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是被聲吵醒的, 一睜眼就看見已經飛到樹上的大公,引頸高歌,喔喔喔喔個不停。
“聲音這麼嘹亮, 吃起來一定很有嚼頭, 適合做鹽水。”
門口正燒水的族長兒媳婦聽了不由得眼睛一亮,記下來顧棠的是哪只大公, 又了自己肚子, 打算等有孕之后, 一半留著補子, 一半給送去。
洗漱過后又吃了飯, 顧棠又跟著族長去了祠堂, 顧家的族長也來了,順帶把顧棠的母親余氏也帶來了。
余氏四十出頭, 就生了顧棠這一個,上來抱著就哭上了,“咱們好好求求賀家,族長也在, 一定不他們休了你。我苦命的孩子,你婆家不喜歡你, 你今后可怎麼過啊!”
這都是什麼屁話?
原主的記憶里完全沒有這個母親, 雖然親事是當年原主的爹還在的時候就定下來了, 但是原主完全沒人撐腰,跟這個娘也不無關系。
顧棠掙開了, 跟族長道:“休我倒是其次,現在讀過書的人,哪個還能守著原先的糟糠之妻過日子的?主要是我資助他留學,我資助他開學堂, 銀子花出去,不能連個響兒都沒聽見。這事兒必須得有個說法!”
“我知道了。你能這樣想很好,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子不必依附男子也能過得很好。”顧族長掃了一眼余氏,“你母親的話很沒有必要,你不必聽的。另外兩萬兩銀子是個什麼概念,你心里可有數?”
顧棠點頭,“當年他出國的時候還沒有銀元,按照當時的匯率,兩萬兩銀子是一萬三千金,按照現在的匯率,是31250銀元,約合9374金。我也去看過,租界里頭最貴的外灘是買不起的,但是旁邊的派克路上,一棟兩層小洋樓大概要一萬兩銀子,剩下的一萬兩放在銀行,年利是一五,也就是一千五百兩,足夠我食無憂。”
顧族長贊許地點頭,“很好,你明白這個就好。”
兩人說話沒避著人,祠堂里賀家的人聽見了都臉面無。一邊覺得丟人,一邊覺得賀家那大爺真的是金子堆得。然而他這麼多錢花出去,還沒闖出個名堂來,真是——沒出息!
顧棠又把昨天賀家人搞了個栽贓嫁禍的清單的事兒說了,顧族長怒道:“你們是真的欺負我顧家無人不!”
顧棠配合著道:“幸虧我昨天氣不過,直接來了賀家,但凡我先去找您,這事兒就說不清了。”
“怎麼說不清!我當了這麼多年族長,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連兒媳婦的嫁妝都要貪墨,他們賀家是那點銀子做棺材嗎?”
顧族長中氣十足罵了個過癮。
“我們顧家村里也有不子被相公以沒有共同語言為由休妻的,但是現在這個年代,文人賺得多,小學老師薪水40銀元起,中學100起,到了大學,輒一個月三五百的,更別說他們給雜志投投稿子,每月稿費也能上百。”
“我今年理了四起休妻案子,最的一家賠了兩千個大洋,最多的一家給了一千大洋,還寫了個以后每月三十元一共支付十年的欠條,你們賀家村倒是讓我長眼了。”
“我是真見識。”顧族長眼睛一瞥,“賀族長,這也應該是第一起休妻不賠銀子的?”
顧棠加了一句,“也是第一起貪墨嫁妝的。”
賀族長氣得想打人,他怒道:“賀凡春呢!賀都志呢!他們父子趕給我滾過來!今天為了他們家辦事兒,他們死去哪兒了!”
賀凡春也就是賀老爺,他倒是很快就來了,來了還笑瞇瞇地跟人解釋:“昨兒在老宅睡的,難免認床,睡得晚了些。”
等一進祠堂,看見眾位大佬面沉,他倒是沒那麼笑瞇瞇了,不過昨天他跟賀夫人又罵了一晚上,還自我安族長也沒他們家有錢,所以不用太擔心。
“賀都志呢!”族長怒道,“他怎麼還不來?他就是這麼辦事兒的!自己躲在后頭,全別人替他心?然后呢?事完了他再跳出來說我不是這麼想的?”
賀老爺解釋道:“肯定在路上的,我昨天晚上又派了兩個人去他,怎麼也該到了。”
賀都志如今在哪兒呢?
他帶著楚玉原在逛賀家在鎮上的房子。
“這是我父母住的地方,這是……我原先——”
“我知道了,這是那位顧氏住的地方?”
自打登報離婚,賀都志仿佛一輕什麼都解了,見狀忙道:“等你嫁進來,我會讓他們重新收拾的,家什麼的都會重新換。”
當然如果他有勇氣帶著楚玉原進去看一眼,就會發現顧棠已經幫他進行好了第一步,拆除舊有裝飾。而且還拆得很徹底,別說楚玉原不想用用過的東西,顧棠也沒打算把自己用過的東西給別人用。
再說這還都是的陪嫁。
旁邊兩個下人都一夜沒睡,眼睛都是通紅充的,“大爺,您真的該趕路了,這兒去祠堂怎麼還得一個時辰,您不能讓族長等您啊。昨兒老爺讓我們就是抬也要把您抬回來,您行行好,能不能不要為難小的了。”
楚玉原輕輕咳嗽了一聲,道:“都志,你趕去,早點辦完早點回來,學校離不開你。”
賀都志嘆氣,“肯定是他們去族長那兒鬧了,讓我收回命,可是婚姻已經不是父母之命妁之言了,我有權跟我心的子共度余生。”
楚玉原臉上一紅,旁邊兩個下人又急又氣,人家大本沒有想跟他共度余生好嗎,“爺,再不走就得過了晌午才到了!”
賀都志這才跟著他們離開,轉眼半個小時過去,楚玉原心慌意的,有點害怕……族長的權利有多大,也是知道的,都志真的能頂住力,繼續要求跟那人離婚嗎?
“我去鎮上逛逛,不用跟著了。”
楚玉原也去車行雇了個騾車,往賀家村去了。
賀都志到賀家村的時候已經快兩點了,一路往祠堂去,他還遇見不人。
“誒呦,這不是賀家的大爺回來了嗎?”
“賀大爺,聽說您在外頭開了個學校?”
“賀大爺,聽說您還在外頭養了個人?”
“聽說還是用原先大的銀子養的?”
“那這人究竟算是誰養的?”
“無知村婦!”賀都志的面一下子沉了下來,“胡說八道!”他加快腳步就往祠堂去了。
兩位族長連帶一大堆族老,等他從早上七點多一直等到兩點,早就沒有耐了,這六七個小時他們干嘛呢?該扯皮的都扯完了,就等賀都志來問他一聲:是不是真的想離婚。
賀都志進了祠堂,立即就被他爹踢了一腳,“你吃屎都趕不上熱趟!”
顧棠笑了一聲,賀都志狠狠瞪,卻被顧家族長擋在了前頭。
“父親雖然不在了,可還有我這個族長!”
賀老爺哼了一聲,沉聲道:“先去給族長道歉去,那麼多人等你一個,你哪兒來的臉!”
賀都志上前賠道歉,顧家的人自然是不理他的,賀家的人也沒什麼好臉,有人道:“趕著,也別搞這些虛頭腦的東西了,這中午飯還沒吃呢,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想和離?”
和離?跟休妻其實就是一個結果,賀都志忙點頭,道:“當年娶就不是我自己的主意,現在是新時代了,講究的是自由——”
\行了行了,知道你要下堂糟糠之妻了,就別給自己臉上抹金了,抹再多你也不了菩薩。過來簽字畫押。\
這事兒了?
賀都志不可置信掃了顧棠一眼。
從這眼神就能看出賀都志有多麼自信了,顧棠笑了一聲,“怎麼?大爺舍不得我?那你求我,若是求得好——我也不回去。”
賀都志立馬哼了一聲,“在哪兒簽!”
和離書一式四份,每份兩頁,顧棠都是簽好字的,賀都志憋著氣簽了兩份忽然覺得不對。
“怎麼我們家就要給賠三萬銀元了?”
顧棠道:“看,我就說等他來還得再說一遍。”拿了原主保存得好好的匯款單出來,“你七年出去留學,那會兒一兩半銀子能換一金,你說你同學出去一年750金就能活得很好,又說還能打工,就問了要了一年的錢,這是第一張匯票一千五百兩銀子。”
“說一句題外話,前兒我去城里找他,也跟兩個老外聊了聊,他們說七八年前,一家賺個四五百金就算不錯的了,也不知道你一年750金都花在哪里了。一個人可花不了這麼多。”
“好了,別岔開話題。”顧家族長假意訓斥了一句,“先辦正事要。”
“第二年,你說你語言不通,打工被人看不起,還是要好好學習的,我又給你匯了一千五兩。第三年,你說服舊了,照例是一千五百兩。第四年,你說這個學校不好,你想換一個學校——對了,你畢業證拿到了嗎?”
“閉!”賀都志立即簽了剩下兩份和離書。
“我還是給你解釋一遍,出了這個祠堂,我們是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嗯。”顧族長嗯了一聲。
“你哪兒來那麼多話!”這一句賀老爺說的。
賀族長臉上就沒晴過,“讓說完!出了這個祠堂,我也是不認的!”
“那我長話短說。”顧棠繼續道:“頭六年,一年一千五百兩,總計九千兩,最后一年你說要回來,我匯了兩千兩,為你留學,一共花了一萬一千兩。”
“下來是你開學校,你說開學校是善舉,頭一年基本賺不到錢,第二年才能收支平衡——”
顧家的人笑了一聲,立即擺擺手,“你說你的,我就是沒事樂一樂。”
“請十個老師,平均月薪150,一年下來就是一萬八,加上租房子,還要有家,請門衛請工人,一年下來得三萬銀元。我又賣了兩個玉鐲子,給你湊齊了一萬兩銀子給你。”
“我在你上花了總共兩萬一千兩銀子,說起來還是你占便宜了呢,兩萬一千兩銀子能換將近叁萬叁的銀元,不過剩下那點零頭就打賞給你,拿去花。”
賀都志被人當眾撕臉皮,那當然是不樂意的,他雙手握拳,兩只手都在抖,“我——后頭那一萬兩你什麼時候給我的?”
顧棠一笑,看了賀家族長一眼,賀族長拿起茶杯就往他上扔,“你跟你爹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一脈相承的坑蒙拐騙!”
“我再說一遍,你要是不承認,可以!我們去查賀家的賬,看賀家的賬面上什麼時候出去過一萬兩銀子!”
賀都志不說話了,又哆嗦著皮子喊了一聲“父親”。
賀老爺這會兒也不想說話,無奈道:“兒啊,是爹不好,給你娶了個禍頭子啊。”
顧棠笑了一聲,“行了,也別廢話了,還有一條,你那學校,明兒起有我顧家村一半的份,會有——”
“什麼!”賀都志驚得跳了起來,“爹,你怎麼能答應這種事,那學校是我辛辛苦苦一手創辦的。”
“對!賀校長為了學校付出諸多心力,你憑什麼要過去!”
祠堂外頭傳來一個子的義正辭嚴的聲音,顧棠眉頭一挑,“今兒人到齊了,外頭那個就是楚玉原,都原學校的原。”
“外人不能進祠堂!”賀族長怒道:“是怎麼進來的?”
自然是想看熱鬧的人裝作沒看見,放進來的。
楚玉原還覺得自己有本事,裝游客就這麼一路暢通無阻進來了。
當然楚玉原也不是太傻,就站在院子里,沒再往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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