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妃多日為著老嬤嬤借種的話憂煩,見到沈觀魚更是又想起來番話。
沈鈞死后,齊王妃就瞧不上這獨自在京的孤,如今又給自己兒子尋不痛快,實在是認不清自己份。
翟轎上,不比府中人多口雜,齊王妃也觀了幾日,這時才問起沈觀魚:“聽聞這兩日你與復安不大好?”
沈觀魚知婆母只會護著趙復安,便自己先認了錯:“是兒媳不夠善解人意,惹惱了夫婿。”
齊王妃確實不客氣,肆意揮灑著心中不快:“你是不擅長討好夫君,可也不思悔改,這許多日,除了復安去見你一回,你又可曾去同他修好認錯?
拿喬到這份上,沈氏,人說靠娘家才能腰桿,你爹死幾年了?不好好和婆家修好,反倒盛氣凌人這個樣子,讓你管點事,這邊打起我的庶子,那邊冷落我的親子,齊王府上下是不是還要看你的臉過日子?”
若不是見把這家打理得井井有條,這幾日也一直過問這趙復安的食冷暖,齊王妃早就剝了的管家權去了。
是抓著機會就要奚落人的子,沈觀魚這些年沒聽過這種話。
起先還會為著言語不敬父親而暗自辯駁幾句,但深知再吵也不會多尊重沈家,話不說個聾人聽,沈觀魚早早了悟閉了。
尋常子被這般打,早就唯唯諾諾抬不起頭來,倒養了靜水流深的子,已經不再為幾句言辭傷懷惱怒。
“兒媳愚鈍,謝王妃教誨。”答得一板一眼。
齊王妃自然不會滿意:“你啊,近年越發像個木魚了,敲一下得一個響,這般無趣,世子院里又沒有別人,真真是……”委屈兒子了。
手在云霞翟紋大袖里緩緩攥,沈觀魚緩緩抬頭,珠翠冠上垂下的瓔珞輕如玉面頰,牽起朱淺笑道:“兒媳自知無趣,若夫君求得別家貴,要琵琶別抱,兒媳自請下堂就是。”
和離或是休棄,想一想也沒什麼好怕的,早就煩膩了王府這些沒完沒了的破事,
聽在敏的齊王妃耳朵里可不得了,莫不是這刁婦覺得拿住了他們的,才敢這麼頂的?
倒豎著描畫致的眉,咬牙道:“你敢如此說話!你是打量了我不敢替復安……”
“落轎——”翟轎到了宮門落下。
齊王妃不得不低了聲音:“我王府不做無無義的事,你安分聽話自然不會休了你,到時真鬧那樣,不然你指這天下誰能闖進齊王府里頭幫你?”
沈觀魚如何不懂這言下之意,心里登時涼了個徹,若是真被休棄,王妃如此在意趙復安的臉面,私底下殺了不是沒有可能。
再多雜念頭現在也不能想,穩住了面,服了道:“兒媳省得王府尊榮富貴,真下堂去凄慘度日,那才是蠢人作為,是兒媳莽撞說了蠢話氣話,求王妃恕罪。”
齊王妃見回轉過來,略點了頭。
沈觀魚先出去打起簾子,扶著齊王妃下了轎。
婆媳二人一路往坤寧宮去,沒人再說話,天氣漸熱,兩人之間是冰雪氛圍。
有相的命婦見了,上來略說了幾句話,又很快借口走了,任誰都能看出來,這里婆媳倆有爭執。
一時間又猜測起來,一個說是為世子妃生不出的事,一個又說是為世子妃不讓世子納妾吵的。
但私底下再是的暗流涌,一到了坤寧殿,人人臉上都攢著幾分笑意寒暄了起來。
太后和太妃不在,今年的主持的是宮中先帝時頗有臉面的豫太妃。
既不是趙究的嫡母或養母,先帝故去后就安心待在養年殿中不問世事,此番才會被趙究請出來主持浴佛節。
皇帝還未大婚,更未選秀,沒有后妃,是以來的多是外命婦和先帝的嬪妃們。
齊王妃來時生了一場氣,沒想在宮中又到看人下菜碟的,但這氣卻梗在心里不敢發出來。
因老齊王壽辰那事,讓齊王府大大沒臉了一會,安排席次的人把排在了靠后的位置上,跟著來的沈觀魚更是直接去了末席。
沈觀魚也不拘這些,只說自己輩分低,就坐到了末席去,回回宴會誰不得說道幾句,這還清凈些。
浴佛節的席面都是素齋,也沒什麼好吃的,但沈觀魚不想同人寒暄,就低頭慢慢吃著,面前有百禽鳴的表演,接著是樂舞琵琶,熱鬧得很,卻頭都不抬,吃得專心。
這時忽見周圍人都站了起來,這不小的靜讓沈觀魚抬起了頭,外頭高唱了一句:“皇上駕到!”
樂人退去,穿著重大袖衫的貴婦們離開座席站在殿中迎候皇帝。
沈觀魚隔得老遠,前面全被人擋著,等到傳來渺遠的一聲“免禮”,眾人才坐下,遠遠只能看見一個著瓊琚龍袍、腰束玉革帶的拔影。
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如今也不用吃了,誰也不會在皇帝面前頭接耳。
趙究不必看也知道沈觀魚就在末席,底下命婦正襟危坐,他未多說什麼,朝一旁的豫太妃道:“這便開始吧。”
“是,陛下。”豫太妃開始主持浴佛節禮,趙究只是在一旁坐觀。
殿中被擺上了浴佛用的青缸浴池,佛像請了池嗎,僧人將紅并來此命婦供獻的和水中,佛像沐浴之后,就要換上新的棉墊,將佛像放回各殿的神龕之中。
沈觀魚和諸命婦一起看著,三年來皆是如此,也沒什麼新鮮的。
禮畢之后,豫太妃道:“如今太后與徐太妃皆在皇覺寺中,哀家不愿僭越賜各位迦南香珠,特請了陛下過來給各位賜下香珠,陛下,請。”
退至一邊,趙究笑道:“朕恭敬不如從命。”
年輕的帝王一笑皎如玉樹,底下的命婦雖然已經嫁人,見到如此俊俏又尊無二上的男子,還是忍不住眼睛發亮。
趙究循著太后的舊俗,依次將迦南香珠分發下去,拿到的命婦們都欣喜行禮,謝了恩。
到末席時,那托盤上只剩了一串迦南香珠,然而還有兩人未發,一個是太醫院院正夫人,一個就是沈觀魚。
所有人的目都落在末尾上,自然也注意到只剩一串迦南香珠,但無人說話,只看陛下要如何置這件事,豫太妃在上邊,也只裝看不見。
沈觀魚和院正夫人對視一眼,又匆匆避開。
“這……似乎是備了一串迦南香珠。”康業公公尷尬為難說道,朝外責問道,“這太常寺是怎麼辦事的?”
太常寺員著汗躬上來,跪地道:“陛下恕罪!庫里的迦南香珠都拿出來了,本是足數的,沒想到竟是數錯了……”
康業問:“庫可還有?”
員小心回答:“沒……已經沒有了。”
“罷了,下去吧。”趙究將那迦南香珠拿去,賜給了站得更前的院正夫人。
院正夫人得了香珠,如蒙大赦,終于從這尷尬中解,屈膝謝了陛下賞賜。
最后只剩了沈觀魚面對著趙究,不知道自己要說句“臣婦無礙”還是等皇帝走后默默坐下。
“既是浴佛節,沒有了侄媳的道理,如此怠慢倒讓朕心憂佛祖會不快。”說著,他將繞在自己腕上的那串白玉菩提珠取了下來
“這菩提珠,賜予齊王世子妃。”
在座命婦們都見慣了金銀珠寶,但見到那串白玉菩提佛珠無不心中驚嘆。
不說那白玉菩提珠顆顆圓潤剔,泛著靈氣,中間一顆相銜的鴿石,部如火焰般燃燒又似流的,整串珠鏈得恍若會呼吸一般,誰見了都知道是上上的好。
可此又何止是稀罕,更是皇帝給面。
倒真是便宜齊王世子妃了,本以為連迦南香珠都沒有,誰想到得了這價值連城的珍寶。
齊王妃見著自己兒媳討了好,并未高興,而是忍不住就想起老齊王壽辰時,陛下也是對沈觀魚青眼有加,賜了玉玦……
兩次見面,兩次待都如此不同,真就有這樣的巧事兒?再瞧沈觀魚那香玉的好模樣,齊王妃心里忍不住緩緩凝起了懷疑和害怕。
眾目睽睽之下,沈觀魚寵若驚地捧著那菩提佛珠,佛珠原先被藏在袖中,還留有趙究殘存的溫度,讓人……無比惶恐。
纖細白的手上堆繞著溫潤滾圓的佛珠,滴般澤濃郁的寶石嵌合其中,共明并曜,趙究眼底劃過欣賞,這般艷果然襯,只可惜不能親手繞到腕上去。
“臣婦謝陛下賞賜。”最終,像別的命婦一樣屈膝謝恩。
趙究只是略點了頭,負手往座前走。
變故就在這時來了,浴佛禮結束,小太監們進來搬青瓷浴池,那浴池不似進來時是空的,現在盛了許多水,沉了不。
一個小太監踩到了地上的水跡,打摔了一跤,其他小太監自然端不穩,一齊了手。
寬大的青瓷浴池摔在地上,頃刻碎迸無數片,里邊的水也濺了起來,瞬間驚起驚呼一片。
不站得近的命婦都被潑上了水,連沈觀魚也不例外,幸而大袖衫是沾水也不會顯的料,只是那混里糖的水會逐漸變得黏膩,讓人十分不舒服。
這景象實在尷尬,小太監們不住磕頭請求饒命。
趙究一眼也未多看,而是豫太妃出來主持大局:“幸而浴佛禮已完,各位命婦由各宮太妃領著,將沾的裳換下吧,至于手腳不利索那幾個,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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