,還有點迷茫,不知道能做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所以最后選了家經濟報社,先去當記者了。
原主沒打算當一輩子的記者,選這個就是因為辭職容易。
顧棠如今就在思考,應該做什麼。
如今正是經濟起飛的年代,基本上遍地是黃金,想賺大錢不難。
考慮到原主家里這個環境,錢是肯定要賺的,但是不能賺的太多,不能讓顧一隆跟顧二興占到便宜。
像現在大家都拿三四百的工資,要是一個月賺兩千,那就可以全部用來改善自己的生活,這個時候已經有了兩三萬的電腦,七八千的彩電等等。
可如果在人家都賺三四百的時候賺兩萬,那肯定是要給顧一隆跟顧二興幫忙的。
這就是屬于顧大志說的那種“能幫就幫一點”的況。
所以在顧一隆跟顧二興兩個徹底爛泥之前,不能太有出息。
不過這個也不用等太久,顧一隆所在的糖果廠已經開始虧損了,沒幾年就得倒閉。
顧二興所在的機械廠倒是□□的,不過他完全沒有升職加薪的可能。
顧大志是什麼人?他連小學都沒上過的,他能一路斗到八級鉗工,能跟書記廠長一桌吃飯,只要讓他看見這兩個兒子都扶不上墻,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顧棠就可以只管吃喝了。
反正功不了,不死就行。
其次就是人社會了,這個時代人兩個字是很重的,而且對外都是以家為單位的。
就像原主上輩子被糖果廠的工人砸到骨折,糖果廠賠的那兩千塊營養費一樣。
原主沒收,顧一隆收了,這在別人看來,就是收的。
這麼一算,當名人也不行,也就是十年出頭,這兩個哥哥就能各種上訪談節目,靠著販賣的消息八卦過活了。
所以顧棠的目標是找個工資不高,但是能合法合理符合制度賺點外快,而且一旦積累起來,未來能賺很多的職業。
還有什麼比大學老師更合適的嗎?
起始工資不高,目前待遇也不太好。但是進可攻退可守,課余時間充足,簡單一點可以給別人代課賺外快,還能理直氣壯寫書,還能搞點什麼技申請專利。
雖然顧大志經常在原主面前說機械廠不好,八級鉗工也累得很。
但是八級鉗工是什麼存在?是能徒手敲出螺旋槳,徒手做出發機,尤其是用于航母或者新型戰斗機這種沒法上生產線的零件,全都得手工來。
顧棠對這個可太興趣了。
顧一隆的小兒子,他騎出去撞人的小三車就是顧大志自己做的。
這是個寶藏爸爸呀。
顧棠今天忙了一天,晚上睡得早。
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高喜俊一家還在吵架。確切地說,他們一家人都在埋怨顧棠一家,覺得顧大志事做得太絕,新郎就晚來那麼一小會兒,他們直接不結婚了。
顧棠也是一樣,心更冷,也不知道勸勸爸。
還有顧一隆跟顧二興,雖然這兩人的心都跟高喜俊在一起,但是高家人不知道,這兩人也沒落他們家的埋怨。
“什麼大舅哥?還是男人呢,他們家里老爹年紀大了不冷靜,他們妹妹耍脾氣,他們兩個頂梁柱才該站出來說話的呀。”
“要我說,不結就不結了,慣他們的病。這要再說結婚,就是咱們求著了?我兒子不這個委屈。”
“就是,都24了,還能找什麼人,這次繃住了,他們來求咱們!”
這一家從中午一直吵吵,12點之前偶爾還商量一下要不要去呢,等過了12點不能接新娘子了,又開始罵顧家心不誠,本就不想跟他們當親家的。
到了下午4點,得不行這才簡簡單單做了頓飯,飯桌上又是一頓數落。
顧棠跟高喜俊談了半年多,來他們家吃飯一共六次,高家幾口人就這六次吃飯各種挑病。
什麼帶來的東西不好,上門不夠勤快,不知道洗碗,吃完飯就坐那兒,娶這種媳婦就是奔著吃苦去的等等。
現在晚上八點了,一個個嗓子都啞了。
高喜俊嗓子沒啞,他到吃下午飯的時候整個人就又蔫了,明天周一,他得上班,他得去機械廠上班!
不想去啊!!!
快九點的時候,高喜俊的姐姐回自己家去了,臨走的時候還吩咐一句,“不能低頭,不能私底下找賠禮道歉去,咱們高家丟不起這個人!”
“就是!”高喜俊的媽附和道:“聽你姐的!我跟你爸也是這個意思。”
要說這一點,高喜俊的觀點跟他家里人是一樣的,他一想要面對顧家人,尤其是顧棠那個高傲的樣子,還有顧大志看他怎麼都不順眼的眼神,他就想打個地鉆進去。
然而等他一想明天要上班,單位的人不知道該怎麼看他,他就恨不得來場大地震,或者隨便什麼火山發,再不行天上掉下來個飛機,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這麼焦慮了一個晚上,半夜又去開了窗戶睡覺,第二天早上,高喜俊發燒了。
他媽媽一邊給他量溫,一邊心疼地說:“我兒子還是心善,就為這麼個破人,居然還生病了。”
溫38.2,高喜俊故意裝出虛弱的樣子,說兩個字就咳嗽一聲,“媽,我頭暈,咳咳咳咳,估計今天是去不了了。”
“不去就不去,你說兩句,瞧你這咳的。讓你爸給那邊打個電話請假!”
早上八點上班,不過這會兒人都去得早,七點半不到,高喜俊的爸爸就打通電話了,那邊宣傳科的第一句話就問:“他請假不能自己請?”
“咳嗽!說不了話,我還能騙你不?”
“哦。還有一件事先通知你們,他申請的房子是專門給結婚的員工的準備的,他現在不結婚了,這個房子單位是要收回的。你們空來收拾一下東西,一周之搬出去。”
放下電話,高喜俊的爸爸氣了個半死,“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高喜俊現在就想一個人待著,不想說話也不想見人,他依舊虛弱地咳嗽,道:“爸,你趕去上班吧……我一個人可以的,別為了我耽誤你的全勤獎。”
等這兩人離開,高喜俊一個人在家,終于是長舒了一口氣,清凈了。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就干躺著,總算是舒服了一點。
不過過了沒多久,家里電話又響了。
高喜俊皺了皺眉頭,這又是誰打來的?可能是爸爸媽媽擔心他?
高喜俊專門等到第五聲才接起電話,氣吁吁地“喂”了一聲。
電話那邊安靜了許久,然后想起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小姑父……你生病了?”
是顧宜香。
男人嘛,多數都是那種孩子罵他一句,都能理解“要吸引我注意力,不然干嘛不罵別人”的存在,更別說顧宜香表現得那麼明顯了。
高喜俊當然能看出來顧宜香喜歡他,這讓他特別驕傲。
“顧棠你不是看不上我嗎?但是你家里比你年輕,還活潑可善解人意的小侄喜歡我。”
他潛意識里還有個藏得特別深的念頭,他隨時能用這個報復顧棠,報復顧家。
“你別我小姑父……我當不你小姑父了。”
顧宜香是逃課出來打的電話,磁卡還是問同學借的。
“小姑父,你別這麼說。我還是——想讓你當我小姑父的。”顧宜香難過得要死,但是為了不讓高喜俊擔心,語氣輕快道:“其實我爸爸跟我二叔都特別喜歡你,就是我小姑……”
“被我爺爺慣壞了,不嫁給你嫁給誰……我、我還等著你給我輔導作文呢。”
高喜俊笑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你趕回去上課吧。也別忘了你的文學夢,我覺得你很有天分,你一定要努力。”
“我知道了,小——哥哥你也一要好好養病呀。”
顧宜香說完飛快掛上了電話,捂著自己通紅的臉一路跑回了學校。
打電話的時候心還好,但是電話一放下來,高喜俊就又開始抑郁了。
他還得上班,他不想上班。
這麼磨磨唧唧三天,到了周四早上,他萬般無奈還是去了公司。
雖然一路都給自己打氣,這是顧棠的問題,太厲害了,這就不是媳婦該有的樣子,但是等騎著自行車到了工廠,他就慫了。
這一路上,認識不認識的人都在跟他打招呼。
“這不小高嗎?聽說你病了,嚴重嗎?瞧你小臉白得,是因為不好所以才沒結婚吧?”
“我——”
話沒說完,這人騎著車就走了。
然后下一個又來了。
“小高啊,病好了沒有?沒有就再歇兩天,你看你這騎車慢得,病指定沒好!”
“我沒——”
得,又換一人。
“小高你得鍛煉了,這才十月你就開始生病了?這樣的可干不了工作。”
顧大志在廠子有威信的,而且還是他們廠子的標桿人,說起來都特別驕傲,行業里說起顧大志,多數人都是知道的。
雖然在培養顧二興這事兒上失手了,但是他也有不正經徒弟的。
顧大志前后一共8個徒弟,6個已經出師,4個還在機械廠,兩個被調去了的別的單位,最高的一個已經評上了7級鉗工。
他邊還跟著兩個,是退休返聘之后才收的,算是廠子專門給他派來打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