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短小
嚴慎保持著戒備的狀態等了許久,直到都有些僵了,還是沒能等到乘風帶來好消息。
他在公頻里了幾聲,對面始終沒有回音。
連江臨夏都察覺出不對,空問了句:“怎麼回事?你跟乘風失聯了?你不是在看著他嗎?”
嚴慎說:“他潛伏到對面去了,這邊地形不大好,我不敢靠太近。”
“那應該是找不到機會跟你說話,而且這小子本來就不喜歡開口。”江臨夏滿肚子壞水,慫恿道,“你試著罵他兩句,看他有沒有反應。”
嚴慎“嘖”了聲,說:“你自己怎麼不試試?”
“難道我會怕他嗎?”江臨夏哂笑兩聲,聲音卻低了下去,沒什麼殺傷力地在那兒拱火,“老年機人,你是故障了嗎?”
項云間置事外地看笑話:“小心被雁啄了眼。”
江臨夏不以為意:“乘風那個矮個子嗎?他跳起來也啄不到我的眼啊。更何況他明明是一兔子,所以才能那麼和諧地混進對面的那個兔子窩。”
眾人說笑幾句,項云間那邊的背景逐漸安靜,應該是在短暫地休息。
乘風倒在這個時候冒了出來,不大高興地問:“為什麼說我壞話?”
“喲,失蹤人口回來了啊?”江臨夏笑道,“夸你可呢。”
乘風:“你騙人。”
嚴慎問:“乘風,你在做什麼,為什麼一直不回答?”
乘風對待瀕死之人一向是很寬容的,如實相告:“我們在討論怎麼殺你。”
嚴慎:“那討論出來了嗎?”
“嗯。”乘風說,“四面八方。”
嚴慎仿佛聽了個笑話,正想吹個口哨應和一下氛圍,忽然聽見遠傳來一聲嘹亮的槍響。
項云間等人的隊伍不在附近,對面的學生應該沒有敵對的目標。這槍聲來得無緣無故。
但是很快嚴慎就明白了,因為這幫不要命的考生,不僅主用槍聲暴自己的位置,還扯著嗓子在那兒沒臉沒皮地狂吼。
“狙擊手,我已經知道你在哪里了!快點滾出來!”
“聯大的狙擊手!躲在暗算什麼好漢?頂多算個蘑菇!”
“你發霉了嗎你發霉了嗎?快點滾出來!”
“狙擊手你這慫貨,有本事出來跟我對槍!”
嚴慎:“……?”
畢竟以后可能還要見面,考生們不敢罵得太過分,只是那種囂張的心,已經很好地傳遞到了。
瘋了。嚴慎心道。這幫人腦子里怕不是長了草。
他用手肘撐在地上,微微支起上,循聲查看遠的形。
不等找到人影,后也傳來了類似的罵。
兩批人的聲音混在一起,一高一低、一唱一和,隨著距離靠近逐漸清晰,三百六十度環場立地圍繞在他耳邊,循環播放。聽起來竟然富有節奏。
喊得狠了,幾個男生的嗓音變得尖利沙啞,跟出鬼哭狼嚎的鬧劇似的。
嚴慎謹慎起來,抱著槍后退數步,將背抵在一棵樹干上。
“對面怎麼回事?”嚴慎滿腦袋問號,“轉變作戰風格了?”
江臨夏說:“什麼風格?被你殺瘋的瘋格吧?”
嚴慎再次尋求自己的伙伴:“乘風?乘風在嗎!”
乘風依舊失聯。
嚴慎不指了,屏息凝神地細聽。
三支隊伍,被他殺了六個,應該還有十多個人。
當十多個敵人敲鑼打鼓地出現在他面前,他反而有些把握不準局勢。
遠聲音太過嘈雜,他無法準確判斷那群考生的人數和距離。但從他們敢這樣大張旗鼓的陣仗來看,考生們的士氣應該已經恢復。
可能是狗急跳墻后不講武德地一場胡鬧,也不排除他們集結到了新的盟友。
嚴慎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問題。
他們怎麼會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
然而這個問題他沒有時間深究,經驗讓他直接得出了結論——需要撤離。
在敵我不明的況,他的選擇一向都是偏向謹慎。何況他完全沒有把握,在對方有充足準備的況下以一敵十。
于是第二個問題跟著跳了出來。
——是往項云間的方向撤離,還是往地圖的邊緣撤離?
思緒飛速轉的兩秒間,嚴慎想到,如果這陡然轉變的風格是對方深思慮后做出的決策,那麼對面最想阻止的,肯定是他與隊友順利會合。
嚴慎當即將槍甩到后,朝著聲音相對稀疏的北面沖去。
·
藏在干涸的渠中間,平頭青年渾不自覺繃。他死死盯住前方的荒林,連眨眼都不敢用力,才不到十分鐘,手套里已全是潤的汗意。
林間風平浪靜,而頻道里是有條不紊的報數聲。
不斷重復的數字讓他心中迫愈重,他忍不住又問了一遍:“為什麼我們不守地圖中間?”
乘風冷淡地說:“因為人不夠。”
平頭青年又問:“為什麼他一定會往這個方向來?再過去一點就超出地圖范圍了,他要冒很大風險繞行一圈才能離危險,我覺得他不會走這條路……”
乘風說:“因為他在一次次的勝利之中迷失了自己。潛意識里瞧不起你們,覺得你們沒有妙的戰。”
平頭青年絮絮叨叨地說:“聯大的學生,不會那麼輕敵吧?而且你確定要躲在這里嗎?如果我待會兒手抖沒中,你能幫我補槍嗎?”
乘風:“你閉。”
平頭青年:“哦。”
沒過多久,一道矯健的影披著正午的日沖刺過來。
穿林而下的是溫的,明暗界的線帶一點金的彩。遠遠看去,嚴慎的短發、廓,都被那金描淡。
平頭青年渾寒直立,立即用食指扣住扳機。
不知道是因為蹲得太久,導致他手腳已經僵,無法自如控制;還是因為他心的不安嚴重影響了他的判斷,讓他反復瞄準不敢開槍。
只見嚴慎越跑越快,在他的視線里飛奔而過,從三百米的距離減到兩百米,又從兩百米到近在咫尺……錯失了最佳機會,他還是沒能開槍。
……隨后對方縱一躍,也跳進了渠,在他十米開外的地方曲起。
這況就很尷尬。
在同一個戰壕,但不是同一個陣營的兄弟。
嚴慎似有所覺,朝他這邊轉過了視線。
四目相對時,一種難以形容的復雜緒在空中蔓延。
嚴慎條件反地抄起腰間的手^槍,可惜還沒來得及舉起,后先中了一彈。
槍聲久久在空中回鳴,嚴慎掉過頭,看見乘風,表都是驚愕的。
“你剛剛在干什麼?”乘風也很震驚,問那平頭青年,“你倆含脈脈的,是有病嗎?”
“我……”平頭青年張開,整個人都陷在恍惚之中,“我不知道。事發生得太突然,我還沒反應過來。”
“現在也是嗎?”乘風問,“你還站在那兒干什麼?”
平頭青年訥訥應聲,抱著槍站起來,一個趔趄,差點直接栽倒。
“我筋了。”平頭青年手足并用,狼狽地爬上草地,紅著臉解釋說,“這太窄,我姿勢沒找好。”
乘風心說這男人真的好不靠譜,皺著眉頭,在隊頻里宣布:“目標已擊殺,現在統計傷亡。”
隊頻里傳來一群人極其的聲音:
“真的?這就結束了?我都沒看見那個狙擊手啊?”
“沒有傷亡!”
“我隊全部都在!”
“牛啊技工!”
“我嗓子啞了,你別騙我。”
乘風從渠的另外一邊爬出來,小跑著從嚴慎邊路過,淡定從容地總結戰局:“沒有傷亡,大家表現得不錯,也說明對方沒有很可怕。只要創造好時機,我們完全可以克制他們。”
平頭青年回過神來,顛顛地追在后,殷勤道:“大哥!你就是我大哥!再給我一個機會,這次我肯定能行!”
看著乘風頭也不回地離開,冷酷得連個眼神都不施舍,呆立在原地的嚴慎驀然領悟了。
——機人沒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