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

　徐徒然嘖嘖稱奇。這何止是行刑場，這是連收尸也一塊包了的一條龍啊。

　就是不知道這些尸最終會被運往何，列車又會何時啟——而且這列車還有好些車廂都還空著。剩下的車廂也是用來堆尸的嗎？

　徐徒然心思轉，一時陷思索。藏在包里的小花卻似忽然知到了什麼，突然變得焦急起來，垂死病中驚坐起，一邊不住拍打著背包外沿，一邊焦急地從背包里翻了出去。

　小小的落到地上時還崴了一下，它跌跌撞撞地往前跳了兩步，很快便恢復過來，舉著葉子沿著一個方向跑去。

　徐徒然不察，沒來得及攔。略一糾結，還是跟了上去。二樓再往上是有樓梯可走的。跟著連上兩樓，中途因為一只大黑熊路過而在墻壁后稍稍躲了一會子。而就是這一會兒兒，讓險些將花跟丟。等再追上時，正見那小花花高舉著葉片，往一條走廊里沖去。

　走廊外面滾著一個黑的塑料小花盆，從里面散出些泥土與折斷的須。走廊中則有刺耳的磨牙聲傳來。徐徒然暗道一聲不好，忙三兩步趕上去，只見一個漆黑如蝙蝠般的影正背對著自己，兩片掛滿古怪囊球的翅膀舒展，幾乎填滿走廊。

　同一時間，只見那小花從對方的翅膀底下鉆了過去。徐徒然也不知那怪的另一邊有什麼，只本能到些心慌，忙將手中石矛用力往地上一柱，吸引怪的瞬間鋪開一層冰霜，牢牢咬上對方的翅膀與雙腳，同時舉起石矛，悶頭朝著那怪沖了過去！

　石矛看著不，但實際還是有些分量。徐徒然不敢保證自己徒手扔出的威力，萬一沒直接扎死反被繳械就會顯得很尷尬。因此向來是能捅就捅，而且是兩只手一起用力往前捅——但這也會導致一個問題就是，力道可能收不太住。

　就比如現在。幾乎就在刺過去的瞬間，那怪的后腦勺上猛地長出了一張臉，沖著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吵歸吵，只可惜對徐徒然沒啥大作用，石矛一往無前，準地順著對方張開的了進去，徐徒然能覺到手中武在突破某些阻力后再次暴在了空氣中，并在強烈的慣之下，帶著怪的尸，繼續往前沖去——

　要死。

　心里咯噔一下，連忙剎住力道。同一時間，能覺到那怪的背面傳來的些許阻力，忙憑著覺，著怪的另一側布下一道冰墻，因此緩下了向前的沖勢。

　咔嚓一聲，石矛出的尖端扎冰墻。徐徒然深吸口氣，反向用力，將石矛一氣拔出，那巨大的蝙蝠狀軀瞬間崩解，化為一灘黑的，流了滿地。

　徐徒然擰眉往后退開幾步，再往前看，不覺一怔——

　只見的面前，是自己方才匆匆立起的冰墻。然而冰墻的里面，不知為何又凍上了一層疊的樹枝。半明的冰面下，甚至還能瞧見樹枝上的青翠葉片。

　略一思索，很快便反應過來，那層樹枝，估計就是方才自己到的阻力了——某個位于怪后的存在，為了阻擋自己的沖勢，臨時搭起了一道樹枝墻。而剛巧自己之后又驅了寒冰，兩堵墻疊在一起，就疊了這樣。

　徐徒然理清思路，試著抬了下手。對于這冰墻的使用還不是很練，也不知道自己能讓它們直接融化，只在心中囫圇下了解除的指令——隨著一個念頭，冰墻裹著里的樹枝化為晶瑩的末，寸寸飄散，逐漸矮下的冰墻后，出一個陌生又悉的影。

　上半是人，腰部以下卻是樹木的枝干。雙腳被須取代，這會兒似是折斷了不，旁邊散著泥土和滾來滾去的塑料花盆。

　見到冰墻后面的徐徒然，他明顯怔了下，雙手下意識地捂住下的樹干。徐徒然則偏了偏腦袋，盯著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從他邊沖回來，圍著自己跳來跳去還拿葉片不停鼓掌的小花。

　“這確定是你親爹嗎？”頓了幾秒，對著小花開口，“這看著也不像大玫瑰啊。”

　還癱在地上的樹人：……

　*

　不管徐徒然覺得像不像，反正小花是蹦跶得可歡了。

　它家大人卻好像不怎麼待見徐徒然的樣子，只冷冰冰地讓走。不過徐徒然沒理他，觀察了一下四周后，又拖又拽地將他挪到了另一條走廊里，免得被過來撿尸的大黑熊撞到。

　托出的速凍技的福，這工作倒也沒費太大力氣。

　“還沒問你呢。”徐徒然躲在走廊拐角，一面觀察著外面，一面詢問，“怎麼稱呼。”

　樹人：“……”

　“楊不棄。”默了幾秒，他輕聲答道。

　“行。”徐徒然頭也不回，只微微頷首，“那你以前是怎麼稱呼我的？”

　這回樹人沉默得更久了一些，過了會兒才道：“我不認識你。”

　“拉倒吧，咱倆手表是同款，謝謝。”

　徐徒然毫不客氣地說著，轉走了回來，見對方一言不發，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會再否認一下。比如說這是巧合……”

　“反正說了你也不會信。”楊不棄嘆了口氣，手將往自己上的小花推遠了一些，“我是認識你。但……但現在的我也不是記得很清楚。”

　他抿了抿：“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不過我在這里，確實也會到影響，損失一些記憶。”

　“信。怎麼不信。人類進來本來就是會失憶的。”徐徒然理所當然地說著，仿佛正經的人類確實是會長出半截樹干一樣。

　楊不棄張了張：“可我也不算人類……”

　“但你確實失憶了啊。這話跟我說沒用，跟這里的老大撕去。”徐徒然無所謂地說著，坐到他的對面，“現在，你是想繼續跟我討論這種哲學問題，還是聊一些更實際的？”

　“……”楊不棄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輕輕笑了一聲，隨手又將旁邊的小花推遠了些。

　“我是為了追尋某個真相而來到這片林子的。我忘了那是什麼，但應該很重要。”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楊不棄沉聲開口，“進來之后，我一路走到樹博館，在那里遇到了黑熊巡邏。因為被識別為‘蟲子’，我遭到了襲擊。”

　“然后你就順便把樹館里面給砸了？”徐徒然挑眉，“博館外面那銀盒子是你埋回去的？”

　楊不棄怔了一下，一下坐直了：“你看到了？”

　“……啊。”徐徒然點頭，“我看到那里面有樹枝……”

　“樹枝是我留下的。我當時找到了盒子，但現在的我沒法打開，試圖撬也失敗。”楊不棄飛快道，“所以我又把它原樣包好放回去。當時太急了，可能混了些別的雜進去……那些不重要。”

　他頓了下，呼出口氣：“之后我一路逃竄，因為無法再往前走，只能進了這里。之后的事，你都看到了。”

　“你看上去不弱啊。”徐徒然不解歪頭，“覺不像是打不過那怪的樣子。”

　“……它襲的。”楊不棄耳微微泛紅，“我當時為了出去，設法融掉了一只大黑熊手上的——沒有，它就無法使用石矛，自然得離開這里。我想跟在它后面找出口。”

　“但解決那東西耗費了我太多力氣。正要跟上的時候被其他怪盯上，就沒走。”

　“其他怪？”徐徒然反問，“不是我剛才打的那個？”

　“不是，我遇到了幾撥。其中一個弄斷了我的……我的腳。我暫時沒法移。之后才被你剛才看到的那個盯上。”

　徐徒然：“哦……”

　掃了眼楊不棄斷裂的須，下意識地皺眉：“你這得多久長好啊？”

　“再過幾分鐘大概就能走了。”楊不棄道，“不過能力肯定會到影響……”

　畢竟是須。

　注意到徐徒然擰起的眉頭，他忙道：“你不用管我。找到機會自己離開就行。我沒那麼容易死的。”

　“走啥啊。你娃大老遠帶我來找你呢。”徐徒然漫不經心道，楊不棄聞言耳朵更紅些許。

　“什麼娃，它不是……誒。”他閉了閉眼，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徐徒然也沒多問，轉而道：“一樓那列小火車，你看到沒有？”

　“嗯。”楊不棄聞言，神變得嚴肅起來，“我打聽過了。等那列車裝滿的時候，就會有專門的熊將它開走。這地方的出口就會出現……”

　“那也就是說設法將車裝滿我們就能離開了！”徐徒然一拍手掌，“可以，這個容易！”

　“……但想等它裝滿非常困難。”楊不棄艱難繼續道，“首先，這行刑場里的怪不久前已經清過一波了，你現在看到的那兩節車廂，據我所知是這近一周的量。”

　這些都是從本地可憎那兒問來的，應當不會有錯。而剩下的可憎哪怕全殺了，也未必夠填滿車子。只能等新的蟲子再被投放進來……”

　“還有就是，有的可憎，死后只會剩下小小一團。這樣的積，要等填滿就更困難了。”

　楊不棄嘆息道。

　徐徒然：“……”

　“原來如此。”剛剛鼓起來的興勁兒瞬間消了下去，恍然大悟地點頭，“難怪你要費勁去融黑熊的手套。”

　“嗯……因為據說，當‘工作人員’需要離開時，出口也會自行打開。”楊不棄點頭，“但要等大黑熊自己離開，不知道得等多久。”

　大黑熊盡忠職守，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離開，本戰力又相當強悍。他當時能順利對付其中一只，也是盤算了許久的。只可惜功虧一簣。而他現在須傷，想要再如法炮制，可以說是十分困難了。

　徐徒然聞言，眸卻是轉了幾轉。

　“大黑熊都比較剛，不會輕易離開。但……大白熊不是這樣啊。”輕點下，“如果現在這里有一只大白熊，它肯定會毫不猶豫往外跑的。”

　“是嗎？我沒太關注過那東西。”楊不棄抿，心頭忽然浮上一種悉的不詳，“而且這里也沒有大白熊啊。”

　徐徒然偏頭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輕輕笑起來。

　又想起了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針實驗。

　“沒有的話，我們造一個出來，不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