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所有剛被掃地出門的啃老族一樣, 小獅子們的第一反應是——
假的吧。
等到長輩們消氣就好了。
只要趕上地主雄獅和母獅首領心好的時候就沒問題了。
反正現在能遠遠地跟著,頂多算是個游小分隊,最后還是能撿到一塊吃, 撿到一口湯喝的。要是真到危險,難道獅群還會不救嗎?再說了, 也沒有什麼捕食者會這麼不長眼、沖到西岸的核心領地來撒野吧。
這麼想著,這七頭獅子在最開始的兩天不是繞著獅群做圓周運,就是試圖接近然后被再次驅逐,最后定在了離群三百米左右的地段。
其中有幾頭也會被草場上樹林間的獵吸引,但只是看看,好像個個都掌握了飛來魔法, 可以隔空把疣豬崽吸到里似的。
第三天傍晚, 西岸主獅群抓到了一頭斑馬。
幾頭母獅的作簡直是行云流水、輕松寫意,斑馬剛跑出幾十米就上長了獅子, 它還沒蹬出后, 就是被格健壯的獅王和蘇麗直接摜倒在地,激起一大片塵埃。在荒野中倒下的大多都沒有機會重新站起來,只要停止奔跑,等待它們的就是死亡。
不消多時,新鮮的氣就在草原上炸/開。
禿鷲總是最先趕到。
人類世界有恃行兇, 世界也有恃丑行兇。
這些家伙膽子極大,仗著自己渾上下沒有幾兩,抓起來費勁, 吃起來也像在嚼臭氣熏天的骨頭,總是哪里有獵殺就去哪里上桌搶食。等獅群進餐完畢, 它們還會繼續打掃戰場, 直到把獵吃得只剩碎屑和骨架。
通常獅王是不慣著它們的。
哪一只要是靠得特別近, 就會被它用爪子招呼,飛得慢的甚至可能直接被咬死。但今天它卻表現出了超常的容忍,不僅沒有驅逐這些搶飯的家伙,還在進食后干凈利落地帶著獅群走了,連半點守護獵的嘗試都沒有。
這下小獅子們慌了。
的數量是有限的,有人多吃就有人吃,禿鷲搶的可是它們的份啊!
斑馬可以排進獅子最食的前三名,本來就得前肚皮,再面對這麼一塊水四溢的排,誰頂得住。由小不點帶頭,亞年們以最快速度朝獵場靠近。
此時此刻它們也顧不得去驅逐禿鷲了,一個個搶著占據有利地形,準備埋頭苦吃、風卷殘云。其中有聰明的在吃之前還看看坐在大樹下的獅群,估量著這是不是自己被重新接納的標志。
如果有哪頭亞年認為獅王不是認真的,它就大錯特錯了。
沒等吃上兩口,況就一落千丈。
由遠及近地,忽然響起了一陣又一陣尖笑嚎哭般的聲,二十多個大大小小的影翻上土坡,從幾個方向朝地上的獵殘骸圍攏,連禿鷲都暫時停止搶食,扭過頭去,謹慎地觀著。
鬣狗群來了!
這是一個繁榮的大家族,幾頭母鬣狗剛剛生了崽,其中還有兩頭屬于族長的“皇室脈”。為了吃飽飯,也為了養活小狗崽,它們已經接連高強度狩獵了幾個月,絕不會放過一頓唾手可得的晚餐。
族長命令自己的家庭員朝獵場靠近,自己仍然站在高地觀全局。
只見有八頭年獅子坐在百米開外的樹蔭下,而在斑馬尸邊則圍著七頭亞年,它們不安地挪著,相互換著鼻息,眼睛不斷地朝樹蔭下瞄去。
試探地,族長命令鬣狗群做出了一次突擊。
小獅子立刻后退了。
這一退把它們心底的恐懼暴無,也給了斑鬣狗莫大的鼓舞。
鬣狗和獅群的戰力是非常難以比較的:曼海妮獅群的亞年曾經在集活時被和它們數量相當的鬣狗群追上了樹,沒有一個敢起來反抗;同樣是亞年,艾多大象公園的獅子兄妹杰克和吉爾憑借自己的力量將十七頭鬣狗退。
歸結底,小不點帶著六頭亞年,一共七頭獅子,要打二十多頭鬣狗并沒有什麼難,但它們卻沒有堅守陣地,只是表現出退讓,仿佛希年獅子能來幫一把手。
有那麼一瞬間,尼婭斯比和黃眼母獅也確實移了,但它們很快就被獅王攔住去路,不得不低吼著坐下。
狡詐的鬣狗族長頓時察覺到了機會。
它意識到自己正在面對一場獅群斗,立刻催促家庭員去轉移獵。六七頭鬣狗不斷啃咬著斑馬的肚腹和后,用力把這殘骸朝土坡上拉,邊拉邊撕扯吞咽著。禿鷲意識到已經分出了勝負,便也跟著朝突破上跳,撲騰著巨大的翅膀,想去繼續撿點殘羹剩飯。
而還在原地的小獅子則完全陷了震驚狀態,怎麼也沒想到獅群竟然真的不來為它們撐腰。
在這個小分隊邊緣,有一頭母獅終于按捺不住,上前想要把食搶回來,但沒有兄弟姐妹的支援,它獨木難支,很快就被鬣狗的瘋狂退,甚至一路退進了樹林里。
這頭獅子做琪曼達。
琪曼達是六只同胞里最晚出生的,也是出生時型最小的。早在水壩領地時,獅王就非常照顧它,總在轉移時把它叼在里,讓其他五只崽在地上奔跑。吃飯的時候也是獨一份,哪怕搶不到食,獅王也會打來疣豬給它開小灶。
就這麼慢慢養著,最小的獅子后來居上,長了一只健康強壯的雌。
琪曼達是一頭非常特別的獅子,因為它是西岸亞年中唯一一頭擁有名字的獅子,而且這個名字是游客起了之后才被保護區接納的。琪曼達,在斯瓦希里語中意為服上的斑點,就像“小雀斑”一樣,是以外形特征為基礎起的稱。
同理還有尼奧塔。
尼奧塔小時候因為斑點太明顯,被當地向導認為“像小星星一樣分布著”,所以得名。在它長大后,這些斑點褪得比較厲害,只在后上還約約剩了一點。比起姐姐,琪曼達的斑點分布得更廣,也更深,渾上下到多是,簡直像頭花豹。
人們從未見過長這樣的獅子。
如果非要說的話,六十年代曾有一種“斑點獅”被目擊過。那究竟是不是獅子、獅子為什麼會長這個樣子、是基因變異還是新的種類,都是存疑。但有一點毋庸置疑:斑點獅和白獅子一樣,難以形完的偽裝,又沒有獵豹那樣可怖的速度,在狩獵時都會被外形拖累,必須依靠團合作。
琪曼達被迫付出更多努力才能達到和其他小獅子一樣的就,它用狩獵技巧勉強彌補了外形上的不足,但屢屢遭到的失敗也給了它一個深固的念頭:它是一頭有殘缺的獅子,無法為狩獵主力。
西岸是個技巧出眾的獅群,獅王作為主力獵手參與狩獵四年,小到羚羊大到水牛都是手到擒來,連團獵技巧最差的尼奧塔都有自己的絕技。久而久之,琪曼達就習慣了這種生活,從沒想過還有需要它自己而出的一天。
直到現在。
它正經歷著難以忍的。
這是一種陌生的覺,卻在出現的一瞬間就變得無比刻骨。就像火焰一樣燃燒在腸胃里,又像豪豬的刺一樣扎著它的四肢百骸。
琪曼達想念流過嚨的腥咸,也想念斑馬在齒間舌上的油,當其他兄弟姐妹還在為鬣狗群苦惱時,它在樹林邊緣觀許久,旋即毫不猶豫地轉過。
走出幾步,它聽到背后有腳步聲。
跟上來的是小不點,這頭型瘦小的母獅已經四歲了,但只有琪曼達的肩膀高。它在獅群里一直做驅逐獵的工作,頂多在獵翻到后上前幫忙制。
兩頭母獅有不同的父母,不同的經歷和不同的格,但此時此刻,它們的愿是同樣的:
食。
琪曼達和小不點沿著樹林邊緣朝前走,和獅群肩而過,來到廣袤的草場上,決心在這里展開首戰。
目標選擇可以直接決定一場狩獵的敗,首先要排除那些型過大的獵,然后要排除那些反抗能力超過掌控的獵,最后要優先排除過于警醒的獵和難以追蹤的獵。扭角林羚的皮和草地融為一,狷羚快得像閃電,在目所能及的范圍,最適合捕獵的是一小群正在喝水的角馬。
它們謹慎地接近,在短暫分析后鎖定了群邊緣的一頭小角馬。
琪曼達于是伏下,它把自己得非常低,用非常緩慢的速度接近,盡量用半人高的草桿藏住上的斑點。小不點從另一個方向接近,它就不那麼仔細,而是像正常的獅子一樣,將耳朵到和草桿頂部平行的位置。
當距離小到十米時,一頭角馬突然驚覺,發出警告的響。
機會稍縱即逝!
小不點用畢生最快的速度竄出去,它撒開四,用尾保持平衡,覺狂風將耳窩上的絨吹得嘶嘶作響。在它對面,琪曼達像只花豹一樣跳起,朝被驅趕過來的小角馬包抄上去。斑點獅子仗著位置優勢堵住了獵,正準備來一個抱撲——
卻什麼都沒有撲到。
角馬雖然年輕卻并不慌,在生死關頭,它突然高高躍起,驚險地從獅子頭上過。
琪曼達懊喪地低吼一聲。
小不點三步做兩步跑到它邊,安地和它了鼻子,意思說這是一片很大的草場,它們還有很多機會。當兩頭母獅收拾好心,肩并肩朝下一個獵場走去時,忽然心有所覺,齊齊朝右側看去。
在林地和草原的界,獅王正站在一個高起的土坡上觀察。
它的目在小不點上轉過,在琪曼達上轉過,又在亡命狂奔而去同角馬群會合的獵上轉過,那雙平常顯得很溫暖的黃棕眼睛里充滿了審視,似乎在判斷它們到底有沒有為主力獅子的潛力,又有沒有資格重新回歸獅群,為食的提供者而不是消耗者。
面對這種目,兩頭年輕母獅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深深呼吸,好像要表現得更穩重一些。
幾秒鐘的視線相對,可能意味著十數年的命運相織。
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久,獅王發出一個低沉的音。它抖抖耳朵,轉跳下土坡,尾尖在空中一晃,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很顯然,它們兩個的表現并沒有得到認可。
但這至是個不錯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