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興村的大蔥從一開始就不太順利。
先是他們的大學生村便是反對, 說不能跟風,說周圍全都種的大蔥,今年的大蔥八是賣不上價格的。
但是沒人信他, 現在都七月了, 市里的大蔥還在十六塊到十八塊之間徘徊, 完全沒有降價的意思。
村里隔三差五還會來兩個收蔥的人, 開口是八塊一斤。
還有劉家過完年種得的那半分地的大蔥, 已經自己挑進城里,按照一斤十三的價格, 賣出去了將近五千塊錢。
去掉本,還有通費什麼的, 兄弟四個一人分了一千塊。
這錢他們覺得種地也不是多麼辛苦的事了。
有了這些榜樣, 任他們新來的村磨破皮子, 著急的角起大燎泡,都沒勸屏興村一窩蜂的往大蔥上撲。
接下來是天氣,夏天本就不是什麼適合種東西的天氣。
拿大蔥來說,大蔥想要產量高, 是要先育苗的,就像顧棠前頭種大蔥, 是先泡種子,泡完之后用巾包著, 大概過上十天左右, 胚芽長出來,之后換到淺土盆里等長出真葉來,這才種到了地里。
整個過程也要四到六周。
高的環境原本就容易滋生細菌,更別說現在還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再加上這些人并不太講究盡量保持無菌環境。
本來嘛, 在這些人眼里,蔥都是要種到地里的,沾點土又能怎麼樣?
所以這十天的育苗下來,真菌霉菌細菌是跟著一起瘋長,種子至一半都給禍害死了。
這是育種的,還有人嫌麻煩直接泡了種子就種下去了,這個損失更慘重,夏天溫度高,太照下來,地里溫度直奔五十度去,種子直接就死了。
夏天各種害蟲也是到達了頂峰,還有小苗長著長著就給吃沒了的。
這麼折騰了一個月,地里勉強算長出稀稀拉拉的小苗了,痛苦的日子正式開始了。
蔥生長的環境要求是壤質土,這樣的環境保水保,但是夏天不能讓土太,否則小苗就能給悶。
但是小苗又不經曬,夏天蒸發也快,所以基本得是一天兩次水的澆,一次在日出,澆一點潤土地,一次是日落之后,澆夠水讓小苗喝飽水。
屏興村的土地都承包出去好幾年了,原本的莊稼漢全都了閑漢,家里的菜地也都是人伺候的,這一下子上了這麼高強度的種田活,誰都不了。
于是等第一個人懶之后,就有了第二個人,接著就有了第三個人,之后全村都有模有樣的開始懶了。
反正蔥嘛,原先就是隨便灑灑種子都能長的,只要撐過這兩個月,到秋天就好了。
所以一開始的一天澆兩次水,變了兩天澆一次水,除了澆完水的那個晚上小苗是蔥綠的,其余時候都給曬得蔫蔫的。
還有什麼間苗、除草等等活,這些人也都是等天的時候才去。
本來雜草這種東西就是一曬太瘋長的,他們這麼一懶,田間的雜草就沒斷過。
屏興村的人倒是不著急,他們每天都樂滋滋的看著田里不太健康、稀稀拉拉的小苗,互相恭喜著。
“沒關系,就算一畝地只有□□千斤,一斤只賣十塊錢,那也是能有快十萬的收益呢。”
屏興村唯一清醒的人,大概就是他們新來的大學生村了。
他雖然對種莊稼基本不了解,但是他會算本啊。
種植大蔥的本大概一畝地兩千五左右,里頭先是三斤的種子,大概兩百塊左右,不過今年一來是種子價格翻倍,二來他們種的時間不對,所以價格基本翻了三倍,每畝地種子就是六百。
下來還有育苗時候的多菌靈也翻倍了,因為夏天播種,水費也會翻倍,還有因為這地已經連續種了三年了,各方面料也要多用一些。
新村長算了兩天,現在一畝地的本基本上升到了四千塊,他也問過村里幾個老人,總之大家一致的看法,這地的產量不會高,也就是五六千斤的水平。
新村長暫時放心了,就是價格跌到原先一塊五一斤的水平,那也是有的賺的。
到了九月,溫度降了下來,屏興村的大蔥也進了生長高峰期,大家暫時把目從田地里的錢上移開,又轉移到了顧棠上。
這次的原因很簡單,開學了,顧松唯上了五年級。
“天哪,顧老太真的能輔導他功課?”
“是啊,我有時候去,就能聽見,顧老太問他今天看了幾頁書,讀了幾篇課文。”
“有時候還給他講題呢。”
“不太可能吧……你看看劉大滿兄弟四個?最好的也就是讀了個職高。”
“那你覺得顧松唯能自學才?”
這就更不可能了。
“天哪,顧老太是真有本事。他老劉家的種得差什麼樣子,才能劉家四個兄弟最高才能讀到職高?”
“當年顧老太要是跟了我爹就好了,說不定我也能上個大學呢。”
“做夢吧你!”
村里人的竊竊私語和約約的嘲笑讓劉家四個兄弟覺得前所有為的屈辱。
回去劉大滿就了他三弟過來,“咱們兩家合伙去鎮上租個房子,你大嫂跟你媳婦一起,每周換著去看孩子。我就不信我家麥金跟你家良才比不過一個小雜種!”
劉三德點頭應了,雖然鎮上租房子貴,但是他家里有十畝地的大蔥呢,都賣出去,別說在鎮上租房子了,就是買房子也行,而且還能買不止一套。
兄弟兩個商量好,第二天就去鎮上租房子了,回來又待自家孩子,“一定好好學!不能比那個小雜種差!”
說是鎮子,但是其實就是一長兩短三條街,這麼大點地方,很容易就能遇見。
這天下午,顧棠就看見了接兒子放學的李紅跟趙艷艷。
“下周就是你三嬸給你們做飯了,不許挑食,好好吃飯,好好學習。”
李紅還在囑咐劉麥金,趙艷艷已經看見了顧棠,很是尷尬扯了角,出笑容來,“娘。”
顧棠神淡然,點了點頭。
李紅聽見靜也抬起頭來,冷哼一聲,原先還有點害怕這婆婆,但是有家里十畝大蔥打底,有了馬上就要到手的錢,就什麼都不怕了。
“娘,大滿撞破了頭,到現在還沒養好子,你也不知道去看看他,都不知道他是不是你親兒子。”
顧棠原先打算要走的,聽見這話又轉了過來,道:“從五月份起,贍養費就斷了,怎麼?他都不當我是親娘了,我還得當他是親兒子?老話說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有錯也是他的錯。”
“娘!你就本見不得我們好!你明知道大蔥能賺錢,你為什麼不說?還有老村長,多好的人!你不知道他被帶走的時候,口口聲聲說的都是:顧神婆說我能當村長的!你還要騙他!”
這是真的不明事理完全沒法說的,顧棠道:“早點準備贍養費,不然我告你們。就算你們看不懂期貨指數,沒事兒多看看新聞,尤其是中央臺的農業頻道,專家說了,大蔥要跌。”
顧棠說完就走,李紅人如其名,氣得眼圈發紅,“就是在咒我們!就是不想我們好。”
婆媳是天然帶著矛盾的,趙艷艷也冷笑,道:“管呢,等咱們今年大蔥賣了錢,有哭的。而且不是也說了嗎?不能跟太接近,你算算,自打咱們不給贍養費,運氣是不是好了很多?”
李紅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那五千塊的大蔥也是在停了贍養費之后賣出去的,新種的這波蔥,也就一個半月就能收了。
“呸!”李紅沖著顧棠的背影啐了一口,“有后悔的時候!想靠那小雜種養老?我看不等那小雜種長大,就得進棺材!”
趙艷艷笑了幾聲,“到時候再想回來,我非住狗窩!”
兩人明目張膽的咒罵著顧棠,完全沒打算避諱人,當然鎮上人也不知道們都是誰,唯一算是從頭聽到尾的兩人,就是們的兒子了。
劉麥金跟劉良才做了個口型:狗雜種!
劉良才回了一句:住狗窩!
李紅把東西放下,就帶著兒子的換洗服回到了家里,一進去就看見劉大滿愁容滿面,“這是怎麼了?”
劉大滿道:“蔥跌價了!”
李紅一愣,急切地問:“跌了多?”
“兩塊,已經十四了。”劉大滿焦急地在屋里踱步。
李紅忙安道:“不急不急,要是三四月種下的蔥,這會兒正上市呢,過去這個月就漲上去了。”
想漲上去?那是做夢了。
從九月中旬開始,大蔥就是一周兩個價格往下掉,不過就是一個月的時間,顧棠是眼睜睜看著鎮子上的蔥價從十五一斤,一路跌到了五塊一斤,到了這個價格,基本上田間收蔥就是四五塊錢一公斤了。
但是這還沒算完,顧棠記得最低的時候,是一塊兩五一公斤的。
別人不說,但是顧棠覺得按照劉家四個兄弟的子,現在肯定是觀,盼著蔥價能再漲回去,然后他們再出手。
但是蔥價要漲起來,也得是三五年之后的事兒了,那蔥能在地里等三五年呢?
明顯不能。
顧棠也算了算,如果是一塊兩五一公斤的話,那他們一畝地最多能賣出去四千塊錢。
按照他們種蔥那個時間,一畝地本不會于四千。
“要賠本了。”顧棠嘆息道,要麼現在割,要麼就得連骨頭架子都賠出去。
正當屏興村為了地里的大蔥發愁的時候,顧棠的生姜該收了。
大蔥價格猛跌,生姜價格猛漲,但是因為大家一窩蜂的去種大蔥了,日夜燒香拜菩薩,盼著大蔥漲回去,竟然沒幾個人關心生姜的零售價已經奔著二十去了。
顧棠毫不手,直接就問來收生姜的人要了十五一斤的超高價。
一開始倒是直接嚇走了兩個人,不過一周之后,等生姜價格漲到二十二的時候,第三位老板直接就把這十畝的姜包圓了。
顧棠立即又雇了短工收姜。
十畝地的生姜一共八萬五千斤,各個長得十分飽滿,一看就是那種會被人買回去的品相。
收姜的老板這會兒倒是沒什麼懊惱的神了,品相好就能賣得更貴。尤其是稍微洗洗,好好包裝賣去品超市,至二十五一斤起。
他笑著跟顧棠道:“明年就別種生姜了,明年怕是要跌。”
顧棠也不客氣,故意道:“正好是種大蒜的時候了,地不能閑著,這波種大蒜。”
這老板也沒在意,幾輛大卡車,拉著他的生姜走了。
這波生姜,顧棠利一百二十七萬,明年的農場就能開起來了。
收了錢,顧棠給兩個長期幫工發了個一千塊的紅包,這個數額也難掌握的。多了怕他們得寸進尺,了也要怕他們心生歹念。
第二件事兒,就是注冊公司了。大田農場農產品有限公司,標志是個綠油油的四塊田地。
下來又去報名參加了個駕駛班,倒是會開車,但是得通過方手段拿到駕照。
顧松唯按部就班地上課,顧棠各種事也忙得飛起。屏興村里……就也忙的。
當初他們的新村長一直說不能種大蔥了,多半買不上價格,但是他們都不聽。
等現在大蔥的收購價真的跌到了五塊錢一公斤的時候,他們又跑去村長辦公室里靜坐了,不僅靜坐,地上還蹲得滿滿的。
“這不是個事兒啊!大蔥怎麼就跌這樣了?年初的時候還買十五六呢,怎麼就兩塊五了?”
新村長當初苦口婆心勸了他們兩個月,還差點被打,如今看這些人這個樣子,不免先來一句,“早知道聽我的多好,我當初就告訴你們,一窩蜂的涌上去種大蔥,那是肯定買不上高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