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下達斬首秦國公和陸太師的圣旨已三日,今日午時就是行刑之時。
秦國公從容不迫地抬起手,任他們把木板枷和鐵鐐銬給自己戴上,仿佛這不是刑,是自己的袍,一會兒也不是去刑場,是去金鑾殿上朝。
獄卒敬重秦國公的氣節,帶鐐銬的作都放輕了幾分。
獄外有人疾步而來,大紅袍,白玉面孔,一雙斜飛的眼凌厲人,只是許久未曾合過眼,眼底布著。
來者正是沈彥之。
獄卒見了他紛紛行禮:“沈世子。”
心底卻是詫異,新帝任命沈世子為今日的監斬,他此時來天牢是何意?
沈彥之一甩大紅袖袍,沉喝:“都退下,我有幾句話同秦國公講。”
獄卒頭子不敢托大,這節骨眼若是出什麼閃失,他們萬萬擔待不起,一時間沒敢。
沈彥之猩紅的目掃了一眼獄卒,戾氣盡顯:“都聾了嗎?”
在場獄卒都被他這一聲喝問嚇得心頭哆嗦。
沈彥之如今在朝堂上就是一條瘋狗,惹了他不快被他咬上,只有死路一條。
獄卒頭子猶豫再三,妥協道:“沈世子,一會兒囚車就要游行示街了,您……長話短說。”
言罷給小卒們做了個手勢,紛紛避了出去。
沈彥之這才看向秦國公,“我在游行的路上安排了一場□□,屆時會有人前來劫囚車,城門口那邊我已經打點好了,伯父您出去后坐馬車直接出城,我的人會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京城這邊您不必擔心,我便是拼上命,也會護秦府周全。”
秦國公道:“沈世子不必煞費苦心,這些日子你屢屢派說客來說服老夫投誠,老夫以為,他們已將老夫的意思都轉達清楚了。”
沈彥之下頜線繃得死,眼白部分都泛著一層薄紅:“伯父為何就一定要走這條路?”
秦國公一囚帶著鐐銬,干瘦的形在這一刻卻比沈彥之還高大幾分,他道:“我泱泱大楚的脊梁便是要斷,那也是直了斷的,決不可趴趴垂下去,后世人恥笑。”
沈彥之五指攥掌心,艱出聲:“前朝太子不是還沒找到麼?”
他恨前朝太子骨,卻也深知秦國公對大楚的愚忠程度,搬出前朝太子,或許還能讓他回心轉意。
怎料秦國公卻笑了起來,只不過眼底滿是滄桑:“大楚已去,反賊稱皇,滿朝楚臣若都俯首變節,大楚就是個笑話,楚國舊臣們又何談風骨?不過是兩姓家奴罷了!”
沈彥之面蒼白了下來。
秦國公求死,是把自己當了大楚直的那脊梁,他隨楚國而去,卻又為楚國舊臣們保住了風骨,將來便是他們變節,世人也不會唾罵楚國舊臣都是蠅營狗茍之輩。
他是為大義而去,勸不回來了。
沈彥之仰起頭,以手艱難地覆住了眼。
獄卒前來帶秦國公走時,秦國公最后看了沈彥之一眼:“沈世子,在其位則為其民,你我雖已不是同朝臣子,老夫卻還是沈世子做個為天下百姓謀事的好。”
腳步聲混著鐵鐐銬撞聲遠去了,沈彥之眼眶通紅地看著秦國公從容而去的背影。
前方甬道的岔道口,天從開的一扇小窗泄下來,白亮得刺目。
陸太師被另一批獄卒押著同秦國公遇上,陸太師笑道:“老東西,你我在朝堂上斗了一輩子,黃泉路上再同你斗著走,倒也還不算太無趣。”
兩個明爭暗斗了一輩子的肱骨老臣,在這一刻似乎一笑泯恩仇了。
前方的普通牢房里,被關押的臣子朝著夾道跪了一地:
“陸太師!”
“秦國公!”
悲愴的呼聲此起彼此,浪一般回拍擊在整個天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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