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寧寧在別墅前站定, 呆了半分鐘，然后才回過神，大步走上前打開了門鎖。

　寧家的別墅早就已經撤掉了封鎖線, 不過寧寧也沒有再回來住過。

　不是因為這里發生過兇案太可怕。

　而是因為寧寧早就已經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雖然在走失多年后，終于被找回了寧家。這里有的親生父母，親生姐姐。

　可從來不屬于這里。

　融不了上流社會, 正如融不了這個家。

　而現在回這里，也僅僅只是過來拿東西。

　門鎖發出“喀嚓”一聲, 一下喚回了寧寧的思緒。但更快地讓寧寧清醒的, 是二樓突然響起的腳步聲。

　寧寧嚇了一跳, 連忙打開手機手電筒, 然后抬頭一看。

　……寧母站在那里。

　失蹤幾年的寧母已經衰老得不樣子了。

　臉上的皺紋深深, 兩個大眼袋訴說著這段時間以來的力和疲累。沒有了昂貴的醫作維護，的目似乎都變得黯淡了。

　寧寧看了看上不合適的服，仿佛麻袋裹住了行就將木的軀。

　寧寧幾乎不敢認。

　但寧母卻突然激了起來, 三步并作兩步從樓梯上下來：“寧寧！我是媽媽！”

　話音剛落，樓上就又傳來了腳步聲。這次的腳步聲顯得更加急躁, 像是有一個神經質的人在來來回回地大聲走路。

　寧母的步子一頓，尷尬地笑笑, 說：“你姐姐……有些害怕, 所以才不停地走。”

　寧寧沒有順著的話往下說，而是低聲問：“你們失蹤的這段時間, 去了哪里？”

　寧母出了悲苦的表：“能去哪里？寧寧你是不知道，我和你姐姐吃了不的苦……”

　寧寧看著自己的親生母親那張一下衰老得格外明顯的面龐，心底閃過了一點心。

　問：“你們為什麼會失蹤？”

　話音落下，有人從樓上下來了。

　是寧雁。

　穿得比寧母更整齊, 但面容比寧母看起來還憔悴，深刻的表紋能讓人清晰地知到，在這段時間里，有多麼頻繁且用力地做著猙獰的表。

　“是誰？”寧雁問寧母，“也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寧母尷尬地糾正道：“那是妹妹啊。”

　寧雁卻突然臉大變，猙獰地喊著：“我沒有，我沒有妹妹！寧寧是禍害，是掃把星，就不該帶回家！就是，就是回來之后，才害了我們……寧家沒有了，沒有了！還有郁想嗚嗚，我恨郁想……”

　寧雁發瘋地宣泄著。

　寧母更加尷尬地回頭看了一眼寧寧：“你、你不要記恨你姐姐，現在腦子有點不太清醒。”

　寧寧那點心一下退了回去。

　現在看起來，應該是的姐姐在記恨吧，連瘋了都不會忘記恨。

　寧寧重新又問了一遍：“你們為什麼失蹤？”

　寧母目閃爍：“因為……因為你現在也看見了，你姐姐就這個樣子，要是被什麼娛樂記者追著采訪，還拍了照片，你姐姐以后還做不做人了？我只有帶躲起來了。”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為什麼不帶上我？”

　“你姐姐現在需要人照顧，你不需要啊。再說了，你跟著我們也是吃苦啊……媽媽聽說，聽說你現在接管了你爸爸的份，公司的事是你在打理？”

　寧寧突然出聲：“不是為了躲那個殺人犯嗎？”

　“什麼？”寧母一愣。

　“你帶著姐姐躲起來，不是因為怕死嗎？寧家的爛攤子只有我去接手。如果殺人犯還要繼續報復，也只會報復到我的頭上。我死了有什麼關系，本來和你們也不算是一家人。是這樣嗎？” 這是長久習慣在寧家不出聲的寧寧，說過最長的一段話。

　“不！”寧母震驚地回過神，開口就先是反駁。

　“也許，如果，在那個時候，殺人犯抓到了。你們就又可以回來，從我的手中，重新把寧家的一切都拿回去。是這樣嗎？”寧寧問。

　如果說幾年前的寧寧，還想不明白這樣的問題。

　在經歷父親突然亡，母親和姐姐消失，還不得不提著一顆心面對一切之后……再想不明白這些事，那就是真正的蠢貨了。

　“不……”寧母用詫異的目盯著寧寧，“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你，你這樣揣測媽媽和你姐姐……”

　寧寧打斷道：“我過得很累。”

　“什麼？”

　“你不相信嗎？我一個人，支撐寧氏，我過得很累很累，我沒有任何經驗，我辨別不了那些公司高層是真還是假意……有時候半夜翻著那些我看不懂的東西，逐字逐句地辨認里面的坑，我在那麼一瞬間，覺到自己好像快要猝死了。”

　這是寧寧人生過得最疲累痛苦的幾年。

　不過，也的確是長最快的幾年。的眼界沒有因為跟著寧雁去參加上流宴會而打開，但在支撐寧氏的日子里，“大開眼界”。

　寧寧將寧母不相信和憤怒的模樣收了眼底。

　寧母大概以為是托詞吧？

　然后又將寧雁滿臉猙獰的樣子收了眼中。

　寧寧終于徹底確認，是沒有母親的，也沒有姐姐。沒有家人。

　寧寧低聲說：“你們趕走吧，殺人犯不是還沒有抓到嗎？我今天也只是過來取個東西，我很快就會離開。也許殺人犯現在就在暗地里盯著我們。他在等我們，在等寧家人回到這里，齊聚一堂……”

　寧寧的話剛說到這里，寧母嚇得驚了一聲，真不敢再停留了，匆匆拉著寧雁就要走，上還說著：“寧寧，你不要想太多，媽媽和姐姐以后還會回來看你的。”

　寧寧心說那最好不要了。

　目送著們的影倉皇地消失在夜下。

　的母親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問一句，為什麼這麼晚還獨自來這里。

　不問也好。

　可以不用再聽取任何人的意見了。

　要賣掉寧氏。

　寧寧不是天才，雖然長了見識、開了眼界，變得聰明了很多，但也不會突然就擁有富的金融知識。

　能撐下來這幾年，已經是奇跡了。

　現在見過了寧母、寧雁，也可以毫無顧忌和心理負擔地拋下這個爛攤子了。

　寧寧花了幾天時間，辦好了這件事。

　寧氏高層送走的時候，還有幾分不舍：“祝寧小姐前路順風。”

　寧寧笑了下，然后低頭看了一眼手機銀行發來的短信。

　賬戶收226萬元。

　這是理掉接過寧氏后同時負擔的寧氏債務，最后剩下的錢。

　對上流圈子里的人來說，這筆錢太不值一提。寧父的生前好友看了，也許還要斥罵寧寧為了這麼一筆小錢，就賣掉了父親打拼一生的心。

　可對寧寧來說，這已經是一筆天大的巨款了。

　不貪心，沒有更多的要求。

　寧寧在路邊招了一輛出租車坐進去。

　司機問：“您去哪兒？”

　寧寧在那里愣了足足有半分鐘，說：“去商場……吧。”

　半個小時后，拎著禮的寧寧來到了泰的大門外。

　余桐過來把接了進去。

　這還是寧寧第一次上門。

　自從寧父死后，就很再見到郁想了。有時候是在宴會上，遠遠地看一眼。然后會發現，凌琛遠也在遠遠地看著郁想。

　“先換鞋，郁小姐馬上下來了。”余桐說。

　雖然郁想已經結婚了，但余桐還是習慣這麼稱呼郁想。好像不管在人生的什麼階段，都永遠是那個郁小姐。

　寧寧應聲：“好的。”

　然后被余桐引進門，走向了小客廳。小客廳鋪著厚厚的地毯，大概是因為家里多了孩子吧。寧寧往前走了兩步，還不小心踢到了一個樂高模型，模型剛拼了一半，還有很多零件散落在地毯上。

　也是因為多了孩子吧。

　寧寧心想。

　寧寧以前去過同事的家里，同事有兩個孩子，家里總是糟糟的，玩、兒用品到都是……

　“阿姨，你好，歡迎來我們家做客。你可以走那邊嗎？”聲氣的聲響起。

　寧寧忙順著聲音看過去，然后就看見了一個Q版的郁想。

　小姑娘穿著藕的泡泡，卷翹的睫輕輕，皺了皺眉：“您踢到了我媽媽的玩。”

　寧寧滿臉愧：“不好意思……”然后頓了下。

　嗯？

　媽媽的玩？

　原來這是學姐的嗎？不是孩子的？？？

　就……就不愧是學姐？

　小姑娘輕輕嘆了口氣，走過去，一屁坐在地毯上，慢吞吞地開始撿散落的零件。

　但撿了沒半分鐘，好像就累了，于是大聲喊：“哥哥！哥哥！來給媽媽收拾東西！”

　然后寧寧就又看見了一個Q版儲禮寒。

　那可是Q版的儲大啊！

　小男孩兒禮貌地和寧寧頷了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后就走到了小姑娘的旁，坐下。

　小姑娘指著樂高模型說：“這個掉了。”

　小男孩兒冷著一張臉，默不作聲地開始拼。

　等郁想穿著睡下樓的時候，小男孩兒不僅把寧寧撞掉那一部分拼回去了，甚至把剩下的也給拼完了。

　……很厲害。

　寧寧愣愣地心想。

　“我還沒有吃早餐，你先坐一下。”郁想一邊說著，一邊緩慢地打了個呵欠，“今天起得太晚了。”

　“好的，沒事，學姐你慢慢吃。”寧寧發覺自己到了郁想的面前，好像還是那個青稚的自己。

　沒一會兒，郁想端著豆漿過來了。

　小姑娘抬起頭問：“好喝嗎？”

　郁想：“好喝，特別香。就是今天早上的蛋不好吃。”

　小姑娘點點頭，像個大人一樣，說：“我也覺得不好吃。都給哥哥吃吧。”

　郁想：“有道理，反正咚咚不挑食。”

　寧寧：“……？”

　很快寧寧就知道兩個小孩兒，哥哥咚咚，妹妹秋秋。

　郁想喝完豆漿以后，坐在地毯上，看了看那個被拼起來的樂高模型。

　“咚咚你好厲害啊，正好媽媽拼累了，你就幫媽媽拼好了！”郁想啵了下咚咚的臉，“你拼了多久？”

　咚咚小聲說：“十分鐘？”

　郁想咂嘆：“你真是個小天才。二樓那個雪屋，你也幫媽媽拼了吧。”

　咚咚：“好！”

　寧寧：？

　然后，寧寧才知道家里的大部分玩都屬于郁想。

　小名咚咚大名郁冰的小男孩兒，天生早慧，不太稀罕玩這些東西。

　而小名秋秋大名儲遇秋的小姑娘，也沒什麼耐心玩玩，更喜歡和郁想一起玩兒，或者靠在郁想的腳邊，聽儲大講故事。

　這讓寧寧有那麼一瞬間懷疑，秋秋是不是郁想的暖腳寶。

　咚咚很快就上去拼雪屋去了。

　郁想問寧寧：“最近怎麼樣？”

　郁想猜，當主環從寧寧的上消失那一瞬間，寧寧應該就不會再遇見什麼瞎眼、被陷害、被排的劇了。

　因為寧寧已經不再是文主了。

　寧寧笑了笑說：“撐起寧氏的日子很難，但是……讓我覺得很真實，好像我前面的二十多年都白活了一樣。”

　郁想點了點頭。

　不出的意料哈。

　寧寧這時候又出了愧之：“我，我一直沒有空來看學姐。學姐這兩年還好嗎？照顧孩子很累吧？”

　話說完，寧寧又覺得這話好像有點不對。

　這時候秋秋爬上沙發，把果杯遞給了郁想：“媽媽，維C！”

　沒等郁想低頭，秋秋塞了一吸管進杯子，還調整了一下，把吸管口送到了郁想的邊。然后秋秋得意地說：“媽媽，這樣喝就很省力很省力了。躺著也可以喝，秋秋給媽媽扶吸管。秋秋聰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