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和在巷子外面等了一中午,沒辦法后來就先回去了。晚上睡覺之前聽說那邊還在拉扯,兩個村的大隊長的意思是私下解決,人也不是張天賜害的,兩人談對象最后談崩分手,分手的時候誰都不知道張翠莓懷孕了。
事的發展跟戲文里說得太像了,瑞和聽到這個說法時也發愣。聽說這事是張翠莓的父母說的,父母也是前幾天才知道兒懷孕,問兒之后才得知兒也是在張天賜婚禮后才發現的,本來他們的意思是想讓張天賜“負責”。到底是生下來讓他離婚負責,還是打掉讓他負責付營養費,村民們眾說紛壇有許多種說法。
總之那天張翠莓的父母是真的不知道兒是怎麼流產的。
瑞和覺得心驚,那時候在上村榕樹下見到翠莓姐的時候,已經流產了嗎?還是在回去之后?那個時候確實臉蒼白很難看,不過上也沒有跡啊。
現在有一個接得最廣的說法是從才河村張翠莓的鄰居家傳出來的。據說張老賴夫妻想讓兒去找張天賜要錢打胎,還要許多許多的營養費,張翠莓不愿意,在家里經常吵架,吵了好幾天了,突然人自殺沒了肯定是被父母的。什麼即便分手了也張天賜,不忍心打擾他啊,說得凄浪漫極了,在村子里的傳播得很廣。
最后事以張天賜補償張翠莓的家人兩百塊錢結束。張翠莓被草草安葬,瑞和與李大水以及竹廠的其他工友約著一起去祭拜,在深秋來臨之前,張翠莓徹底沉睡在地下,非所愿地留下后許多桃污名。
瑞和去張家探過張天賜。他整個人幾乎都已經崩潰了,他對張翠莓很有,可那在對方父母的摻和下、在生活的重下慢慢地變淡。
“你娶了一個人,就要多養一家子,以后兩個弟弟結婚你也跑不掉。”這是他爸媽勸他的話,“是個好姑娘,你們兩個也能賺錢,幫襯就幫襯了,這年頭誰不是互相幫來幫去過活的?可家真的沒有分寸,翠莓人好,可耳子太了,自己沒個立場!這樣的姑娘心都在娘家,以后你們的孩子都比不上娘家人,什麼錢啊東西啊,爸媽一哭就心,你以后的日子怎麼過?”
父母的勸說,讓張天賜的心終于偏移,他和張翠莓說了分手。之后聽從父母的話相親,很快定下婚期。
喜歡的人無法在一起,再和誰結婚也沒差別了。
如果日子就這麼過下去,青春年熾熱的終將被生活的柴米油鹽所磨滅,再回想起來不過是一段好的歲月。
可張翠莓在張天翼不知道的時候懷孕、流產,自殺了。
張天賜拽住瑞和的手,眼睛卻沒有焦點,他一遍又一遍地說:“是個骨頭的人,鄰居說在家說想做單親媽媽,這我是相信的,這樣的子,肯定想著過好日子以后在我跟前甩給我看,讓我后悔。可孩子沒了,家里又得,想不開……”張天賜的眼睛淌出眼淚,里還絮絮叨叨的,看得瑞和心酸不已。
“穿著那條子,掛在房梁上……”
“別說了別說了,張哥你冷靜一點。”
當事人的心痛絕不是外人幾句安就能平的,瑞和離開的時候張母著眼淚送他出門,有些傷地說:“就你們幾個人來看他,其他人都當我們天賜是壞男人,怕和他來往壞名聲。”
圍墻上突然冒出個幾個孩子,孩子們喊:“張天賜腳蝦,哭哭啼啼躲在家!”
張母的臉一下子漲紅了,張天賜的哥哥從屋里跑出來舉著掃把:“胡說什麼快走快走!”
孩子們跳下墻頭一哄而散。
“我下星期周末再來看天賜哥,嬸子你放寬心,等時間一長這事兒就過去了。”瑞和安了張母幾句,又和張天賜的哥哥打了個招呼這才離開。
在那之后瑞和也沒再見過張天賜,周末去他家看時他的母親說:“他和他媳婦到媳婦的表姑村子住了,他爸讓他暫時別回來。”念了句阿彌陀佛,還好兒子和兒媳婦和好了。
張天賜的媳婦是同一個公社不同大隊的,不過表姑住在離這里遠的公社,騎自行車也要兩個小時才能到,距離這里遠。張天賜他爸的意思是先到別的地方住,別在家里讓那些八婆看見天天聊八卦。等秋收大家都忙碌起來再回來幫忙,那個時候每個人都累得不會說話,就沒人來說他的長短的。
張天賜的母親和瑞和也悉的,見瑞和來看眼睛都紅了,拉著瑞和的手哭訴:“我們是真的不知道翠莓有了孩子,要是知道的話不管家要多彩禮,我們都沒有別的話!給家就給家了!我的孫孫啊……”說著哭了出來。
聽婆婆越來越激,大兒媳婦趕勸:“媽別再說了,爸說不能再這麼說,以后四弟妹要記在心里了。爸讓他們出去住,也有媽總是提起孩子的緣故,這讓四弟妹聽了多難?他們倆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逝者已逝,活著的人的日子還是要繼續過的。
這句話說得在理,可其中有多無奈和傷痛,只有當事人知道了。
瑞和做了幾次夢,夢見了張翠莓,夢醒時總有些悵然若失。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麼逝去,突然又急促,讓他無法釋懷。他還在想,如果那一天他再堅持一點,邀請張翠莓去他家吃午飯的話會不會有不同的結局呢?
等到秋收的時候,學校放假,瑞和下地收稻子,在一眾戴草帽彎腰流汗的村民里看到了張天賜。他瘦了很多,干活的時候卻很有力氣,瑞和喊了他一聲,張天賜回頭先愣了一下,然后對瑞和笑:“下工來我家!我給你和大水帶了東西!”
下工后瑞和喊上李大水一起去找張天賜,三個人一起走回家。李大水很關心張天賜,一直在問他在外面生活得怎麼樣。
“好好,我老婆懷孕了,我送回娘家了沒讓回來秋收。”
見張天賜神很好一掃霾,瑞和也就放心了,到了張家三個人蹲在井邊洗臉,張母喊他們二人不要走:“留下來吃飯!你們回去也晚了,千萬不要客氣。”在兒子被別人孤立的時候,這幾個一直過來看幫襯的小伙子就很討人喜歡了。
“留下來吧千萬別客氣。”
瑞和推辭不過就留下了,李大水沒跟家里人說,想著家里已經煮了他的飯便說下次再來打擾。
和張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候,瑞和也看到了張天賜懷孕的妻子。肚子還看不出,想來應該月份還小。吃過飯之后張天賜搬出一箱書,介紹說:“是我在蘇芽莊得的,我媳婦親戚之前是紅衛兵,收繳了好多東西在家,我看到這些書覺得你肯定喜歡就要來了。我親戚也不喜歡這些,嫌占地方,以前好多都拿去燒火燒掉了。我一分錢沒花呢,你別客氣都搬回家去吧。”
瑞和蹲下稍微翻了翻,道謝:“都是我沒看過的!我們學校也有圖書館,不過沒有幾本書,我周末會去鎮上的書店看書,新書都太貴了。”
張天賜也高興起來:“你喜歡就好!”
“回頭我給侄子做一個搖籃,等他出生就能用了。”瑞和許諾。
“那好!”
想了想,瑞和問:“張哥,你不再去竹廠了嗎?聽大水哥說你已經辦理了離職。”
之前去蘇芽莊避風頭,張天賜是請長假的。
張天賜嘆氣:“不去了。最近幾年我都不在公社住,我的想法是農忙就回來幫忙,我媳婦的表姑的老公是蘇芽莊的大隊長,表姑父已經幫我辦好了,我平時在蘇芽莊那邊下地記工分,家里這邊如果農忙有回來幫忙的話也給我記工分,就這樣吧!”
秋收事忙,下午一點就要繼續開工,因此瑞和也沒有久留。
等到秋收結束,瑞和也累得了一層皮,人也瘦了。不過領到手的糧食實實在在堆在家里就足夠讓人驚喜,他接連吃了一個星期不加紅薯的米飯,這才把力重新養回來。
學校又開課了,課余時間瑞和就開始看從張天賜那里搬回家的那箱子書,日子過得可。
時間飛快,他做好了搖籃送給張天賜,張天賜的大兒子出生。
同年年末,原的三姐張芳生了一對龍胎,瑞和送去營養品若干。
李大水相親功,在一九七六年六月份結婚,瑞和送上厚重的賀禮。
原記憶里那抹鮮亮的麗——盧培音也如上一世一樣,和竹廠老板的侄子定親,讓一眾男青年傷心扼腕。
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新聞播放一則震驚全國的消息。偉大的主席去世,舉國哀痛。
瑞和是在學校教室里聽到消息的,當時他和同學們正在上課,突然聽到沙沙的廣播試音聲,下一刻一個男聲激地說出老領導在京都去世,年八十三歲,重復喊了三次,最后泣不聲。
講臺上的老師將課本放下,伏在桌上痛哭不止。
教室里的同學們也哭了起來,瑞和畢竟是半路過來的,無法像老師和同學們那樣深切地到悲慟,可見大家都這麼傷心,他也被這樣悲切的氛圍染,鼻子一酸也紅了眼眶。
偉人的逝世讓公社持續了好些天的低迷的氣氛,連小孩子都安靜了幾分。
等到又一年秋收,公社才重新熱鬧起來。
轉年八月份的時候,城里面有風聲傳來,說高考有可能要恢復。小小的上村里,知青們都有些躁。消息傳到學校里,學生也萬分期待,八月份正好是新生勞課,瑞和他們這些剛畢業的師兄師姐被喊回來幫忙教新生,這一屆的畢業生聽到這個消息都激壞了。
“我覺得不可能,高考都停多年了。”教室里幾個學生也在聊這個話題,開口的男學生掰了掰手指算:“一二三……哇到今年都十年了!”
另一個學生小聲說:“我也覺得不可能。”
“可城里好多人這麼說,聽說是上海傳來的消息呢!”
“外面傳進來的消息你都信?之前說了好幾年說知青能回鄉,你看看回了嗎?”
“我真希能高考啊,大前年中專沒考上,我媽念了我整整三年,一直說讀高中沒用,好不容易今年不念了,隔壁樓有一個人今年考上了,他媽天天在樓下吹牛,我就又遭殃了。”
“哇中專?考上農機的還是師范的?”
“農機的,畢業就能分配什麼農業局,我媽羨慕死了。”
瑞和抱著書經過,見走廊上那群人是班里同學便停下來參與談話:“我覺得不管高考恢不恢復,反正咱們都畢業了,學的東西擺在那里短時間也忘不了。只要咱們學得夠好,就算明天高考就恢復了咱們也能考出好績。”
“學習委員說得對!小山你要去哪里啊?”
“去班主任郝老師那里,郝老師說要看新生的勞課報告。”公社高中的勞課可是貨真價實的,種地是基本功。
“那你快去吧。”
“。”瑞和笑了笑往辦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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