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 夜已深了,趙究才將今日的奏折看完,外間就響了康業的聲音:“陛下, 朱閣差人來問陛下何時過去?”
這段時日沈觀魚對趙究眷了許多,夜間但凡晚一點未見他人就要派人來問, 趙究剛想說擺駕,但余瞥見那本在沈家找著的冊子,“朕暫且先不過去了。”
康業應聲去回。
趙究將那本冊子舉到眼前, “罪己冊……”
翻開正是沈鈞的筆跡, 這些趙究已經在大理寺的卷宗上看多了。
世人皆道沈鈞是青天大老爺,他也確實是個清不假,為民請命,清正廉潔,卻沒想到會私底下會寫罪己冊子, 他覺得自己有罪?
趙究翻閱上頭的一樁樁案子,記載的確是一些可能的冤假錯案,但也只是可能罷了。
這也不難理解, 再是察的員,這麼多年, 經手的案子這麼多, 錯綜復雜, 許多案子連一定點的線索都沒有, 更有些案子是時間再拖不得了,不得不做出審判……
可即便如此, 只要是可能冤屈的犯人, 沈鈞也是妥善安置了其家人。
清難做, 何況是一省的按察使, 手上不可能清白干凈。
即使是十年斷案,經手案子千百,讓他心有愧疚的案子也才這薄薄的一個冊子,沈鈞為到這個份上,已算得上難能可貴,怪不得讓先帝看重,執掌大理寺,甚至說過,后來者遠不及沈卿的話。
冊子很快翻到了最后一頁,似是一份絕筆:“蒙圣上拔擢遷為京,然一時疏失,鑄此生大錯,既知真相,愧不難當。”
趙究默念著這句話,想起沈鈞,是何種大錯能讓一個高不管不顧,在任上自殺,況且沈鈞死后更不見有何關于他的風波。
“讓申斂過來。”
亥時過半,申斂出現在書房中。
“去查查沈鈞為何自殺。”這如何就了一樁連親生兒都不知道的謎案了呢。
申斂應是,接著又說起趙究生母之事:“陛下,江氏的案子仍查不出眉目。”
這麼多年過去了,趙究已經習慣了這個答案,未有半波瀾。
當年江氏被其夫君狀告與人私通,案子才審到一半,江氏就死在牢中,世人皆認為其畏罪自盡,趙究奔走之間終于上達天聽,讓先帝記起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兒子。
可查一查過了,這案子干凈得沒有一點線索。
要麼是趙究的娘真的在牢中畏罪自盡了,要麼就真是位高權重之人造就了這樁疑案。
當時經手的員要麼不知,要麼已經病死,事其實到這里,
申斂卻想到沈鈞當時亦在蘇州,他為按察使,也該知道這樁案子才對,“陛下,會不會是與沈大人有關?”
“不會,”趙究斷然否認,他娘在獄中自戕之時,沈鈞已經還完諸事,往京城赴任去了,他沒必要這樣子,程序上更不會如此,這案子已經由新的按察使了。
申斂跪下:“是臣無能。”
“申斂,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了,別讓朕覺得任你為錦衛指揮使,是用錯了人。”
“臣定竭盡所能,為陛下找出真相。”
玉蕤香在首香爐中裊裊上升云霧,被離開的人帶起的風彎散了一下,又恢復如初。
趙究將冊子拍下,起去了朱閣,這東西給也沒什麼用,徒增憂擾罷了。
室里清雅靜謐,掀開濯水青蓮的帳幔,就見到在其中安睡的沈觀魚,月微薄,的雪白,時時勾人上手。
說著等他,竟睡得這麼香,趙究真想醒。
只是想想便罷了,趙究守著這幾尺床榻看著,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安定,那顆飄無依了這麼多年的種子,終于落到了地上生發芽。
自存壽殿說想留下后,兩個人過得簡直不能再好,琴瑟和諧,偶有吵也是幸福的。
余生就該這麼過下去,誰要是打擾了他的好日子……
溫的眼神變得堅定而狠戾,磨刀霍霍,仿佛已經看到了很多阻礙他的人。
略看了一會兒,趙究方起解了外,輕輕掀開被子躺在旁。
沈觀魚嚶嚀了一聲翻轉向里面,然而趙究還是練地將人摟進了懷中,親了親的后頸,才安然合上眼。
沒過幾天就聽到月馥宮快修好的消息。
沈觀魚聽著夏昀說,面上未見什麼驚喜,出了一趟楸山“遠門”,回了宮反而起來了,除了每日給自己種的菜澆水再不出門。
不過沈觀魚到底是不服輸,又開墾了一壟,依照畫葫蘆地把菜籽種下了,但就是不如趙究種的長得好,矮小弱,活像兩人量的差別。
趙究夜夜在朱閣中留宿,手段頻出,煩得人招架不住,若不是從居翮山回來才一個多月不好診脈,沈觀魚已經開始心自己肚子里要有靜了。
不過這段時間以來,也是將對趙究的依足足表出了十分,一不見人了就招呼人去問,不厭其煩的。
讓趙究漸漸地肯相信自己是真心跟他過。
這日早膳后,趙究竟主和沈觀魚提起:“這幾日徐脂慧一直求著,想進宮見你。”
徐脂慧也知道在宮中了?
“你日夜對著朕也該無聊了,朕想著不然就準進宮同你說說話,你可愿見?”
沈觀魚哪里不知道他想聽什麼,地倚著皇帝,說道:“陛下不在的時候我才無聊,若是時時能見到你,那別人我是一個都不想見,但你又上朝了,又是在書房議政了什麼的,我這時候見一見也沒什麼。”
這話說得真是滴水不,又哄得趙究開心,又沒有拒絕徐脂慧進宮。
趙究笑得華奪目,忍不住親俏翹的鼻子,“在朕這兒抖機靈,要是朕不著你這道呢?”
“陛下這麼聰明,我哪有什麼道,”沈觀魚眨著一雙眼睛,潤的一張一合的,“我哪里需要算計什麼,不都指著陛下我嘛。”
抱著他手臂的小娘子聲音嗲嗲的,子的,定是存心勾引他,趙究哪里能不就范,話也不顧說,就先把沈觀魚給侍弄了一頓。
等到了該見臣子的時候,趙究又恢復了俊的人模狗樣,邊整理袖邊說道:“這六宮早晚由你做主,你想見自然隨意,只是你知道的……”
趙究不將話說明,沈觀魚也知道自己不能見得太多,更不能占了兩個人相的時間。
目送人離去,沈觀魚掐了枕頭,忍著不把它擲出去。
而徐脂慧終于等來了宮中的宣召。
那是一個盛裝出席,想跟沈觀魚打聽辛的,早得在府門口的石墩子上一天磨幾回了。
一頂小轎進了宮,等掀開轎簾子,徐脂慧頓時撇,怎麼住得這麼偏,沈觀魚莫非是不得寵。
可等宮引上了朱閣,徐脂慧又變了想法。
作為一鎮指揮使獨,好東西自然是見過不的,但這閣中一應陳設還是讓大開眼界,雖沒有一眼的珠寶氣,甚至算得上清雅,但是沉香當柴燒,看不見的奢華。
徐脂慧一開始還勉強知道是什麼,到后面索放棄,都是些聽說過但沒見過的東西,皇上這是把庫房里不讓人見的好東西全都堆到這兒來了吧。
瞟到梳妝臺上合不上的珠寶匣子才算是閃瞎了,里邊不知藏了多好,甚至陛下在浴佛節賜白玉菩提手串都隨意地堆在匣子外,毫不起眼。
等見到沈觀魚的時候,徐脂慧的嘆又深了一層。
沈觀魚端坐在那里,多了些說不出的味道。
從前雖說是親了,見著仍覺得如閨閣一般,本已極,如今卻好似一朵芍藥綻放到了最好的時候,盡態極妍,舉手投足之間似閑花照水,風韻人,任哪個男人見了都愣上好一會兒。
“看什麼呢?”沈觀魚見發呆,嗔怪地揮揮手。
嘶——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徐脂慧方回過神來,也不客氣地挨著坐下了,“我在看你啊,聽聞趙復安不舉,看來是真的,幾個月不見,你如今當真是……被男人滋潤到了,這通招人的樣子……”
徐脂慧嫁了人后越發說虎狼之詞了。
“你胡說什麼呢!”沈觀魚哪里想得到一見面就要說這個,面一時漲得通紅,這房中并非沒有別人,夏昀就在旁邊聽著呢。
“我難道說錯了不,你如今怎麼跟牛凝的人兒似的,小魚兒,上什麼味兒啊,這麼香,怪不得陛下把你藏起來誰也不讓見,讓我也親親——”
徐脂慧摟著的腰,自己都虎狼起來了,摟著就要香一個,這尤當真是勾人的厲害。
夏昀卻上前按住了的手,常年帶著笑影的面容有些淡漠嚴厲,“周夫人,莫要失禮。”
徐脂慧被他面唬了一跳,“你邊的人都這麼邪乎?”
沈觀魚看了夏昀一眼,說道:“他才不邪乎,只是盡分之責罷了,你也坐好了,摟摟抱抱的什麼樣子。”
既然這樣說了,徐脂慧也只能乖乖坐好。
但作收斂了,還是不停:“跟我說說,你們倆怎麼勾搭上的?是不是在纈姝樓的時候,還騙我說是正經事。”
“當時確實說是正經事,況且也是你騙我去的。”沈觀魚糾正。
徐脂慧想了一下,好像確實如此。
“那是不是陛下在那之后就對你蓄謀已久……罷了,同我說說,你在宮中過得可好?大家都以為你失蹤是被齊王害死了呢。”
“我自然過得很好,有吃有喝的,齊王聽聞也好得很,他不會想著鬧事的。”
死了一個無嗣的兒子和原配,讓他能明正大地將舊和另一個兒子接回府,齊王好得很。
徐脂慧左右看了看,就夏昀跟木頭樁子似的杵著不走。
索依在耳畔低聲說:“觀魚,我了解你,你就算再喜歡陛下,沈家的教養也不會讓你主做這事,是不是齊王府讓你寒心了。”
徐脂慧生來瞧熱鬧,但也是真的了解沈觀魚,這種事尋常是死都不會做的,除非真的恨毒了齊王府,走投無路。
沈觀魚沉默地了夏昀一眼,說道:“我確實喜歡陛下,當初也確實有不得已,但都過去了,沈家就剩了我一個,現在只想好好過日子。”
“當初你能靠陛下制齊王府,但現在,陛下再往上可就沒人了,觀魚,后宮是個比后宅更艱難的地方,你可知如今更是要一條道走到黑,不說衰弛,就是疑心你聯手陛下害死夫婿的,你捂得住嗎?”
徐脂慧面上是顯而易見的憂,人言可畏,擔心皇帝會因為那些言論,逐漸地疏遠厭惡沈觀魚。
沈觀魚怕徐脂慧擔憂的言論傳到趙究耳朵里,也跟咬耳朵:“日子才剛開始過,若是怕這怕那的,這輩子是什麼都不配得到的。”
徐脂慧說這些也是擔心,見沈觀魚并沒有這麼多懼怕,只能嘆心堅韌。
沈觀魚說的也有理,如今正得寵,該盡才是,整天苦著張臉才會把福氣都消耗掉。
“那你就甘心一輩子在這麼偏僻的地方,沒名沒姓的?”
“陛下已經在修整月馥宮了,到時候我和陛下的事,也會昭告天下。”
徐脂慧張大了,面上也輕松了許多。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能住在離存壽殿這麼近的月馥宮,最低也是個妃位,果然大權在握就是可以為所為啊,看來陛下并未只將沈觀魚當一個玩而已。
“陛下還真是……令人佩服啊。”徐脂慧已經能想到時朝野一片沸騰的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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