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中午，宋黎如約和靳時聞一起吃飯。

靳時聞訂了最的那間港式茶餐廳，難能可貴地騰出空單獨陪，飯后還親自開車送回醫院。

他的手機擱置在車載底座，半路打進一通電話，靳時聞隨手接通，按了揚聲。

那邊的人問他在哪。

聲音宋黎聽著有幾分耳，應該是常在飯局的某個有錢爺。

靳時聞回答剛和朋友吃完飯。

“時聞，我剛見靳姨了，在悅萊酒店預約你的訂婚宴。”男人難以理解的語氣：“不是，你和那妹子往是認真的啊？怎麼就急著結婚了？以后哥幾個還能一塊兒盡興玩兒不？”

宋黎輕愣，反應到自己是話題的主角。

“再有啊，你家養的妹子是真得挑不出錯，平時那些庸脂俗沒一個能比過的，但哥們兒必須得勸你一句，朗視科技老董的千金都追你好幾月了，你倆要能好，每年八位數的回扣夠你們公司吃到老，棄了可沒下家！”

男人音偏亮，聲高了就容易刺耳，他一口氣說到底，苦口婆心地想把靳時聞往正途上引似的。

宋黎挲手機殼的指腹一頓。

剛知道，自己男朋友居然正被某個富家千金倒追，聽起來，來往還頻繁。

“訂婚宴會邀請你的。”

靳時聞不給對方再多言的機會，說完直接斷開通話。

四周靜下來，無人開口。

幾分鐘后，車開到了醫院對面，這里調頭不方便，宋黎就讓靳時聞停車，自己走過去。

黑卡宴停靠路邊。

“我走啦，你路上小心。”宋黎只字不提那通電話，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卻被靳時聞喊住。

“黎黎。”

宋黎回頭：“嗯？”

“我和沒什麼。”靳時聞一炭灰法蘭絨西裝，容貌出挑，一看就是高高在上的人。

話說得流利，仿佛對孩子游刃有余。

想了想，宋黎輕聲開口：“我知道的。”

靳時聞看著：“生氣了？”

先是一愣，接著出一抹淡笑：“他夸我呢，為什麼要生氣？”

男人就是這樣，你說沒事，他就順著當真了，可你又不能再說他的浮于表面。

靳時聞理所當然沒再當回事，帶著哄的語氣問：“婚紗照是哪天拍？”

“下周五。”

“嗯，那天我空出來。”

那時候宋黎還天真地以為，靳時聞愿意和結婚，所以他們之間是有真的。

點點頭，說好。

乖巧聽話的孩子總歸是招人喜歡，靳時聞彎了下，手發，掌心下，握到頸后，將控過來。

面前覆下一道影，濃郁的柏木調香水味隨著男人的靠近融鼻息。

然而下一秒，鈴聲突兀響起，裹挾著“嗡嗡嗡”的振，剎那撕裂寂靜。

臨別吻就這樣未始即終。

是陳丹毓的來電。

宋黎立馬接通：“陳老師。”

“人哪兒去了？還不趕給我回來！”

-

陳丹毓催命一樣回去，宋黎怕真有要事，下車匆匆往醫院趕。

一進住院部辦公室，里面就傳來了連聲的嚴厲批評。

“醫院規章明明白白寫著，住院醫上下午各查房一次，盛先生的病房多久了都沒人過去，這就是你所謂的管理？所謂的工作？！”萬院長負手立在正中央的過道，忿然沉聲。

當著一辦公室的人被教訓，陳丹毓面分外難看，想盡辦法周回：“我代過人負責的……”

話音未落，看見宋黎，頓時黑了臉。

“宋黎，901為什麼一直沒去？”

起因宋黎大致聽清楚了，但仍茫然。

“陳老師，是您說……”

不等話畢，陳丹毓果斷先發制人，惡聲惡氣：“你來醫院也不是一兩天了，這種事還要我天天催著啊？你京市醫學院的證書怎麼拿到的！”

陳丹毓放完狠話，辦公室陷一片死寂。

片晌，宋黎深吸口氣。

過去不和陳丹毓爭執，是不想鬧事，而且多積累經驗其實還愿意的。

可又不是公共水池，還要負責接臟水。

“我這就去。”

宋黎冷靜去外套換上白大褂，翻找出文件夾板，回經過時，在陳丹毓面前停留了半分鐘。

“陳老師，不敢詢問盛先生沒什麼好丟臉的，再有下回，您直說，我去問，好過現在這樣弄不清病人需求。”

陳丹毓沒想到這個從來唯命是從的小姑娘，這回竟然有膽子頂撞了。

臉一陣青一陣白：“你……”

萬院長聽罷，先瞪了陳丹毓一眼：“你就看著？還不跟著去道歉！”

五分鐘后。

陳丹毓帶著宋黎出現在901。

當時是許延過去開的門，程歸倚在落地窗邊，正和盛牧辭說話。

床背調到半高，盛牧辭曲起一條，慵然靠著。他指間夾弄著一煙，時不時要咬到里，過一過癮。

許延領人進屋時，程歸犯起職業病，開始念他：“不能老咬它干嘛？更難，到時傷好了人憋壞了，還不如我開點……”

“再叨？”盛牧辭撂話，眼神警告。

后一瞬，他掃見跟在最后進屋的那姑娘，頓了一頓，不耐煩的神無意間收斂了些。

得知們是來賠罪的，盛牧辭莫名其妙地瞟了許延一眼。

許延也是一臉懵。

他不久前想去請宋醫生，結果護士站空得連鬼影都不在崗，在臺上翻到投訴電話就打過去了，他真沒想那麼多啊！

“盛先生，實在不好意思，因宋黎事先沒了解清楚況，未及時巡診，我已經嚴厲批評并扣除了本月相應的工資，若再有過錯，我院絕不包庇，必定嚴加罰。”

陳丹毓頷首低眉，一改往日跋扈的態度，對病床上的男人諾諾連聲：“今天我帶過來，就是代表住院部誠心向您致歉，您見諒。”

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的責任推卸得一干二凈。

宋黎無聲站在側后方，不腔搭。

年輕人沒有資歷，沒有過的底牌，在社會上是不存在話語權的，深以為然。

可偏偏陳丹毓又彎肘用力搡了下：“說話啊！啞了？”

宋黎纖瘦，比陳丹毓輕很多，猝不及防被這麼一撞，實在很難穩住。

往后踉蹌了半步，險險站定。

這一幕落眼中，盛牧辭抬抬睫，眼底黑沉沉的，看不見半點笑意。

“當我面，兇誰呢？”

他語氣涼涼的，陳丹毓直打了個寒噤，當即好聲好氣：“是我顧慮不周，擾您清靜了，我回頭再訓。”

回、頭、再、訓。

這幾個字是真他媽的不中聽。

盛牧辭不慍不火：“做錯什麼了？”

“工、工作敷衍了事，造您的不便……”陳丹毓期期艾艾，一雙手張地攥在前，答完又瞪向宋黎，著聲提醒：“傻愣著干什麼，還不跟盛先生道歉！”

宋黎咬住一點，剛要開口，男人先出了聲。

“現在上班時間？”

宋黎怔住，目落到病床，發現盛牧辭不是在問自己，略思索，噤了聲。

陳丹毓見狀忙回：“不是，還不是。”

“不是跑這兒喚，涼藥吃多了是吧？”盛牧辭緒很淡，每個字卻都帶著刺兒。

地地道道的京市爺們兒罵法。

簡單點說就是傻。

陳丹毓腦袋嗡得一聲，像罩了只大銅鐘，一杵子敲下去，重的甕聲環繞著每一神經。

畢竟，沒人不畏懼盛老三。

太了解他脾氣，許延和程歸面面相覷，都默契地沉默不語。

盛牧辭瞅著許延說：“我讓你請別人了？”

“沒呢三哥。”許延站得老實。

“那還給進來？”盛牧辭皺眉：“我這麼閑？什麼人的廢話都要聽？”

話至此，陳丹毓識相地道了兩聲歉，而后立馬轉，灰頭土臉地走了出去。

宋黎到奇怪，還在狀況外，那句“我這麼閑”倒是聽進去了，下意識回，想跟著陳丹毓離開。

“宋醫生。”

宋黎循聲頓足，回眸，便見男人一徑住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的錯覺，他神似乎和緩了些，沒剛剛疏冷了。

“去哪兒啊？回來。”盛牧辭嗓音不不慢。

“……”

宋黎想了想，走回床邊，很真誠地對他說：“對不起，是我工作的失誤。”

“老這樣？”他突然無緣由地問了句。

宋黎一頭霧水：“……啊？”

盛牧辭：“欺負你。”

宋黎思緒一時沒轉過彎。

沒被人問過這個問題，除個別外，宋黎和其他醫護人員其實相得都很融洽，只是在被陳丹毓和萬姚欺這件事上，沒人有底氣為抱不平。

宋黎無法昧著良心說沒有，但眼前這個人和毫無，隨便逮個人就私底下嚼陳丹毓舌，這樣的打擊報復，未免有些小人行徑。

沉片刻，宋黎沒作出回答。

不過陳丹毓這樣的勢利眼兒，盛牧辭見得不老，這種道行的，他掃兩眼，聽兩句，基本就有底了。

“被欺負了要還回去，不然白白氣。”盛牧辭骨節分明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煙上，還是那般不太在意的表，像是隨口就教了一句。

宋黎定格在他輕描淡寫的話里。

眨眨眼，若有所思。

這個人也不是很可怕的樣子，還……正義的？

“……嗯。”宋黎很輕地點了下頭。

剛剛看陳丹毓被那樣懟，盡管不清楚盛牧辭意何為，也約等于幫出頭了。

想想還是……解氣的。

宋黎心里暗的有點兒爽。

沒明著出緒，低咳一聲說道：“盛先生，我跟您確認一下查房的事，您需要我每天過來嗎？”

盛牧辭瞧了會兒，漫不經心地說：“不一定。”

“？”宋黎預他在耍自己。

“你沒空就算了。”他垂眸咬住煙，緩緩說完后半句，聲音略含糊。

宋黎懵了下，腦中驀地蹦出千百個疑問號。

既然如此，剛剛是為什麼要被陳丹毓這麼罵？大佬都這樣隨心所的嗎？

宋黎不想再無緣無故挨批，前一分鐘的謝消失殆盡，輕輕癟，話一不留神就溜出了口。

“您能給個準話嗎？”

“到底……要不要我管？”

聲音微怯而低悶，帶著孩子的，能聽出糅在里頭那丁點認命的小緒。有些像馬路邊和男朋友鬧別扭的小姑娘，惆悵地問對方“你到底喜不喜歡我”，不出意外下一句應該就要哭著說分手了。

盛牧辭鼻息溢出一笑，慢悠悠地往后抓攏了下垂落的短發。

他這時候笑，意味便不可描述了。

宋黎當他會錯意，想解釋：“我的意思是……”

“行啊，”盛牧辭笑：“你管。”

他一把嗓子被酒浸過似的，嗓音天生融有曖昧的味，說話又懶著聲，像一杯葡萄酒晃漾眼前，晃得你微醺。

冷不防四目相。

對方的眼神太明銳，宋黎慌于和他對視，垂下眼睫，別開藍文件夾板的筆，有的沒的就往紙上寫。

控制著稀松平常的語氣：“嗯，那我會按時過來查房的。”

盛牧辭也“嗯”了一聲，散著懶意歪在床頭，打量。

眼前的人睫纖長卷翹，雙瞳栗，像漂亮的寶石晶瑩剔，很致，瓣泛著自然的淺紅。

和多年前那小孩是真的很有幾分相像。

“三個月不要有生活。”宋黎驟不及防說道。

盛牧辭偏著頭，凝了半晌，沒應聲。

宋黎在冗長的靜默中頓住筆尖，慢慢抬起眼，撞上他眸。

這雙眼睛不，鷙時，能瞥得人心驚跳。可他的眼尾自然上挑，懶懶的，目含著玩味，又恍惚人產生不正經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