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后。休息室。

　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 小柜子上擺放著一個電視機。里面正在回放徐徒然上一場的考核錄像，畫面定格在在冰墻繪晚符文的那一瞬。

　地面上鋪開著一張雪白的床單。姜思雨15號正跪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揣著視頻徐徒然的筆順，試探地往床單上畫著符文。

　旁邊還有兩張疊起的床單。其中包括了徐徒然已經畫好的一份, 以及晗試著跟畫的一份——嚴格來說, 他只畫了一半。

　晗在繪制中途就意識到自己畫的這玩意兒多半是張廢稿, 無法起效, 索就先拋到了旁邊。相比起來, 15號雖然畫得吃力，但在場兩人能覺到，這張多半是能的。

　這讓晗想到楊不棄曾告知他的一句話——永晝是從長夜里來的。

　是因為二者系出同源，所以為辰級長夜的姜思雨才有使用這組符文的資格嗎？那麼徐徒然呢？的憑仗又是什麼？

　這個念頭只在晗心頭轉了一下, 轉瞬就被拋到了一邊。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徐徒然這人足夠特殊，不同凡響, 這種程度的理解就足夠解釋很多事了。晗心里清楚，有些事，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他或許也沒有深究的資格。

　高階的全知未必要無所不知。但至應該知道，求知的邊界在哪兒。

　收回思緒，他將注意力轉到手頭的工作上。此時徐徒然正在隔壁睡覺, 另外兩個晗則跟著工作人員在外巡視，確認其他練習生況, 順便補充防符文——觀測小的任務，原本只能由工作人員負責。它們無法被鐵線蟲污染, 同時因為記憶被抹去, 哪怕被蟲子閱讀到, 也不會被搜刮走什麼有價值的報。使用風險相對較低。

　但現在，因為徐徒然提供的全知克制符文，兩個分晗也能參與到觀測的任務當中，這無疑是個不小的助力。畢竟可憎員工，是沒法補全符文的。

　為了方便他們行，姜思雨額外改了他們幾人的份，讓他們為了工作人員。這樣一來，他們的行和通，也不再到限制。

　而晗自己，則正忙著往徐徒然留下的卡拉OK筆里錄歌——這地方缺電腦，他們要往筆里導歌，只能通過錄音這種古樸的方式。

　音樂是用休息室的錄音機播放的。他盡可能調低了音量，還是引來了不小的注意。休息室的窗戶被撞得砰砰響。連帶著窗戶上的符文都不住閃爍，隔著窗簾都能看到明滅的紅。

　好不容易，最后一首錄完。晗松了口氣，終于問出自己最在意的問題：“我說，你們咋不給自己搞個好點的設備？”

　監控、電腦。有這些得省多事。

　“以前有的。”姜思雨15號頭也不抬道，“但這些設備容易被‘它’侵。所以后來就盡量刪掉了。”

　電腦可能會中奇怪的病毒，搞得屏幕上全是眨的眼睛。監控中可能會多出不存在的影，過鏡頭靜靜看著你。即使是現在得以保留的電視機、音樂播放，時不時也會出些幺蛾子。只是頻率相對沒那麼高。

　“電視機實際也不常用了。只是有時候要給練習生看舞蹈視頻，才不得不保留。”姜思雨道，“最安全的只有各種音樂播放，即使如此，也需要工作人員定時檢查。”

　就像是呼應著的話一般，才被關上的錄音，忽然自己發出滋滋的聲音，繼而傳出一陣陣嬰啼般的貓。晗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拍了下關閉鍵，卻怎麼都關不掉。正琢磨著要不要直接砸了，姜思雨忽然默不作聲地調高了電視機的音量。徐徒然他們考核時所用的配樂聲從其中傳出，瞬間將貓聲得徹底消音。

　注意到晗恍然大悟的眼神，平靜地聳了聳肩：“就像我說的，它們很討厭這種特別的音樂。”

　拍了拍手，將繪制好符文的床單小心翼翼疊了起來，額頭冒汗。晗過去幫著收拾了下，想想又問道：“你之前說，這個音樂是你從你父親的記憶里提取的。那別人的記憶呢？你能從里面提取有用的東西嗎？”

　“很難。”姜思雨15號悶聲道，“這個區域是以我爸爸的夢境為基礎的。所以我們只能從他的意識和記憶里提取東西。”

　等于是綁定了一個倉庫。

　當然，如果是更高階的長夜永晝，又或是本就有相應能力的話，想要做到無差別提取，理論上也是可以的。比如晗手中的那支卡拉OK筆，它的前創神，就有無差別提取夢境的能力——雖然它的無差別也太不挑揀了些。

　“這樣啊……”晗若有所思，“那你現在能提取些什麼嗎？”

　“怎麼可能，爸爸團又不在這里。”姜思雨15號撇了撇，“如果是其他的姜思雨，倒還有可能。畢竟們都在外面。”

　晗：“那你讓他們提取些武空投過來唄。來點猛的，噴|子、坦克、火箭筒——”

　“……不能空投，只能讓人帶進來。”姜思雨偏了偏頭，“要額外提取也很麻煩的。”

　再說，他們現在的目的，是防止小侵到建筑部。又不是直接上去干架。況且又打不死。

　晗“誒”了一聲，覺得這小姑娘的思路還是太保守。恰在此時，房門被推開，晗三號探頭探腦，不好意思地走進來。

　“我來補符文。”他指了指胳膊上的圖案，“邊正好沒帶筆。”

　姜思雨隨手將剛用完的記號筆丟了過去，順口問道：“外面的況怎麼樣？”

　“一號樓況最嚴重。門口烏一片。三和二號樓相對好些。四號樓介于二者之間。”晗三號認真道，“它們暫時沒有做出什麼攻擊行為，只有一號樓，時不時會有小往玻璃墻上撞，但都被玻璃墻上的防符文攔下了。”

　“沒有用技能？”晗有些詫異，“我還以為它們會組隊往玻璃墻上砸冰，就像寒冰手那樣。”

　“說不定它們正盤算著什麼。”姜思雨面沉：“一號樓是F組的宿舍。二三號樓分別是G組和D組……它們難不是想優先對F組的下手？”

　“如果F組的練習生中招了會怎樣？”晗好奇道，“我知道那個碎片會被徹底污染……然后呢？”

　“然后？然后在合時，那個碎片就會為‘它’的養分。而對應的人類，其神則會永遠地損失一片。”15號一臉嚴肅，“如果被污染的碎片不多，那就還好。就怕被污染的數目過大……”

　這樣即使最后能將剩余的碎片合，那個人的神也將變得病態，甚至會直接崩潰也說不定。

　更糟糕的是，通過理意義上的傷害，同樣可以導致碎片重傷乃至死亡。從而導致對應本的神瓦解——這也是為什麼姜思雨們堅持要將已經凈化的爸爸團和爺爺團轉移到練習生空間之外，并堅持優先保護。

　晗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忽然反應過來：“等等，那不就是說，如果你或者我的碎片在這里到重大傷害，同樣要玩完兒嗎？”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姜思雨將兩張可用的床單符文收好，轉往門口走去，“不過你放心吧。如果況確實危險，我也可以將你的碎片直接轉移到空間外。實在不行，就干脆結束掉這個夢境的現化。”

　但這也就意味著，所有的碎片都將直接合為一。的爸爸和爺爺，依舊擺不掉那條死蟲子的糾纏。

　晗琢磨了一下，嘆了口氣，無所謂地擺了擺手：“算啦，也不必為我搞到那個地步。反正我有三個，你想辦法撈走兩個就好。橫豎我本來也不正常。”

　……這個其實我看得出來。

　姜思雨15號推門而出，默默想到。

　神越是健全強大的人，分裂出的碎片應當越多。像晗這樣只分裂出三個的，估計現實中一張神病證明沒跑。

　話雖如此，姜思雨實際也對這個結論不是很確信。畢竟還有一個完全沒有分裂的徐徒然在——起碼從們的觀察來看，徐徒然是沒有其他分裂的。

　關于這個現象，爺爺團那邊已經部爭論七八百遍，持各種說法的都有，吵得幾乎打起來。相比起來，姜思雨們的想法就很統一且簡單了——

　姐姐牛批就完事！想那麼多呢！

　思及徐徒然，姜思雨15號忍不住往旁邊的房間看了眼。不久之前，徐徒然在給示范了一組之囚籠后便匆匆睡，現在正躺在休息室的隔壁。應的要求，姜思雨15號努力地給開了一回進升級空間的權限，不過因為能力所限，也只能開通二十分鐘。

　畢竟是最弱的個，也只能做到這點了。

　也因此，姜思雨15號打定主意，如非必要，不去打擾。這次也只是在房間門口看了看，確認了一下門上防符文的狀態，跟著便帶著東西，往樓上走去。

　他們此刻所在的，是位于一號樓和三號樓之間的二號樓，也就是G組宿舍所在的二號樓。而按照之前的安排，他們會在符文陣和《星星點燈》都準備好以后，直接前往樓頂天臺，在那里布置一個捕陣。

　“搞個陣，里面放個人，放支筆，帶個音響。只要唱得響，那些玩意兒多半會上當。”徐徒然當時是這麼說的，“因為是在樓上，不管是樓樓外的鬼東西都能夠到。當然，如果想一網打盡的話，最好等我醒來再行……”

　利用“之囚籠”和絕對王權形雙重牽制，復刻在考核場景里的打法，這是徐徒然的構想。

　不過這會兒一來還沒醒，二來姜思雨也想先試試這法子靈不靈，便打算先到二號樓頂上試驗一下，也算提前做個布置——然而等行到最頂樓之后，卻發現況有些不對。

　通往天臺的門，只能從里面單向開啟，同樣布有基礎的防符文。理應是沒有鎖的。可轉了半天，卻怎麼也打不開。

　晗一號和三號，一個帶著唱歌筆，一個帶著音響，都跟在的后面。注意到姜思雨表不對，晗自告勇上來試了試，誰想他手尚未到門把，臉先變了。

　“……不用試了。”他盯著那門看了一會兒，神變得凝重起來，“這門被從外面堵住了。打不開的。”

　“什麼意思，誰會堵……”姜思雨話說一半，突然明白過來，表一變。而晗，似是為了要印證自己的話，立刻轉跑到旁邊窗戶前，拉開窗簾朝外看去。果見旁邊三號樓的樓頂上，正盤踞著片的廓。

　——假設他們所在的二號樓是同樣況，那麼天臺門被堵，就完全不奇怪了。

　“看！”他立刻指給姜思雨15號看，“三號樓頂上全是。旁邊四號樓和一號樓倒沒幾只……”

　他邊說邊轉著視線，姜思雨循著他的目看去，語氣卻變得微妙起來。

　“我什麼都沒有看到。”小聲道，“樓頂上有很多嗎？”

　晗：“……”

　似是意識到了什麼，他與旁邊正抱著音響的晗三號對視一眼，眼中均浮現出愕然。

　認知屏蔽——他的另一項能力。難道連這能力，都不知不覺間被剽走了嗎？

　晗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在考核場景中，他曾為了庇護眾人，連用了兩次認知屏蔽。而當時，徐徒然那組克制全知的符文還沒有拿出來……

　晗難得心慌了一秒，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沖著姜思雨打了個響指，再次指引朝外面看去。這一回，連姜思雨都看到了——那些盤亙在天臺的起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