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家里沒多久, 顧棠連杯茶還沒喝完呢,賀凡昔就追了過來。
這次他倒是穿得整整齊齊了。
顧棠頭一低,雙手往膝蓋上一放, 就不說話了。
賀凡昔在邊坐下,拉著的手,顧棠倒也掙扎來著,就是賀凡昔這次握得, 沒掙扎開。
“你肯定是認錯人了。”賀凡昔洗腦道:“你想想, 賀家的下人一個月能有一個銀元都是多的, 賀家雖然管吃管住, 但是吃得又不好, 待人又苛刻,你又不是不知道?”
顧棠像小鹿一樣的抬頭,看他一眼飛快地又把頭低了下去,看得賀凡昔心里的。
“這樣的人必定是一個個都麻木不仁,哪兒有閑工夫救人?救人的必定是平日里不愁吃穿, 心底善良的賀家二爺。”
顧棠像是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賀凡昔總算是松了口氣,道:“你中午想吃什麼?”
顧棠這會兒鮮活了許多,白了他一眼, “不想。”
賀凡昔往潔白的小上掃了一眼,昨兒輕輕一, 這就紅了, 但是他又不舍得真的留下什麼痕跡, 所以到現在,這一都還是潔白如玉的。
——不像他,前后背哪兒哪兒都是抓痕。
“我家里新來了個閩菜廚子, 味道好極了,尤其是那一手炒雙脆,簡直人恨不得就著舌頭一起吃了,咱們中午吃閩菜好嗎?”
顧棠又看他一眼,“不想。”
態度溫和,聲音綿綿的,再一想為什麼不想……賀凡昔立即就又飄了,“你不,我他們送來。”
說著他直接就推開窗戶,沖著隔壁大喊:“中午吃炒雙脆、醉排骨、龍尾蝦、茸金筍,再來個湯氽海蚌。”
很快,隔壁就有了回應,“知道了!馬上就做!”
賀凡昔喊完轉回來,就看見他原先還溫溫含酸帶的顧棠棠又是淚眼汪汪了。
這都在他上栽兩回了……這誰能忍?
顧棠紅著眼圈控訴道:“你就住在我隔壁……都半年多了,我怎麼從來就沒見過你。”
賀凡昔:“……我中間不在滬海?”
“你就走了一個月,我天天出門散步,公園里能見你,江邊能見你,怎麼就在家門口見不到你?”
那自然是他躲過去了唄。他好歹也是專業人士,跟蹤等等技能自然也是滿級的。
賀凡昔輕輕一咳,道:“我們老家的下人都賀凡春放的放賣的賣了,不過你放心,他們都是我們賀家的老人,我總歸是要把他們都找回來,你看一看,也好你知道當日救了你的真的是我。”
“你——”顧棠站起,看他一眼,終究還是失地轉過了頭,起就要往樓上走,只是才一步邁出去,就了,子一斜就要倒。
賀凡昔忙上前把人接住,求生讓他說出以下的話。
“等尋著人了,我給他一百個銀元,你別覺得,他們不到那個層次,錢再多就是害人了,然后幫他做個小買賣可好?”
顧棠輕輕嗯了一聲,“我……我也就只能這樣了。”
不知道為什麼賀凡昔從這半推半就,還有點心不甘不愿的幽怨語氣里生生品出來幾分嫁隨的覺來,還有點強扭的瓜特別甜的滋味。
他把顧棠一抱,“你房間在哪兒?咱們中午在你房間吃飯可好?”
顧棠頭一偏,賀凡昔看見緋紅的面頰。把雙手輕輕抵在他口,說起來他的這個是真的結實,線條也是真的優。力氣也很大,能把整個抱起來還能的。
“三樓。”顧棠小聲道:“東邊是我的臥室,西邊是書房。”
就在賀凡昔徹底“借住”隔壁,連三餐都人做好了送來的時候,賀家再次炸鍋了。
報紙上刊登了一則消息,前頭正常的,說雖然略有瑕疵,但是季局長的聚會完結束,眾人達了什麼什麼的意見,誰誰誰又提了什麼建議,明年要朝什麼方向能力等等。
然后最后一句賀都志直接砸了杯子,連他桌上的稿件都不管了。
“……祝顧士跟賀大帥有人終眷屬……”
賀都志倒是也想騙一騙自己,但是昨天參加聚會的人,報紙上是有整個名單還配了圖的。
姓顧的士就那麼一個,他前妻。
姓賀的大帥也就那麼一個,他小叔。
他們干嘛了!他們干嘛了!賀都志一腳踢開門,沖著這幾天一直哭哭啼啼的楚玉原怒道:“宴會上怎麼了?他們一對狗男怎麼就終眷屬了?”
楚玉原一驚,現在就只有賀都志了,是絕對不能離開賀都志的,“都志啊!那個人太賤了,說要給你當長輩,說要讓你給敬茶,還說——”
“不配!”賀都志一拳頭砸在了門上,門好好的,他的幾個指節都流了。
“我去翻譯課本了!你記得一會起來做飯。”
“我知道了。”楚玉原低眉順眼地說,因為人太多的關系,賀都志怕人看笑話,連保姆都辭退了,現在一家人就指伺候。
“能不能小妹來幫幫忙?”楚玉原問道:“我口味總是拿不好,來……總該知道自己爹娘想吃什麼?”
賀都志想了想烏煙瘴氣的一日三餐,點頭答應了。
這天中午的確是沒鬧起來,不過理由不是賀秀貞知道爹娘是什麼口味,原先也是當小姐的,連水都沒燒過,什麼都不知道。
主要是早上賀夫人聽見楚玉原說顧棠的話來著,跟楚玉原不一樣,賀夫人品出點別的味道來,一時間心思沒在吵架上放。
了賀老爺來,道:“我覺得那顧氏八對咱們都志還有意思。”
賀老爺進來就聞見味,一口氣差點沒傳上來,哪兒有功夫仔細想,直接就點頭,“誰說不是,鬧這麼大的靜,可不就給都志看的嗎?”
賀夫人喜滋滋的又了賀秀貞來,“你去找一找你嫂嫂,原先你嫂嫂不是跟你最好,你又是個姑娘,好好哭一哭肯定心疼你。”
賀秀貞原先也是看不起顧棠的人之一,每每見了人也是橫眉冷對的,但是答應了,還借此從賀夫人手里要了點銀元出來。
倒是也去顧棠家周圍轉了轉,只是賀凡昔也住在這兒,周圍都有人看著,本沒進去。
不過這并不妨礙繼續問賀夫人要錢。
“嗯,今天跟嫂嫂去了百貨公司。”
“嫂嫂帶我去大飯店吃了黃油。”
“去看電影了。”
賀夫人用中過風的腦子想著顧棠手里那大幾萬的銀元,還有收不菲的版稅,雖然已經被兒子騙過一次了,是一點沒懷疑兒居然還能再騙一次。
到了四月,正當顧棠懷疑自己是不是懷孕了的時候,賀凡昔跟告別了,“要去前線了,乖乖的等我回來。”
那有可能懷孕的事兒就不說了,免得他分心,正好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或者驚嚇?
還能趁這幾個月好好養養胎,顧棠送了賀凡昔離開,回來就又把洋裝換了傳統的襖小衫,這裳寬松,七八個月都不一定能看出來。
顧棠正式開始翻譯小學四年級教材,賀老爺也找到了一個他覺得合適的生意。
黃包車。
黃包車牌照兩塊一個,一輛黃包車也就五六十塊,車夫每個月二十五塊左右的份子錢。
這麼算下來,他如果置辦一百輛黃包車,最多也就是花個六千銀元,收益每個月兩千五,三個月就能回本,沒什麼比這個更快了。
只是在通局外頭蹲了兩個月,賀老爺一個牌照都沒買到,不過他也聽見了不部消息。
什麼兩塊錢的牌照是肯定拿不到的,真正能讓他們買的牌照,基本一個在六七百塊以上,而且就連這個也得有背景才能到手。
“這還有什麼意思?”賀老爺喃喃道,“投六千塊,每月收益兩百五,還不如放錢行吃利錢呢。”
其實賀老爺帶了一萬銀元出來,放在錢行每月至能有一千塊的收益,但是賀老爺不甘心的,他賀家鼎盛時期家產能有快二十萬銀元,他還想東山再起。
“算了。”賀老爺搖頭晃腦離開了通局,又往夜玫瑰去了,“還是先去放松放松,打打橋牌,外國人都喜歡玩這個,等玩了說不定還能搭上外國人的線。”
這麼一鍛煉,不知不覺中,賀老爺的財產就剩下六千塊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到了金秋八月,顧棠五個月的肚子藏在寬松的子下頭一點都沒讓外人看見。
的翻譯課本也出到了五年級。
固定稿費保持在了千字5,分稿費保持在20%的水平,印數基本都是十萬冊。
每出一個年級的大概能賬一萬二到一萬五左右的銀元。
這個時候最高的稿費是千字20,分40%,顧棠距離天花板還有一段距離,倒不是質量不好,主要因為這是小學階段用的掃盲教材。
從定價開始就只有中學大學課本的三分之一,定價就低,分也就隨之不高了。
在顧棠的小學五年級課本中英對照版上市一周之后,賀都志的大學哲學課本總算是翻譯完了。
其實這個速度總來說還是快的,翻譯一本大部頭的哲學課本,一共也就用了**個月的時間,原先講的時候,這一本書都得講一學年呢。
不過考慮到質量,**個月就合適了。
這天賀都志好好洗頭修面,又換了一西裝,拿著他的翻譯書稿往辰出版社去了。
沒錯,正是顧棠出書的那個出版社。
賀都志躊躇滿志地把書放在了接待人員的桌上,就等著人夸獎他呢。
不過接待人員很是專業,先是“謝您往我們辰出版社投稿”,接著是“您的書稿審核可能需要一定時間,不知道可否留個電話或者地址,我們會有專人通知您。”
賀都志現在分外的敏,聽見電話兩個字就覺得人家是在瞧不起他,他面一沉,道:“不用,我三天之后再來。”
接待人員說了聲“好”,又遞給賀都志一張回執,這才拿著書稿往里頭去了。
“狗眼看人低啊。”賀都志晃晃悠悠出了辰出版社,又去買食的鋪子買了半斤豬頭,正要回去,忽然想起家里那一大堆人。
反正現在也不冷,賀都志提著東西往酒館去了。
賀都志回到家里天已經有點黑了,楚玉原做了一桌子的菜,很難得一家人都和和氣氣的在等他。
楚玉原手接過他的帽子和手杖,笑道:“趕洗個手,咱們這就吃飯。”這都一年多了,苦日子總算到頭了。
賀老爺想著他不到三千的銀元,又想等他兒子出名,他也就能搬去大別墅繼續過大老爺的生活。
賀夫人笑瞇瞇的看著的大兒子,當年就是生了他,才在婆家站穩了腳跟,這就是最有出息的兒子,等他賺了錢,就能去治病了!
賀秀貞也親親切切了一聲“哥哥”最近隔三差五拿著賀夫人給的銀元出去逛。大滬海的可太多了。
去大飯店吃個下午茶,就得花去五個銀元。雖然咖啡苦的要死,一杯咖啡就失眠了兩次,但是一直想去第二次。
那里真的是太好看了,那些人穿的小洋裝,頭上帶的首飾,腳上穿的皮鞋,手里拿的包包。
全都想要!
“哥哥,我給你盛碗湯晾著。”
賀都志被眾星捧月一般供著,一直到了三天后,他再次到了辰出版社。
“對不起,您的稿件質量很差,沒有達到我們出版社的要求,希您再接再厲,繼續進步。”
賀都志那張因為長久不出門而變得蒼白的臉立即漲得通紅,“憑什麼!是不是顧棠!是不是不讓你們出版我的書!你們狗眼看人低!你們等著!”
賀都志哆嗦著搶過他的書稿,狠狠抱在懷里就奪門而出。
兩個接待員面面相覷。
“顧棠?顧士?”
“他跟顧士有關系?就他?”
“他姓賀。”接待員去翻了翻存單,“他是賀都志!”
“天哪,他就是賀都志?我真謝他當年放過顧士。”
賀都志抱著稿子出來,漫無目的在街上閑逛,很快就就被人擋住了。
來人是個笑瞇瞇的圓臉老頭,頭發花白,看著很是慈祥,“賀先生,鄙人是知評出版社的老板,方才我在辰就看見您了,辰是大出版社,想出書得有關系,我們小出版社求賢如,不如賀先生在我們這兒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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