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禮寒進門就坐在了他的老板椅上,儼然反客為主的姿態。
何坤民只能站在一邊,指揮書送兩杯咖啡過來。
“怎麼敢勞大大駕呢?”何坤民出笑容。他的年紀不小了,一笑起來,眼角的細紋也就堆疊到了一。
而他的模樣越是狼狽、丑陋,儲禮寒想到那天他尾隨著郁想上樓的舉,就越是有一無名火。
“大要見我,王書給我打個電話,我肯定就立刻過來了。”何坤民接著說。
儲禮寒轉了轉下的椅子。
這把老板椅其實很符合當代土豪的作風,寬闊的背靠,純皮的扶手,邊上還鑲了金邊兒。何坤民坐在這里,像是暴發戶。儲禮寒坐在這里,卻把老板椅都襯得上了個檔次。
他更像是這里發號施令的總裁。
何坤民想著這一點,正晃神間,就聽見儲禮寒低低出聲:“何總從這里出去,能看見什麼?”
何坤民忙轉頭去看落地窗外的景。
能看見高樓大廈,能看見燈火輝煌,能看見無數一個月工資拿不到三千的人下人,從他的腳下拖著疲累的軀走過……他時刻會有種自己能主宰這座城市的錯覺。
儲禮寒跟著又低低出聲:“何總是不是想拿金烏灣的那塊地?”
何坤民心里一激靈,忙回頭去看他:“儲大的意思……”
他毫不懷疑,如果儲禮寒從中手,他就拿不到了。
儲禮寒又出聲:“比佛山莊的項目,何總的資金鏈還沒回攏吧?”
彼此都是這個圈子里的。
儲禮寒站得比他更高,人脈更廣,手里掌握的信息更多,眼界也更寬闊。
儲禮寒會看出來宏駿地產的一些弊病,這并不奇怪。
難怪那麼多人又恨他,又怕他。
何坤民抖著心想。
儲禮寒攪咖啡:“我是真為何總擔憂,何總有一天從這里跳下去了怎麼辦?”
何坤民聽到這句話,終于不可抑制地抖了起來。說是抖了篩子也不為過。
他連忙出聲:“大,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錯了?請大明示!儲董那里,我真的一個字也沒有說啊!”
儲禮寒當然知道他沒有說。
但這并不重要。
儲禮寒本來就只是要折磨他。
“是嗎?”儲禮寒松手,咖啡勺重重落下去,撞瓷杯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就好像是重錘一樣,跟著敲在了何坤民的心上。
“真的,真的,我真的什麼也沒有說,您、您可以和郁小姐,在我這里約會啊,我一定為你們做遮掩,真的……”何坤民連聲為自己辯解。
“約會?”儲禮寒抬眸,輕嗤了一聲。
這一聲嚇得何坤民都快又給他跪下了。
儲禮寒掃了一眼王書。
王書:?
不過不愧是在儲禮寒邊跟久了的人,王書很快反應過來,然后覷著儲禮寒的臉,嘗試著出聲道:“何總,郁小姐不肯見我們大了。”
何坤民聽傻了。
怎麼會這樣呢?就因為那天被他撞破了?所以郁想害怕了?
完了,所以現在……儲大把這一筆賬算在他的頭上了?
王書說完,瞧了瞧儲禮寒的臉。
大的臉沒有變,那就說明他這段話沒有說錯。
“我、我,我不知道為什麼啊,要不,要不我去幫您找郁小姐?”何坤民躬著背艱難地道。
儲禮寒:“你以為你自己算什麼東西?”
何坤民腦子一嗡,不敢反駁。
儲禮寒:“你去找,更不高興了。嗯?拿你何總從這兒跳下去摔一灘爛泥來賠嗎?”
何坤民抬手了汗:“不、不,不敢。您說得對,我算什麼呢?我怎麼能去找郁小姐呢?萬一惹得郁小姐更不高興……”
何坤民心下恨恨咬牙。
當初在金家的宴會上他果然沒看錯。郁家這個兒,的確是長得相當漂亮勾人,誰看了都要忍不住心。可他萬萬沒想到,他了心思的時候,這位大爺也心思了,的還是正兒八經的心思,不是玩玩就丟的那種。
何坤民回憶過往,確實從來沒聽說過什麼和儲禮寒有關的花邊新聞。
這位好像天生就跟絕緣。
今兒這麼頭一回,那可不是誰一下誰都得死嗎?
“那何總說應該怎麼辦?”儲禮寒問他。
“我、我這人腦子不太聰明,當年房地產起家,那也是乘的東風。”何坤民出笑容,“我這腦子沒法給大出主意。”
他主要是怕再踩著儲禮寒的雷。
他抬手扇了自己兩掌,說:“我就先給大賠個罪……”
儲禮寒沒出聲,只不冷不熱地盯著他。
何坤民只好又加大了力度,朝著自己的老臉猛扇了幾耳,扇得他腦子里嗡嗡得更厲害了。然后才敢停下來兩口氣。
“我不去找郁小姐,我就在網上給郁小姐賠個罪怎麼樣?”何坤民小心翼翼地問。
他本來還想說讓人去給郁想送點東西賠罪,但又怕被別人誤會,萬一有什麼不好聽的話傳進儲禮寒耳朵里,那他就完了。
他也不敢派手底下人去代他賠罪。
怕被儲禮寒誤以為他是派人去威脅郁想了。
儲禮寒緩緩站起,從桌面上了張紙,手指微微一攥,將面巾紙得有了點形狀,然后扔到了何坤民的面前:“何總吧,不太面。”
說完,儲禮寒才帶著王書走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又關上。
何坤民忙扶住了桌面,他腦子里直發昏,心臟也跟失序了一樣一陣狂跳。
那邊助理不明所以地推門進來:“何總……”“啊!何總您怎麼了?您的臉……”助理趕湊了上去扶他。
這助理長得也很漂亮,但何坤民愣是沒多看一眼,反而煩躁地推開了:“出去,把門帶上。”
“可是您流鼻……”
“出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何坤民沉沉地道。
助理嚇了一跳,甚至不敢對上他的目,趕就溜出去了。
何坤民了幾口氣,抬手了鼻子流下來的。
儲禮寒這個人,太懂得怎麼照人七寸打了。
為什麼沒有派人把他帶過去,而是他屈尊降貴親自來這里?何坤民面容扭曲,憤怒又害怕地冷笑了一聲。
這里是他一手打造起來的宏駿地產。
是他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產業。
他站在這里,就如同站在王座。
可儲禮寒要讓在這里,一掌一掌扇掉自己的自尊。
要讓他在這里膽寒抖,狼狽的姿態被別人盡收眼底……
這邊王書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
很明顯,大不高興。
他陪著儲禮寒回到車里。
儲禮寒取出金屬煙盒,從里面出了一煙,夾在指間卻沒有。
“開車,去高家。”
“高家?”王書心說怎麼去這兒呢?
高家在海市也相當有名。
“上次金家那小孩兒跟我說,高學輝最近學人賭石……”
王書沒想到儲禮寒會向他解釋。
這說明……嗯?大的心又好了?這就好了?沒有收拾冉彰,也沒有收拾郁小姐,就好了?
這邊何坤民勉強倚著沙發坐下,他今天是不能回去了。否則一路上都會有人看見他的樣子。
他抬手挨了挨自己的臉,只覺得疼得厲害。
可他很清楚,這還沒有完……他隨時都可能被儲大懷疑。今天這樣的場景,可能還會上演無數遍。
那種明知道頭上懸著鍘刀,鍘刀卻又遲遲不落下來的覺,比直接打他一頓還要他的命。
要知道從別墅宴會后,他就不怎麼睡得著覺了。
該死,該死。
何坤民連罵了幾聲,然后打開了手機,決定還是先給郁想賠罪。
怎麼賠呢?
沒有比公開賠罪更好的了。
丟臉丟一時,但也比長久的折磨好。
何坤民還琢磨怎麼弄到郁想的微博賬號呢,就在熱搜上看見了的名字。
何坤民本能地點了進去,然后就看見了什麼阿Z直播陪郁想打游戲,評論區全是一片臥槽。
還有這樣一條評論特別扎眼。
【都上熱搜了?那儲大看見了,不會生氣吧?】
【建議更改為,那儲大、凌琛遠、何云卓看見了不會生氣吧?】
【我他媽笑死,你擱這兒疊buff呢】
何坤民:?
所以,郁想正在和一個冉彰,別名阿Z的人打游戲,所以沒能去和儲大約會?
那……那這不關我的事啊草!
儲大來折磨他干什麼?
何坤民一口老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