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重文輕武，使用各種手段制地方軍權，設巡、宣使、提調使等職位手地方軍務。宣使常出自史臺，有時候也會從翰林院調取，為正四品文，主要是巡視地方民風與教化、災救濟等民生工作。由從六品翰林修撰到正四品宣使，算是越級高升了，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職位就比什麼都強。皇帝說保留他在翰林院的原職，他也做激涕零狀磕頭謝恩了。

　調令很快就會下來，瑞和回家跟家里人說了這件事，說法自然要換一換，變是皇帝重視提拔他，讓他去巡視邊城，重展武安侯府先輩榮。萬氏一聽就愣了，心里好像塌下來一塊：“你父親總是不在家，最近又是多事之秋，你不在家我們這一家老可該依靠誰？”

　“母親莫要太過擔憂，風波只是一時的，只要守好門戶我們衛家一定能平安順遂。再說了，泓兒也十三歲了，瞧著已經是大人的模樣，他的學問歷來都被夫子稱贊，我也看過他的文章，明年下場參加縣試定能考中生。”

　老夫人傷擔憂地看著他：“邊城天高路遠，聽說風沙極大，夏日酷熱冬日苦寒，你從小生慣養怎麼撐得住？”

　“祖母，好男兒志在四方，我愿意去邊城。”瑞和握住老夫人的手，“不管在何，只要心中有信念，總有一天到我必定帶著武安侯府的榮耀凱旋。”

　聽出瑞和語氣中的堅定，老夫人放心了一些：“好，好，既然你心有斗志，那我便放心了。調令何時下來？這都要年底了，是明年開春再出發嗎？”

　瑞和笑了：“陛下當場寫了手書，想來現在已經送到吏部了。”

　事發生得突然，老夫人從瑞和眼中看出什麼，于是沒有再多說不舍的話，吩咐人趕為他準備行囊。

　“今年過年你怕是已經在邊城了，唉。把兩位表爺請來，善兒，你城表哥和域表哥在邊城多年，得趕向他們咨詢一番！哎呀聽說邊城冬天可冷了，得趕給你備幾件厚實的皮子做裳才行，翠屏！你趕去開庫房，不，庫房的皮子放了有些年頭了，雖貴重卻不見得實用，去外頭采買……”老夫人拍手掌，“對了，還有藥材，出遠門可不得備齊藥材麼？翠屏——”

　瑞和笑著看老夫人安排，并沒有說自己已經準備了一批。資這東西從來都是嫌不嫌多的，反正他有儲戒指，有多都能帶走。

　莊城莊域過來時，就見明德堂十分熱鬧，侍們進進出出，手頭都捧著托盤，掃一眼不是皮草就是放藥材的匣子。莊城心中困，莊域活潑一些，掀開簾子進門就問起來：“衛家祖母這是在做什麼呢，難道是在準備年貨了？”

　等聽了瑞和說明緣由，莊城兄弟倆都大吃一驚。

　“這真是陛下對你的補償，而不是對你的貶謫？”

　“大表哥，從六品到正四品，怎麼會是貶謫呢。”

　莊城點了點他：“你這是在跟我打馬虎眼！這京都的和邊城的那能一樣嗎？你還不到二十就已經翰林院做修撰了，未來前途似錦，不用五年你就能憑著自己的實力爬上正四品的位，你別笑，難道我說得不對嗎？善兒！邊城不是好呆的地方，這些年邊城無戰事，不管是文武，你不知道升遷多難！極有可能你一去就回不來了！”

　“表哥放心吧，又不是沒有任期，等任期到我再回燕京城也不遲。好了大表哥，祖母正著急著向你詢問前往邊城需要注意的一應事項，已經眼穿啦。”

　老夫人笑罵道：“胡說八道什麼。”

　莊城看了他一眼，果然不再說升遷位的事，坐在老夫人邊與談。

　“是，寒和藥材是首選必備，不過您也不必過于擔心，邊城別的都缺就是不缺好皮草，說起來有些還比燕京城的料子還要好呢。藥材倒是得備一些藥丸子以備不時之需，至于藥材您也不用擔心，邊城雖偏遠，但集市也算繁華，許多東西都能購置得到……”

　莊城為老夫人介紹一番邊城的況，使得老夫人放下擔憂安心不。

　“城兒域兒，也不知道你們表弟會被調到哪個地方，要是離你們駐守的三余城近的話，就勞煩你們多照顧一下善兒了。”

　莊城莊域自然應下來。

　調令比想象中來得更快，第二天下午就落到瑞和手中，他被任命為歲城宣使，任期四年。十天后戶部將有一批軍資運往邊城，吏部主事提醒瑞和抓收拾東西，到時候可以一同前往。

　“不然的話就得你自行前往了，歲城遠在千里之外，路途遙遠，獨自遠行太過危險。”瑞和謝過對方，辦理相關手續后又到翰林院去接工作。他即將外放的消息很快也被送到京西大營武安侯手中，京西大營近日正在籌備演練工作，武安侯不好再請假，于是提筆寫信讓人送回，信中寫了一些對兒子的叮囑與告誡。不過武安侯自己也沒有去過邊城，沒法子給建議，于是寫道他的書房里有先輩們留下的邊城筆記，讓瑞和去取來看。

　“衛家軍當年在青樾城頗有盛名，據說那里還有老百姓為衛家軍立的功德碑，歲城與青樾城相鄰，若是你機會的話你當過去看一看……”瑞和將信折起，前去武安侯的書房，很快找到了一個匣子以及配套的鑰匙。

　匣子里果然是衛氏先祖們當年征戰邊城時留下來的各種記錄，瑞和重點關注的是四十年前大燕大敗西厥的戰役，史書上記載，那一年大燕勢如破竹長驅直，直搗黃龍殺到西厥皇庭，殺盡所有西厥皇族。西厥元氣大傷，十一部中有七部遷草原深，至今沒有再出來。西厥足足四十年沒有再敢生事端，在與大燕的商貿易中，也始終于低姿態的地位。上次莊域說的水參，便是西厥領地里的特產，藥效極好，但在與大燕的易中始終被價，所以莊域才說“價格不怎麼貴”。

　大燕在西厥面前趾高氣揚幾十年，哪里想得到遷到草原深的那七部已經重新發展強大起來，某一天集結騎兵突襲邊城呢？

　西厥鐵騎……

　瑞和將匣子合起來，抱著走出武安侯的書房。回到自己房間時他察覺到屋里有人，不聲地支開伺候的人后，一個黑影從房梁下跳下來：“衛世子。”

　是老姚。

　“是你啊，可是皇后娘娘還有話要吩咐？”

　老姚抬頭看他：“是，娘娘有話讓小的帶過來。”

　“請說吧。”

　“娘娘問世子想不想留在燕京城。”

　“謝娘娘關懷，我為下臣，理應聽從君上差遣，我愿意前往邊城。”

　老姚有些著急了：“邊城苦寒之地，世子的如何得住！”

　瑞和倒了兩杯茶水，站起來雙手遞給他：“老姚，上回我中毒多虧有你，這份我一直記得，今日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這——”老姚一驚，嚇得后退兩步，“世子爺！”

　“這杯茶代表著我的謝意，你就莫要推了。”

　見瑞和端著茶不，老姚咽了咽口水，小心地上前，躬雙手接過，湊在邊輕輕沾了沾，然后就像丟掉毒藥一樣將茶杯放回桌子上。瑞和將茶喝完，復坐下，也不為難老姚讓他也坐了，笑著說：“去邊城這事已經定下，想來我這一生也算彩，生于燕京城錦繡鄉，也將前往千里之外欣賞邊城與外域風，這難道不是一種幸事嗎？”

　“世子……”老姚見他是真正期待著外放，語塞片刻才問，“世子，在宗廟的的時候您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這些日子以來娘娘日夜寢食難安，無法開解。”

　當時在宗廟中，瑞和沒有承認，此時也不會留人話柄。他搖頭：“一切都是誤會，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小公子，壁萱沒了。”老姚眼中似有波閃，“您還記得嗎？”

　瑞和微愣。他當然記得壁萱，他頭一回進皇后宮時，壁萱就在殿中伺候，賞賜也是壁萱捧給他的。中毒住進春暉所時，皇后無法時刻過來探，一直都是壁萱過來傳遞皇后的旨意，而且他的世曝起因就是壁萱。

　“是陛下做的？”

　老姚呼吸微促，極其輕微地點頭。

　看來是皇帝在清掃知曉脈的皇后宮中的奴才，瑞和問老姚：“你沒事吧？”

　“小的不是明面上的人，陛下那邊不見得知道老奴的存在。除了壁萱，娘娘還折損了不人手，當時為了將您帶進宗廟，娘娘花了許多力氣。”

　所以過后皇帝就要清算了，皇后渡人進宮犯了他的大忌。

　“老姚，你幫我轉告娘娘，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找一個信念活下去。你走吧。”

　老姚張了張口，行禮退了出去。

　窗戶輕輕搖著，瑞和收回視線低頭看向燭臺，恰好有一只飛蛾沖進燈罩，繞著跳的燭火盤旋，然后一頭扎進去。

　滋啦。

　飛蛾撲火。

　他嘆了一口氣，將匣子拿出去繼續研讀先輩們寫的邊城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