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又行了兩日, 一大早就能看見被薄霧籠著的海港。
沈觀魚抱著吉祥的子,兩個人還浸在香甜睡夢之中,船夫嘹亮地喊了一聲:“靠岸了!”
母倆著眼睛坐起來, 吉祥砸吧幾下,又把蓬的腦瓜埋進阿娘的懷里。
沈觀魚抱著兒從窗戶往外看, 碼頭上搬貨工人已經搭船板準備搬貨了,碼頭上賣早飯的攤子一掀開蓋子就冒出濃白的熱氣。
白鱗港和三年前離開的時候一樣,沒有一點變化。
夏昀洗漱收拾過就過來了, 吉祥嫌棄娘親扎不好辮子, 搖搖晃晃過來朝舅舅手,要他扎辮子。
“阿樹,拜托你了。”沈觀魚將吉祥給他,無奈去一旁收拾自己。
銅鏡中的子容不改,仍舊是三年前容, 即使頭上只簡單包了布巾,簡樸得連繡花都沒有,更見清水出芙蓉的清艷絕俗。
這邊將行李收拾好, 夏昀也給董吉祥扎了個地辮子,沈觀魚帶上兜帽, 闔家下了船去。
踏上了堅實的地面, 沈觀魚和夏昀都明顯松了一口氣, 這船真要把人坐出病來了, 董吉祥眼睛興地四看,中原的一切對來說陌生又好玩。
沈觀魚說道:“阿娘帶吉祥去吃中原的酒樓好不好?”
“中原的酒樓!”吉祥聽不懂, 沒頭沒腦地高興。
他們又踏了當年離開大靖時進過的酒樓, 這里一如既往的熱鬧。
董吉祥坐在夏昀上, 才勉強從桌面出一只腦袋來, 沈觀魚避開了魚蝦,他們在船上已經吃得麻木了,多點了一些素菜還有四喜丸子、宮保丁。
等菜的間隙,夏昀問:“阿姐,咱們是回蘇州,還是去臨安?”
沈觀魚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是去臨安定居吧,那里離蘇州也不遠,若是沒事了,走親戚也方便些。”
即使已經過了三年,但貿然和蘇州的親朋聯絡,怕出馬腳,夏昀自然同意。
菜上來了,吉祥還小,卻是個能好好坐著吃飯的子,不管是的豆腐還是多的丸子,吃進里都嘎嘎香。
最后吃得肚皮都鼓起來了,還要抱著舅舅的勺子不撒手,張跟著勺子跑。
“這孩子也不知道像誰。”
沈觀魚實在無奈,接著就想起了在朱閣的時候,和趙究吃的第一頓飯,他似乎就吃了很多,把自己不吃的菜都吃完了。
這些年未嘗沒有想過他,但也只是想想,沈觀魚和夏昀將吉祥養得很好,日子過得也輕松無憂,這就足夠了。
道上疾馳這一匹快馬,叢云晝夜不歇,一路從南方回到了京城,為的就是將消息最快地遞給皇帝。
“回稟陛下,十幾日前,皇后娘娘等人乘坐商船回到了白麟港,如今往臨安去了,可要捉拿?”
即使子強健如叢云,馬不停蹄十幾日后又快速說出這句話,也不免面發白。
乍然聽到等了三年的一句話,趙究恍惚間覺得有些不真實,筆尖了一下,一滴墨落在待批的奏折上。
抑制住馬上就要奔去江南的強烈念頭,經年清澈的聲線有些疑慮不安:“此消息可靠嗎?”
叢云跪地說道:“陛下,屬下愿以命擔保,確實在白鱗港見到皇后下了船。”
當年他沒捉到尤穹,讓他潛逃回了南疆,趙究要求尤把人出來,面對國力強盛又出兵援助的大靖,就算是親兒子,尤也得答應。
但在叢云捉拿尤穹時,他竟尋隙一頭撞死在了寨子的祭壇上。
知道是這個結果,趙究也就沒再說什麼。
但這點事都辦不好,讓叢云卻對此事耿耿于懷,是以更對尋找皇后娘娘的下落有了執念。
誰料逃跑之后他們并不進城,那些城門關卡并沒有一點蛛馬跡,叢云又想到要從走南闖北的商隊手,這次果然有發現。
有兩個人竟都搭過一些商隊的馬車,而最早的一日和皇后從宮中逃出來的時間正好對上了。
查清楚他們換商隊的前后日子,才發覺二人行蹤詭異,幾乎可以說是漫無目的,最后消失的地方在在一四通八達的小城鎮。
線索又斷了,不知他們走得是哪一條路,去往何方。
不過叢云怎能甘心,又回到京中去查,清他們在逃走之前除了買板車,還多余地去了一趟定吉茶樓,待了非常短的時間,接著在海棠花樹下發現了一款松的磚石。
常年追查逃犯的叢云如何能不知道,跑路需要銀子,月馥宮里的東西在外面變賣會留下線索,偏他們也沒有回沈家,那只能拜托別人。
這段時日見過皇后娘娘且能幫忙的只有一位周夫人。
最后叢云帶人包圍了周府,徐脂慧只能將沈觀魚哄騙自己的話說了出來。
叢云通過錢莊賬目查到沈觀魚在白鱗港的錢莊取出了這筆錢,知道他們乘船下了西洋。
竟是往海外奔逃了,叢云只能將調查的結果稟告了趙究。
趙究毫不猶豫就派人出海去尋找了,但天下之大,周邊小國尚不算難,但要下西洋那邊尋兩個人,才是真的無力。
所以白麟港暗中也被人守住了,不放過任何從西洋回來的船只,回來的船只其實并不多,他們這麼一守就是三年。
趙究年復一年地等,本以為沒有希了,他們會在西洋待一輩子不再回來,沒想到終究是讓他等到了。
抓椅臂又松開,趙究口有些干,然問道:“是幾個人回來的?”
“是和夏昀回來的,還帶著一個兩歲多的小孩,似乎就是……公主,因為夏昀在,我們的人只是遠遠盯著,但絕跑不了。”
原來是個公主呀。
趙究想象著的樣子,心中不免挫敗,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兒都長這麼大了。
“皇后過得好嗎?”
“皇后甚好,陛下,可要將他們全帶回來?”叢云又問了一句。
趙究的目飄到八角宮燈上,眼里藏了個漆黑又廣闊的時間,教人悉不著。
“不必帶回來,朕要南巡。”
沈觀魚和夏昀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回到臨安。
當年離開大靖時買了一些貨出海賣,就順道在西洋做了一點小生意,基本能自給自足,所以徐脂慧留給他們的銀票并沒有花多,如今在臨安當一輩子小富戶還是輕輕松松的。
他們在依山傍水的地方買了一間二進的小宅院,三個人就定居在了此地。
沈觀魚在院子里開墾出了一塊地種菜,架起了竹籬笆,南方氣候暖些,就算快秋了,能種的菜還有很多,山野也還是一片翠綠。
看著整齊的壟,沈觀魚十分自得,這和當年趙究墾的也不差多了。
夏昀帶著董吉祥去逛集市回來,沈觀魚聽見木門的聲音,探出子一看,小娃上快趕上貨郎的貨架子,什麼零狗碎的都掛滿了。
沈觀魚忍不住說了夏昀幾句:“看你給慣的,要什麼買什麼,像話嗎?”
沒想到夏昀還有理:“阿吉正是認東西的時候,這些小玩意還是”見他這麼說,沈觀魚之后
他們還買回了一筐小和一筐小鴨子回來,秋高氣爽,養家禽是好時候。
“阿娘,小崽子!”
董吉祥指著茸茸的小鴨子,跟沈觀魚現新學的詞。
“阿吉,扁扁的是小鴨,尖的才是小。”沈觀魚糾正。
“鴨子,鴨子!”吉祥拍手,啪嗒啪嗒地攆著鴨子跑。
夏昀過來幫沈觀魚立籬笆,說道將打聽來的消息告訴:“聽聞一個月前發生了宮變,宮里的太后,太妃都薨了。”
聽著的沈觀魚一個錯神,籬笆的木刺扎進了指尖,皺眉掐住指尖,很快有細小珠被出來。
夏昀察覺到變故,忙拉過的指尖,看清狀況,不滿地瞪了一眼:“阿姐也太不小心了。”
見眼睛漉漉的,又不忍心再斥責,想了想,那些本不打算說的事還是說了出來:
“陛下沒有事,聽聞他這三年……都沒有大選,后宮仍舊是皇后一個人,皇后娘娘卻在延山待了三年,連生出來的是皇子還是公主都不知道。”
說了這些,夏昀有些后悔,若是想帶著吉祥跟皇帝團圓,那自己……大概會被拋下吧。
沈觀魚聽完果然更沉默了。
三年后宮無人,堅持遮掩皇后的去向……趙究怎麼可以這樣做,就沒人能管管他嗎。
沈觀魚不知道趙究為什麼能這麼壞,都離開兩年了,兩個人各過各的日子不行嗎?
回來之前都做好了聽到他有了三宮六院、皇子公主的準備,到時候找個沒人的地方難過一陣也就過去了,可他偏偏要做這些事……
“阿娘,”吉祥跑回來,的手上了熱熱的眼眶,夏昀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辣了?”出小手著沈觀魚的淚珠,不小心吃了辣的也是這樣,眼睛紅紅的會哭。
沈觀魚抿了,點點頭:“是有點辣……”
夏昀拿了藥回來,又拈起了的手指,小心地幫拔出木刺,邊上藥邊說:“我就不該說那些話招你。”
“那往后就別說了,我什麼都不想知道了。”沈觀魚嗓子有點微啞。
“好了,籬笆待會我來做,阿姐把小小鴨喂一喂好不好?”
沈觀魚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夏昀拾起散落的竹子,將它們削得平。
舅舅在做正事呢,吉祥覺得自己也要找點事做。
“阿吉親。”吉祥嘟起,將沈觀魚手上的指尖在的上。
“阿吉……”沈觀魚心底,要抱抱自己生的這個可小團子。
“好苦好難吃啊!”
那藥味一熏,董吉祥撒開的手,皺著臉跑了。
沈觀魚彎腰的作頓住,原本繃著臉的小舅舅在一旁笑個不停。
“阿樹!”沒好氣地輕打了他一下。
夏昀下角,眼底還晃著笑意解釋道:“阿吉只是不喜歡苦味。”
“阿吉你給我回來,不準跑!”沈觀魚起去抓董吉祥,連帶把院子里的小小鴨嚇得到跑。
此時正是夕,橘紅的落在沈觀魚淺的上,將的臉頰和脖頸也渲染得瑰麗多姿,抱著阿吉轉圈,擺比任何花朵都要好看。
夏昀安然地削著竹子,看那對母稚地打鬧。
就像這些年的許多次黃昏一樣好。
晚上是沈觀魚下廚,在灶臺揮舞著鍋鏟,開口要鹽要油,董吉祥竟然都給拿對了。
沈觀魚背對他們叉著腰,心里實在滿意:“還算聰明嘛,董吉祥!不愧是我生出來的。”
夏昀收回自己指點的手。
飯桌上,沈觀魚咬著筷子數日子,“阿樹,離中秋還有多久?”
“約莫還有半個月呢,怎麼了?”
沈觀魚苦著臉:“我想吃螃蟹了,我們可憐的小阿吉也還沒吃過螃蟹呢。”
因為吃了三年異國他鄉的東西,奇奇怪怪的面包、糊糊,實在遭不住,他們才說什麼都要回大靖。
從白鱗港回到臨安,沈觀魚一路都在吃,順帶著吉祥也吃的興起,吃到什麼喜歡的就求阿娘舅舅干脆在這兒住下來算了。
夏昀見們胃口好,也樂得去跑買吃食。
到了臨安,娘倆面紅潤,半點不像在大船和馬車上熬了近三個月的人。
結果沈觀魚一挨近蘇州,憶起從前時來,又想吃螃蟹了。
夏昀將青菜夾到碗里,安道:“現在的螃蟹膏還差點意思,再耐心等等,到時候咱們坐馬車去庭湖邊吃個夠!”
聽到他說這句,沈觀魚也期待起來了,“阿樹說話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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