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 香樟林。
冥冥中,似是察覺到了什麼。日夜不停的鞭撻裝置齊齊停止運轉,巨大的木頭人僵地抬起腦袋,看向無盡的林子深, 喃喃開口:
“……啊。”
“出什麼事了嗎?”蘇麥從手推車的后面探出頭來, 臉難看, “我好像覺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木頭人垂下眼眸, 沒有說話。過了片刻, 方聽蘇麥旁邊的一只大黑熊沉聲開口:“有很可怕的東西, 出現了。”
“別問。別看。別想。別去知。”
“……”蘇麥眼神微妙地看它一眼, 又看了看后閉目裝死的木頭人,忍不住低聲道,“不是吧,我都在這兒待這麼久了,你還不敢用本和我說話?”
木頭人只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堅持借著大黑熊的說話:“把所有的蟲子, 都推進蟲館。把所有的人,都運到這兒來。”
所謂的“這兒”,指的即是它本面前的那一大塊琥珀鋪的祭壇。此時此刻,大量黑熊白熊正在祭壇周圍奔來跑去,或是兩兩抬著擔架, 或是獨自推著小車。擔架和小車上,則基本都是之前被其他能力者送進來且尚未凈化完的被寄生者,包括剛剛被徐徒然送進來的那一批。
出于謹慎,蘇麥和大黑熊在計劃的一開始, 就將他們統統打暈了事。打暈之后, 還全部捆住手腳與眼睛, 一眼去,仿佛一個個正在急運輸的粽子。
一地粽子中,唯有兩個例外——只見木頭人的正前方,兩個人影正并排躺著,手腳舒展,下還墊著的葉片。
兩人所墊的葉子,來自一株足有三層樓高的青翠大樹。這會兒它正站在祭壇的邊沿,盡可能地長樹枝,將二人都籠罩在自己的樹蔭之下。
其中一人,正是從前一天便開始沉睡,以求升級的楊不棄。或許是因為生命傾向升級的副作用,他這會兒上又長滿了小樹枝,不僅如此,外溢的生命力甚至還影響到了周遭的其他存在,距離較近的香樟樹都蹭蹭猛躥,連帶著木頭人的上,都開了不小花花。
而另一個,卻是不久前剛在外面炸煙花的徐徒然。
當然,因為位置問題,木頭人和蘇麥此時對另一個“徐徒然”炸了的事一無所知。他們只知道不久之前,徐徒然著急忙慌地趕到香樟林的口,從里面薅出一只白熊,告訴它自己要睡覺,要它將自己的和隨品都帶進林中放好,其中包括一個存了錄音的手機,并再三強調,里面的錄音非常重要。
早在拿到手機錄音的第一時間,蘇麥就已經聽了里面的容,還不止一遍。按說該有的心理準備都已有了——然而此刻,注意到林子外面的變化,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到頭皮一陣發麻。
嚴格來說,他什麼都沒看到。這片林子有域保護,是看不到外面況的,哪怕徐徒然已經將之與自己域相連,這點也沒有任何改變;但有些東西,哪怕不用“看”,也是能察覺的。
比如涌的力量,比如籠罩的影,比如某種憑空出現莫名恐懼……
蘇麥小時候,曾經帶著妹妹溜去工地玩,親眼看到過一塊比他還高的鋼板從高往下掉。所幸他站的位置很巧,距離鋼板的落點尚有一段距離,即使如此,在那塊鋼板近的瞬間,他仍是到了一種撲面而來的強烈迫,仿佛天空在傾塌,死神在咆哮,靈魂都好像被出了軀殼。
而此刻,他還什麼都沒有看到,明明什麼都沒有看到。但那種無助的茫然與本能的畏懼,卻比那個時候,強了千百倍不止。
……別想了。
用力閉了閉眼,蘇麥對自己說道。
別去想、別去猜、別去看、別去知。
這是徐徒然留下的錄音里提到的關鍵。
【那兩個鐵線蟲新召喚來的[東西],估計會很厲害……為了限制住它,我已經在公園展開了一個域,且將它與香樟林的域相接。除此之外,我還在兩個域的范圍都圈定了多國土,每個國土都留下了一系列的規則,應該能夠阻攔它一陣子。】——徐徒然的錄音里是這麼說的。
而其中,存在著兩條最為重要的規則。第一,所有的國土,都許進不許出,如果想要離開,必須待滿一定時間,或得到規則創建者的同意。
第二,巨人難觀腳下。因此在國土范圍,任何存在,都將很難察覺到比自己低等的存在,包括它們留下的痕跡。
這意味著,那個被鐵線蟲們召喚來那個“東西”,將在一段時間,無法將抵達香樟林這邊——或者說,它無法持續“看見”這里。
而林子里的人,目前要做到的就只有兩點。首先,不要主去招惹它,包括去“看”它。其次,守著徐徒然的,直到蘇醒。
之前還覺得聽著沒什麼困難……但現在,因著那奇異的力,蘇麥不敢再妄下斷論。
“你之前,就應該離開。”大黑熊防備地看向林子的另一端,頭套中發出干的聲音,“在聽到錄音的時候,我你走了。”
“來。我走了你不又是一個人了。那些大熊笨手笨腳的,我不在你連錄音都放不出來。”蘇麥咕噥著,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躺在地上、雙目閉的徐徒然,深深吸了口氣。
“而且我猜,今天這一場,應該關鍵吧?至,對徐徒然來說,很關鍵?”
注意到旁邊大黑熊倏然轉過的腦袋,他笑了一下:“別這麼看我。我又不傻。以前那是沒有記憶……”
在保有記憶的況下,持續在香樟林中活。總能發現一些東西的。更何況,這段時間以來,上祈也會時不時回到香樟林中——結合從那兒獲得的一些報,再加上域主對徐徒然的態度,有些答案,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蘇麥已經猜到了,他覺得上祈應該也猜到了。關于徐徒然,關于這個世界,關于人類的未來。
因此,今天這一場,他無論如何是不會退的。螳臂當車是個笑話,又何嘗不是一種德。
“不過,我必須向你提一個要求。”蘇麥著從林外傳來的陌生冷意,用力吸了口氣,“我的能力標簽,還保存在你那兒吧?答應我,除非真的要開打了,否則千萬不要還我。”
大黑熊轉著腦袋,似是有些奇怪:“為什麼。”
“……我的能力里,有一個技能,能夠直接在意識里觀看全局地圖。”蘇麥抿了抿,“如果你將能力還給我,我一定會忍不住用那技能去看的。但我有種預——”
按照現在這況,當他展開地圖的那一刻,肯定會看到很可怕的東西。
某種可怕到,說不定能將他瘋的東西。
*
同一時間。
徐徒然正在努力趕路。
的眼前,是一條不知通往何方的崎嶇山路,手不見五指。的頭頂,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靜謐夜空,不見星月。的腳下,是一道正無聲流淌的彩帶,安靜地指向黑深。
而的腦子里,則是一個喋喋不休、煩到讓人有些暴躁的聲音。
“加油!”系統在意識中不住給打氣,“抓!你留下的那些小手段攔不住那片投影太久,你得抓時間爬到山頂!”
“……我這不在努力趕麼。”徐徒然克制地閉了閉眼,“話說誰允許你又鉆進我腦子里的?”
“這不能怪我。誰讓你之前把我往你分里塞。”系統振振有詞,“你的分炸了,我自然得轉移。那麼大個育者投影掛在上面,我難道還要靠本慢慢爬嗎?”
當然是直接轉移到徐徒然本的意識中更快。又剛巧當時的徐徒然正在沉睡中,顧不上把它往外趕,它就順理章地蹲在里面,又一路隨著徐徒然的意識,進了長夜山脈。
對,長夜山脈——隨著不久前,徐徒然留下的分那砰的一炸,儀式所需的最后一段劇也終于宣告完。徐徒然一口氣拿下一萬作死值,同時拿下的,還有兩個解鎖獎勵:
【長夜山脈指定進券】,以及【長夜山脈漫行指引】。
這也是徐徒然此刻在這地方的原因——已經拿回了長夜傾向的使用資格,但想要完全取回力量,還需要自己將這一段路走完。
當然,現在已經沒有時間給慢慢走,也沒有那個必要。“長夜山脈漫行指引”足夠讓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應有的高度。但現在的問題是,們能否在育者的投影完全擺束縛前,趕完這段路。
而截止目前,徐徒然已經完了從螢級到燭級的行進,這會兒正鉚足了勁往燈級趕。只可惜“漫行指引”與其他的代行效果不可疊加,不然還能再快一些。
“……我還是覺得你這樣太冒險了。”系統想想還是覺得自己里發,“靠分送人頭以達劇也就算了。居然還打算使用辰級的秩序去阻攔育者的投影……這簡直就像用面條去趕馬一樣……”
“風險大也沒辦法。總得想辦法拖住它。”徐徒然腳步不停道,“另外,糾正一下,我的秩序可不是辰級。”
系統:“……啊?”
“升星了。”徐徒然輕描淡寫,“就在你和我分一起努力送人頭的時候。”
系統:“!!!”
不是吧,這麼快!
“我在秩序上升級向來很快。”徐徒然理所當然道,“而且這次我還從信仰盒子里提了點數砸進去……”
不僅如此,那只小小的白兔子,這次也格外給力。徐徒然眼睜睜地看著它從一只小白兔變了一只頭上長樹的大白鹿,馱著自己一路飛奔。再加上點數換的代行步數,速度自然更快。
……不過那只大白鹿的腦子似乎有些不好使,不知咋想的,一邊趕路還一邊用頭頂的樹叉子不斷地結出小白兔,它一路跑,雪團似的小白兔就一路隨風往后甩,運氣好點的還會落進徐徒然懷里,運氣不好的就直接給甩到地上的。
那些掉在地上的小白兔甚至還會追趕著在鹿的后面,繼續用兩個耳朵支在地上跳舞……徐徒然不知道這種畫面算不算可怕,但知道這一定算是有病。
無論如何,趕在分功送人頭之前,順利讓自己升到了秩序星級。這意味著,那些提前布置下的國土與規則,也隨之提升到了星級的強度——而這些,加上原本圈定的域,就是用來阻攔育者投影的全部手段。
假設這些阻攔能夠功,那徐徒然的謝名單里,必然得包括兩只鐵線蟲——主要還是它們這位置選得好。
它們用來召喚投影的位置距離香樟林相當近。而香樟林還封有兩枚星星碎片與的祭壇,按照系統的說法,這對育者投影的吸引力是巨大的。也就是說,只要它能察覺到香樟林力量的存在,它的第一目的必然是香樟林,自然不會想著要突破徐徒然的域,去往更遠的地方。
而的域里,除了那一能導致失智與混的月之外,還有一小片一小片區域的國土。國土另外設有束縛規則,只要育者的投影有所接,便會自然生效。
這些小手段都是在育者投影出現布置下的,因此不會神罰。不過在規則被強行沖破時,徐徒然不得遭一些反噬——事實上,在趕路的過程中,的心臟已經疼過一次了。
當然,本來也沒指自己的束縛規則能夠阻攔那破投影多久。但星級的實力擺在那里,哪怕它要強行突破規則,也多是要花一點時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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