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 春暖花開,鶯飛草長。
北城大學門口,裘厲停下了托, 將姜雨頭上的護目鏡摘了下來。
北城大學是百年的名校,校門比較低調, 一個保安亭外加一個車檔, 校門由墨大理石砌。
“北城大學”幾個字也是來自于現代中國的書法大家墨寶印刻,龍飛舞, 筆走龍蛇。
進校園之后,道路兩旁種著參天的銀杏樹,銀杏樹枝葉疊,很難滲, 偶爾在地上出幾片斑駁的點。
今天是北城大學的藝系最后一批次的自主藝招, 姜雨拿著薛嘉怡給寫的推薦信, 站在藝大樓門前,神很張。
裘厲仔細地捋了捋額前的劉海,徐徐叮囑道:“不要和老師爭辯,給你的建議你且聽著, 別反駁。”
“嗯。”
“進門要敲門, 出去的時候記得把門帶上。”
“嗯。”
“見到院長或者領導, 別職稱,一律都老師。”
姜雨見他說起來還沒完沒了了:“媽呀, 什麼時候,到裘厲給我講要禮貌啦?”
裘厲了的小鼻頭, 將推進了大樓:“我到逛逛, 你結束后給我打電話。”
“好哦。”
姜雨深呼吸,平復張的心緒, 走進了藝學院的大門。
裘厲瞇著眼睛看了看對面圖書館大鐘的時間,現在是早上八點半,這樣的招生考試,估著沒有兩個小時出不來。
他鎖了托車,在路邊隨意溜達,路過了一個公共的地圖指示欄。
北城大學的校園布局方正,學院與學院鱗次櫛比地排列著,坐落在學校的各個不同分區。
裘厲看到了理學院,坐落于北城大學西南位置湖畔邊。
他心頭一,不由自主地邁著步子走了過去。
幾分鐘后,他站在了理學院紅墻大樓門前。
他記憶里快有十多年沒有見面的媽媽,應該就在這棟樓里工作。
有幾個青春洋溢的大學生背著書包從大樓里走出來,手里拿著模型,在討論著機械運方面的問題。
裘厲有些羨慕地著他們。
他們也許就是他媽媽的學生,說不定還上過的課。
裘厲在門前站了幾分鐘,終于下定決心,邁著步子走了進去。
其實一開始,他只是好奇,想看一眼媽媽平時工作的地方是什麼樣子。
但是就像永遠沒有盡頭,來到這里,就想...也許媽媽現在就在這棟大樓里,如果能遠遠地見一面...
裘厲邁著沉甸甸的步子,走進了理大樓。
經過大門邊的冠鏡,裘厲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不邋遢,很干凈。
今天陪姜雨來面試,他特意穿了一件嶄新的淺寬松衛配筆直的黑長,是中規中矩的學生模樣。
媽媽應該會喜歡這個樣子的自己。
裘厲重新整理一下服,將褶皺捋平,然后上了樓。
大樓比較老舊,沒有電梯,每一樓的階梯轉角都放著蒼松的盆栽,很有書香氣。
裘厲來到了二樓的辦公區,看到每一間辦公室門口都掛著標牌,諸如輔導員辦公室、教研室、教室休息室、行政辦公室等等。
他在辦公區的走廊兜了一圈,沒有找到記憶中的悉影。
裘厲已經記不清楚媽媽的模樣了,后來念初中的時候,他得知了媽媽在北城大學理系當教授,于是去北城大學網翻找媽媽的信息。
這麼多年,媽媽拿獎的照片、宣傳海報里的影、甚至網課的視頻...他全都搜集了起來,一點一點在記憶里重新拼湊媽媽的模樣。
教室休息室里有好幾位課間休息的老師,有幾位年齡相仿的老師,但都不是他媽媽。
裘厲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心里帶著淡淡的失,返回了一樓的大廳。
卻在這時,只見一位梳著規整發髻的人進了理大樓。
上的襯小西服修剪裁,一字勾勒著的曲線,手上拿著備課教案,步履鏗鏘地走進來。
裘厲的心臟都收了一下。
是...媽媽。
任嫻經過裘厲邊,見他這般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略有些詫異,隨即說道:“教室在這邊,要上課了,你去哪兒?”
裘厲沒反應過來,有些怔。
任嫻走了幾步,見他沒跟上來,說道:“走啊,要上課了。”
他一下子反應過來,媽媽應該是把他當了自己的學生。
完全沒有認出來...
也對,當年走的時候,他才幾歲呢。
裘厲心里浮起失,但又松了一口氣。
幸好沒有認出來,否則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他完全沒有準備好見母親,之所以過來,這只是想遠遠地看一眼,能看一眼,就夠了。
裘厲腦子空空,宛如機械人一般跟在舍后,來到了三樓盡頭的階梯教室。
教室里早已坐滿了學生,裘厲進去之后索坐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在無人的角落里落座。
任嫻教的是基礎理課,因為裘厲僅有高中理的知識,所以對于任嫻課堂的容,結合高中所學的理原理,能聽懂一部分,并且拿出隨攜帶的本子,認真地做了屬于學霸的筆記。
任嫻的課堂氣氛非常活躍,看得出來,同學們都很喜歡。
有著不符合年齡的風趣和幽默,舉止儀態很是優雅,談吐落落大方,說話的嗓音也極有味道,即便只是枯燥的知識點,由娓娓道來,也不會讓人有昏昏睡的覺。
的課堂,同學們發言相當活躍,不發言的同學則專心做著筆記,氣氛特別好。
一節課的時間,過得很快,下課鈴聲響了起來,同學們紛紛走出了教室。
裘厲并沒有馬上離開,他隔著偌大的階梯教室,遠遠著正在收拾筆記本和教案的任嫻,眸子里浮著幾分不舍與眷。
臨走的時候,任嫻了他一眼,笑著說:“你是過來蹭課的嗎?”
“我...是。”
“難怪,書也沒帶,你要是我們班上的同學,我就要批評你了。”任嫻笑起來,眼角彎彎,兩頰有很甜的酒窩。
“抱歉。”
“你是哪個學院的,基礎理能聽懂嗎?”
“不太能。”裘厲解釋道:“我...是高中生,今年高考,想考北城大學。”
“原來如此,看來是提前過來聽課,看老師符不符合你的期待咯?”
任嫻的格很開朗,也毫沒有老師的架子,和同學的流特別親切。
裘厲角淺淺彎了一下,說道:“老師特別好,我有做筆記。”
說完他矜持地將自己手里的筆記本,遞給任嫻看。”
“你很認真啊!”任嫻翻看著他的筆記,眉宇間劃過一訝異,他基本都理解了的課程容,很難想象這是一個高中生能做出來的理解。
將筆記本換給他,然后鄭重地問他:“有興趣報考北城大學的理專業嗎?”
“我...準備填報心理學。”
聽到“心理學”三個字,任嫻驀然失神了幾秒,然后說道:“哦,心理,我們學校心理專業全國排名前列,很好。”
裘厲立刻捕捉到了任嫻眸中的異,他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那個恐怖的惡魔父親,或者一些關于自己的回憶。
任嫻看了看時間,說道:“那我就先走了,提前預祝你金榜題名。”
“謝謝...”
在任嫻將要離開教室的時候,裘厲忽然住了:“那個...”
任嫻轉過,微笑著問:“還有事嗎?”
裘厲那一聲“媽媽”都已經到了嚨口,可是,看著和藹可親的面容,他還是...
退了。
媽媽已經完全不記得他了。
媽媽現在很好...
只是他,沒那麼好。
“我是想說,再見,任老師。”
“再見。”
任嫻含笑離開了,只留他一個人,站在空空的教室。
見到媽媽本來應該是特別開心的一件事,但不知道為什麼,裘厲就是高興不起來。
另一種說不出來的失措,籠罩著他的心靈。
這麼多年,媽媽是否偶爾想起過他?
哪怕有一的掛念。
但,為什麼不曾來找過他呢?
*
北城大學校園里種植著許多櫻花樹,此時正是櫻花盛開的時節,學校里了紛紛揚揚的花海。
裘厲重新返回藝學院,姜雨已經面試結束出來了,甚至等了他好久。
他在一棵很大的櫻花樹下找到了。
蹲在地上,纖細白皙的指尖拾掇著櫻花骨朵,別在自己的發間,另一只手拿著手機自拍。
風過,又是大片的櫻花雨,在畔紛揚而下,細細的發也被這一陣花風吹得零散,胡地掠過了明艷的容。
轉,在自拍的鏡頭里看到了后的裘厲。
姜雨回頭,沖他粲然一笑。
裘厲寂寂的心里驀然吹進了一陣溫暖的風。
姜雨扔掉了手上的花瓣,朝著裘厲狂奔而去,跳起來撲進了他的懷里――
“通過了!我功了!老師說,只要我的文化課過線,過線就可以上北城大學了!”
裘厲穩穩地接住了,被興的緒染,順勢將抱了起來――
“厲害啊。”
姜雨摟著他的脖頸,眼底閃著熠熠的芒:“大學也在一起的話,可能以后也會一直在一起哦,你就沒有認識其他孩的機會了。”
裘厲看著孩近在咫尺的面容,笑道:“有姐姐,我甘之如飴。”
“這麼會說話,那你再多說點。”
“姐姐好重。”
姜雨撇撇,從他的上跳下來,懶得理他了。
裘厲追上,默然牽起了的手,和一起走在櫻花步道邊。
姜雨看出了他似有心事,問道:“你剛剛去哪兒了?”
“到轉轉,順便學校里的其他生,看看我究竟錯過了怎樣的風景。”
姜雨甩開他的手,說道:“那你看到啦?是不是特后悔。”
“的確錯過很多,但是不后悔。”裘厲認真地說:“在我眼中,小雨才是最好看的風景。”
姜雨頓了頓,捂住臉笑了起來,嫌棄地推開了他:“好土味的話,虧你還說的這麼一本正經...”
裘厲見笑話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邁著碎步子跟在后:“別笑了。”
姜雨回過,眉眼彎彎、言笑晏晏地著他。
裘厲見還在嘲笑,倒真不好意思了,臉頰都掛了紅,三兩步追上去,拉住的手:“不準提了!”
“偏要...”
裘厲不知該如何是好,用力將抱在懷里,箍了,沉聲威脅:“再說。”
“小雨才是......”
話音未落,他低頭咬住了的。
姜雨睜大了眼睛,看著年英俊的五咫尺地在眼前,用力地撕咬著,略有點兇,咬得皮都疼了。
小姑娘耳發燙,下意識地用手推了推他。
然而,毫沒有作用,反而引燃了他的緒。
他睜開眼睛,目追捕著,迫使與目對視。
姜雨在他眼神中看到了濃烈的緒。
還是不該...隨便開他的玩笑。
姜雨雙手抵在他前,好不容易掙開他的糾纏,小聲咕噥了一句:“你咬疼我了。”
裘厲著的下,指腹輕輕掠過潤的下,嗓音低沉:“姐姐還笑話我?”
姜雨也是個倔強的子,用細的嗓音道:“就為這個...你就這樣欺負人,那我以后都不能開玩笑了嗎?”
“分明是姐姐欺負我。”
裘厲冰涼的瓣在角,輕輕啄了一下:“欺負了我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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