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武有,卻一筋。
而軍師呢,很多事他知道該怎麼做,卻因為道義和心不能這麼做。
對于一個謀士來說,他過于善良了。
換句話說,就是軍師只會明正大,不會臭不要臉。
比如說這次的事,軍師估計就沒想到可以安一個暗鉤,裝出一副喝酒被抓的樣子就行了,而是苦惱于若是真的抓了人,這五兩銀子可能就是對方的命。
不過不要,三人行,一人不要臉便可了。
紀長澤笑著撣撣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塵,站起來便是一片飄飄然的賢士模樣。
“不過有個問題,那兩位對我有恩,也愿意幫我做這個戲,但這個,在下剛剛來軍營,囊中啊……”
軍師了然:“無妨,將軍在便好。”
說完,兩人一起轉,向了正聽不懂他們說的話又得待在這里,熱的正解開盔甲的侯將軍。
見兩人說著說著突然一下子看向自己,侯將軍:“???”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的又將盔甲穿了上去,里嘀嘀咕咕:“好好好,我知道,要正冠,我不就是了。”
紀長澤淺笑上前,自然而然的,沖著他出手,攤開掌心。
侯將軍:“……干什麼?”
“這十兩銀子,就勞煩將軍出了。”
侯將軍:“???”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出??為什麼是我???先生你剛剛跟他們說你出的。”
紀長澤回答的特別理直氣壯:“我沒錢啊。”
侯將軍:“……”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軍師。
軍師沖他點點頭,輕聲道:“給錢。”
侯將軍:“……”
他不不愿的從懷里掏了掏,正好是一張十兩銀票,撇過頭直接遞給了紀長澤,暴躁道:“拿走拿走!”
紀長澤接過銀票:“另外,這壇酒的酒錢,將軍也給我一下。”
侯將軍:“……”
“酒怎麼也是我給??”
紀長澤:“這酒是那兩個小兄弟買給我的,他們本就救了我,也不是多麼有錢的人,我不想讓他們破費。”
“你不想他們破費你自己出錢啊,你找我要干什麼??”
紀長澤:“我沒錢啊。”
侯將軍:“……”
他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軍師。
軍師依舊烤火,見他這樣,點點頭:“給他。”
侯將軍差點沒吸氣吸的太多把自己撐死,他咬牙切齒的又從懷里掏了掏,掏出一個碎銀子出來,沒好氣的丟給紀長澤。
紀長澤麻利接著,臉上出了一抹笑,對著侯將軍拱拱手:“將軍果然是出手大方,對下寬仁,在下文弱,連弓都拿不起來,手頭也沒能攢下錢來,日后還要靠將軍多多照拂,多謝多謝。”
侯將軍聽著這眼的話,一陣無語。
這不就是他上次說紀長澤的話嗎?這人怎麼這麼記仇。
紀長澤不去管他那咬牙切齒的神,只將銀票和碎銀子都裝進自己懷中,然后對著兩人拱拱手。
“我先去尋那兩位小兄弟了,將軍與軍師自便。”
他掀開簾子出去了。
侯將軍知道紀長澤耳朵好,一直憋著坐在那坐了半天,才在差不多憋了一刻鐘后猛地站起來:“表弟,你看看紀先生,哪有這樣的,他分明是記仇!”
“擺在明面上的記仇,總比背地里記仇好。”
軍師心不錯,抬眼笑道:“紀先生人不錯,此次他借此事說開,也是為了讓你們之間毫無芥,他果然是個有大才的。”
侯將軍擰著眉,總覺得還是不對勁。
他一屁坐在軍師對面,問道:“表弟,你有沒有覺得紀先生他好像臉皮很厚啊?剛才他跟我要錢的時候,一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
“將軍想多了。”
軍師是不信紀長澤這樣的人會真的厚臉皮的,反而很欣賞他的舉:“他方才行事,分明就是把你我當了自己人,若不是自己人,都是讀書人,他怎麼會張口要錢。”
侯將軍撓撓頭:“那照你說,他這人還不錯了?”
“的確不錯,我觀此人,溫文爾雅,一才氣,上又從無倨傲,為人更是堂堂正正,行事大度,將軍得遇此人,該覺得是一件幸事才對。”
侯將軍自己空空如也的懷里,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小心看了眼心看上去很不錯的軍師,挪著子往表弟邊坐了坐:“表弟,我的錢都被他給弄去了,不如你再給我一些錢?”
軍師神不變:“將軍可知方才紀先生為何要找你要錢?”
侯將軍不知道話題怎麼就轉到了這里,但還是回答道:“他沒錢啊。”
“非也。”
軍師搖搖頭,道:“紀先生定然是知曉你雖定下軍中不許飲酒的軍規,卻自己著喝酒,為上者,最怕的便是對下規定之事自己做不到,如今沒人知曉也就算了,若是有人知道你自己喝酒,卻不讓底下的人喝,那些將士們該如何想你?”
侯將軍:“……”
他訕訕道:“我是在軍營外喝的,不算違反軍紀。”
軍師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他瞬間閉。
“紀先生拿走了將軍上的銀兩,便是在警告將軍,所思所行皆是為了你好,將軍還是莫要辜負先生好意了。”
討錢不還挨了一頓訓,侯將軍垂頭喪氣的站起來:“那我出去氣。”
見他站起來,軍師又問了一句:“將軍可記得我方才說的?若是見了紀先生,莫要忘了道謝。”
“記得記得,我都記得。”
侯將軍說:“紀先生為人好,他跟我要錢是為了我好,先生對我好,我也會尊重先生的。”
他說完,出了帳子,軍師抬眼了一眼,嘆了口氣。
這樣的子,若是他死了,怕是活不過一年。
還好,如今有紀先生在,紀先生為人通利落,多會照拂一下。
外面,侯將軍出了帳子之后就隨便尋了條道走,結果也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突然聽到前面有說話聲。
他上前幾步,正好聽到王大正在說:“紀先生,真是要謝謝您,若不是您為我們求,還墊了銀兩,我兄弟二人恐怕早就被打的起不來了。”
“無事,你們二位與我有恩,墊一些銀子算什麼。”
王二滿臉的忐忑:“可您方才說一人五兩,兩人便是十兩,這麼多的錢,就是賣了我兄弟二人也沒有,先生您剛剛才當上賬房先生,哪來的這麼多錢。”
紀長澤一臉正義,站立言語間,充滿了仁善:“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無事便好。”
兩人越發:“多謝先生,誒,也不知將軍是如何想的,都是大老爺們,喝酒不是很正常嗎?竟為了一壇子酒要打人。”
“將軍所思所行都是為了你們,可莫要說這種話。”紀長澤擺擺手,十分的義正言辭。
兩人都跟著點點頭:“是,我們知曉的,將軍的確是個好人,不過先生您可真是對將軍忠心耿耿,大人放心,今日您幫我們墊上銀兩,您忠心將軍,我們也會跟隨您一起追隨將軍!!”
“為了先生,我等二人,日后必定越發忠心!!”
侯將軍:“……”
忠心他就忠心他,還為了紀先生。
那特麼是他掏的錢!!!
紀長澤點頭:“我知曉你二人對將軍向來仰慕,日后好好做事就好。”
說著,他又掏出一個碎銀子遞給他們,言辭溫和,態度誠懇:“這是補給你們買酒的錢,日后可莫要再做這種事了,我們之間的誼,就算是不搞這些虛招子,也是有的。”
兩人頓時更加激,向紀長澤的視線看上去簡直恨不得把他當祖宗一樣供著。
不幫他們掏了錢,如今還把酒錢也給了他們。
紀先生也太好了吧!!
他們推辭,紀長澤非要給,他們再推辭,紀長澤還是非要給。
最后,兩人不得不收了碎銀子,連連道謝后離去。
紀長澤一直等著他們走遠了,才甩甩袖子,慢條斯理的朝著侯將軍這邊走過來。
見侯將軍看著自己,他毫不意外的笑了笑:“將軍,這麼巧。”
侯將軍見他打了招呼就繼續往前走,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憤憤追在后面:“那錢分明是我掏的,你為何不告訴他們?!”
紀長澤看似走的和緩,速度卻相當快,侯將軍只能大步跟在他后,看著這個外表非常與世無爭的先生風輕云淡的說話:
“他們本就仰慕將軍,我這才這般做。”
侯將軍:“這是個什麼道理?!”
“他們本來就仰慕將軍,我將那銀兩是將軍所出之事告知,最多也只是讓這二人更加仰慕罷了。”
紀長澤隨手摘下一個樹枝,停下來看了看木質,一邊看一邊對隨著自己停下而趕忙一下急剎車的侯將軍說:“但若是他們以為是我給的銀兩,那這件事就很不一樣了。”
“將軍給的銀兩,他們只會更加仰慕將軍,我給的銀兩,他們既會激我,也會仰慕將軍。”
“這樣算來,將軍覺得告訴他們哪個更加劃算?”
侯將軍遲疑了一會,猶豫道:“你給的?”
“對了。”
紀長澤點點頭,拿著樹枝繼續往前走:“將軍明白就好,錢一給,對于他們兩人來說,既仰慕了將軍,又激了在下,這筆錢在下幫您發揮了最大功效,也不要什麼獎賞,您只在心里謝謝便好。”
他這番話剛剛落地,人便已經走遠了。
只余下侯將軍站在原地,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擰眉思索了半天,才猛地一拍掌,反應了過來!
不對啊!!
那銀兩是他給的,仰慕是之前的,仰慕是仰慕,激是激,如何能因為本就仰慕就不要激了。
這紀先生分明是拿了他的銀兩給自己做人。
結果還要他反過來謝謝他??
分明是狡辯!!
厚無恥!!
他自覺找到了,連忙大步追趕在了后面,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是習武之人,卻還沒紀長澤走得快。
等回了營帳時,正見著紀長澤拿著一張圖紙,跟軍師說著什麼。
侯將軍連忙上前:“紀先生,你方才說的不對,你……”
軍師拿著圖紙,正滿臉喜的跟紀長澤探討,突然被打斷,抬頭正要說讓表哥等一下再說。
紀長澤擺擺手:“無妨,很快就好。”
侯將軍這才得以快速將自己方才想到的話一口氣說了出來。
他拉拉說完了,紀長澤安靜的聽完了。
然后問了一句:“將軍為何要如此想?在下是將軍賬下,他二人對在下激,不正是也對將軍激嗎?將軍份高,也不好與他們相,這激到了我上,難道不比將軍方便?”
侯將軍:“……”
他剛剛整理好的思緒再次打,逐漸陷沉思。
見此,紀長澤對軍師道;“好了,將軍恐怕要思考一陣,我們繼續看圖紙吧。”
軍師點點頭,又拋出一句:“將軍還可想想,為何你下此軍令是為了將士命,他們卻俱都不激,反而排斥。”
侯將軍;“……”
他的大腦開始燃燒。
軍師這才轉對著紀長澤道:“可讓他思慮的久一些。”
“好了,我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