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銷社里父子倆花費了十分鐘,出去挑盆用了半小時。
沒辦法,他們實在是舍不得買鐵盆(主要怕挨罵),于是就尋思著買個木盆回去,木盆又大又便宜,平時可以拿來洗服洗菜什麼的。
只要這個沒有經過家里人同意就購買的新盆好使,利用率又足夠,父子倆挨罵的可能就不大。
當然,不挨罵,挨說還是有的。
這種需要傳統技藝的木盆當然不能在公家買,宋爸門路的帶著宋藥在路邊攤選來選去,挨個問了價格,又一一比對。
大家擺攤的位置都在一條街上,今天是小集市,街面上人還是多的,但宋爸一枝獨秀,吸引了不攤販的視線。
畢竟大家都是貨比三家,就他貨比三十遍。
他們就眼睜睜的看著宋爸問過一個個賣木的攤子,從頭問到尾,又從尾問到頭,然后再從頭問到尾。
關鍵他問的還特細致,什麼“你這盆用的是什麼木頭”“我看看它重量多”“著倒是的,箍了嗎”。
反正每重新走一遍,他都能問出不一樣的問題。
有人被問煩了,問他:“這條街你都走了多遍了,也不嫌累啊?”
宋爸就刻意放高聲音:
“難得添置東西,我當然要買就買最好的,以后可是要用很多年的。”
這話一出,賣木盆木碗木筷子的攤販們都來了神。
“最好的”這個稱呼還是蠻吸引人的。
尤其這里還有這麼多人聽著呢,要是他們的盆被選中了,那也是一種肯定啊。
宋爸再來問的時候,他們也不嫌他煩了,而是竭盡全力的推薦起了自家的盆有多好多好。
被爸爸牽著手的宋藥將一切收眼中,神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走不路被爸爸抱起來的時候,他就悄悄湊到宋爸耳邊問:
“爸爸你怎麼懂那麼多木盆的知識呀。”
雖然宋爺爺會用竹子做點東西,但是木工一般都是代代傳下來,沒人教是很難學會的,宋爺爺最多自己索著做桌子椅子,木盆這種就不行了。
宋爸也悄悄回答兒子:“就看見什麼問什麼就行了,反正問得多也沒壞。”
他買東西都是這麼買的,目前還沒翻車過。
宋藥恍然大悟:“大家現在對我們好熱,爸爸你真厲害。”
宋爸得意:“看著吧,爸爸還有更厲害的。”
如此選了半個小時后,吸引夠了大家視線的他才終于在一個攤子前停留。
那個攤主沒想到他居然選中了自己,一時間喜不自勝,還略帶了點小得意的看了一眼其他木攤。
“同志,你要哪個盆?”
宋爸蹲下來:“不急,咱們再講講價。”
攤主:“……”
宋爸端好自己的一臉正義的面容,做足了講價的架勢,有理有據給他算:
“你家的盆我觀察過了,的確是做工不錯,我是想買的,但是就是價格,比東邊第二那家高了不。”
攤主立刻進戰斗模式:“同志,你也說了,我的盆做工是好的,價格高點也是合理的呀。”
宋爸穩穩當當:“你高一點當然合理,我覺得它也值得這個價,但是真的高太多了。
其實如果你降到我說的這個價,相信不是我要買,其他同志也會想買的。”
說完了,他還轉頭很自來的對旁邊正看盆的顧客說:
“是吧同志,他要是降到這個價你也會買的吧?”
這位顧客不太懂買盆,但看得出來宋爸很。
被他看上的木盆絕對差不了,現在對方還擋在前面降價,當然樂見其。
反正都是買盆,買個被人挑細選出來的那可省了不功夫:
“要是這個盆真的像是你說的這麼好的話,那肯定會。”
宋爸抱著兒子很自信的保證:
“這可是我逛了七八次次一家家問出來的,那能差嗎?你在他家買沒錯的,他家做盆絕對細致,不信你問他。”
說著,他看向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攤販:
“愣著干什麼,你跟人家說說你是怎麼做這個盆的呀。”
攤販:“……這,這也不是我做的啊,是我爹做的。”
宋爸:“那你就說你爹做的有多好呀,誒呀,你這同志怎麼這麼實誠,連招攬客人都不會,我看著都替你著急。”
見宋爸一副很不得替自己招攬的樣子,攤販有些無措也有些,趕結結的說:
“那個,我爹每次選木材都要選很久……”
宋爸:“不是說這個,算了算了,我來教你,來來來,你們看……”
他隨手拿起一個盆就開始了:“首先我們一下里面,是不是溜溜的?這就說明好洗,再一下外面,看見這些紋路了嗎?這樣就會好拿。
然后再對著看,一都不進來,就不用擔心水,還有啊,知道我為什麼選了你們家沒選別人家嗎?
因為你們家這個邊邊做的特別仔細,手直接就能撐在這,也不用擔心手什麼的,還有還有……”
他叭叭叭的一說就停不下來,聽的攤販和顧客都一愣一愣的,甚至有其他想給家里添置木盆的人也了過來,津津有味的就聽了起來。
宋藥抱住他爸脖子,也跟著找優點:
“還有呢,這個盆特別好看,買回家帶去洗服的話,一定有面子。”
宋爸贊揚的點頭:“沒錯,雖然說咱們老百姓不講究這個,但是能買好看的當然還是買好看的了,帶回去了看見了心也好啊。”
攤販都聽懵了,他賣的貴是因為看見他爹為了做這些木盆花了多力氣,這才定了這個價,他自己都沒想到他們家的盆這麼多優點。
可,可他家盆這麼好,他怎麼一個都沒賣出去。
宋爸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下一秒就開口了:
“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貴了,在你這買一個盆,都夠在別人家買一個半了。”
攤販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但也覺得有點不甘心:
“我家的木盆質量比他們的好啊,我都比對過的。”
“我沒說你家盆質量不好啊,你家盆再好,你也要考慮一下大家伙買不買得起啊,都是小老百姓的,誰家買盆花這麼多錢啊。”
旁邊立刻有人幫腔:“是啊是啊,大家都是能省一分是一分的,你這太貴了。”
宋爸趁熱打鐵:“我剛跟你說的那個價就剛剛好,貴,但又不是很貴,大家也買得起,不然你價定的再高,沒人買那還不是不掙錢。”
攤販震驚:“你怎麼知道沒人買?”
宋爸難以置信他為什麼問這麼簡單的問題:
“大家有錢當然是去買鐵盆了,買木盆的那肯定是沒錢啊。”
“你看看周圍的人,像是舍得花那麼多錢買一個木盆的嗎?”
宋藥立刻驕傲仰臉:“我們家可窮了呢!”
攤主:……窮就窮,你驕傲個什麼勁啊。
但再看看其他來逛小集市的人,大多著簡樸,行匆匆……的確不像是愿意花一倍多價錢買木盆的人。
他的堅持已經搖搖墜。
宋爸熱的給他出主意:“聽我的,降價,你一降價,保證買的人多的不得了,總比一分錢掙不到強。”
攤主被他攛掇的越想越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一咬牙:“行!就你說的那個價賣!”
他一松口,早就準備好的宋爸立刻掏錢遞過去,然后快速拿起自己早就看上的一個盆:
“說好了啊,來,給你錢,我要這個盆。”
饒是覺得對方說的對,宋爸如此快速急迫的態度還是讓攤主有點不太安心:“你這麼著急干什麼?”
宋爸理直氣壯:“我怕你反悔啊,誰知道你明天會不會后悔把價錢又改回去。”
宋藥也從爸爸上了下來,相當贊同的點著小腦袋:
“就是就是,所以我們要趁早買,一手錢一手盆了,你反悔也沒用。”
攤主:……
其他還在觀的顧客卻被提醒了。
是啊,攤主現在被說的降價了,誰知道他會不會一會又反悔。
雖然不太懂盆,但這盆看著的確質量不錯,又是剛從高價降下來的,現在還多了一個“對方可能反悔漲回去”的可能,本來就打算買木盆的立刻上前掏錢了。
就算是原本不打算買的,也開始思慮起了家里需不需要再買個盆。
攤主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就被一眾人包圍了。
雖然大部分都是湊熱鬧的,但還真有好幾個立刻掏錢要買。
錢一到了手上,他瞬間又高興了起來。
雖然降價了,但是今天賣了這麼多盆,對家里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額外收了,帶回去他爹肯定高興。
等賣出去好幾個盆,面前人群散去之后,他一邊數錢才一邊后知后覺的反應了過來。
要不是剛剛那個同志夸了一堆他的盆多好多好,還幫他定了個合適的價錢,其他人也不會來買。
這麼多的錢,夠他娘吃好久的藥了。
這麼想想,就不由有些后悔。
早知道人家幫了這麼大的忙,他剛剛就不該要錢……不,錢還是得要,但是價格該便宜點的。
已經走出縣城的宋藥和宋爸完全不知道他們收獲了攤主的激,正滋滋的流拿著盆欣賞。
砍價買下來的東西就是香,兩人怎麼看怎麼。
宋藥著小手把木盆了又才依依不舍放開,總算是知道為什麼村里每次買集用都會讓他爸去買了。
因為他爸爸實在是太會講價了呀!
宋藥毫不吝嗇自己的夸獎:
“爸爸,你真的太厲害了,我長大了也想要變得你這樣厲害。”
宋爸也毫不謙虛的接了兒子的夸贊,洋洋得意道:
“你一定可以的,你可是你媽的兒子,比我還聰明呢。”
宋藥也點頭:“媽媽是好聰明。”
小孩掰著手指算媽媽的優點:“會教書,會打架,做辣椒醬也好吃。”
宋爸贊同:“是啊,之前你媽媽在小樹村的時候,每年到了這個季節就做辣椒醬,當時我為了吃做的辣椒醬賴在小樹村不走。
你太姥姥也喜歡我,就讓我在那住了好久,你媽媽和我關系也好,所以我天天都有辣椒醬吃。”
說著說著宋爸就開始咽口水:“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懷念辣椒醬……啊不,是你媽媽。”
宋藥也跟著咽口水:“我也想媽媽了,都好久沒有去看了。”
宋爸立刻提議:“你小爸喜歡吃魚,不如咱們明天給他送魚去吧?”
宋藥興的眼睛亮晶晶:“好呀好呀,辣椒魚頭也很好吃的,小爸最喜歡吃了。”
父子倆一拍即合,一想到明天就能吃到辣椒醬,就都很高興。
宋爸就盤算起來了:“蜂也給他們送一些,你哥哥們也喜歡吃甜的,等明天去了你讓他們帶你去抓蝎子,可好玩了。”
宋藥開心不已,連連點頭:“嗯嗯!我一定抓好多好多蝎子!”
宋爸就點頭,想,抓吧抓吧,正好家里也該泡蝎子酒了,省得他去費勁抓了。
他當然也沒惦記著吃的,也想了想別的。
“幺兒,你說我去找你小爸,問問他別的縣況怎麼樣,要是好的話,我就試試把咱們的蜂往外賣賣。”
宋藥后爸雖然也種地,但他們柳葉村后面靠的山十分深,所以村里也有強壯的男丁偶爾打獵,他就是其中一個。
而且還是打獵技非常不錯的那種。
每年冬天宋藥都能吃到那邊送來的兔子,其他時節就是野。
獵多的時候縣里吃不下,他就會送去其他縣賣掉,有的時候要走好幾個縣才能把手里的獵全部出掉。
本來宋爸是打算過幾天地里沒事了再去送蜂,不然他倒是閑得慌,過去了那邊忙著,那他想找宋藥后爸喝個小酒的愿不就落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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