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

　這個古老悠遠的詞匯一出口,瞬間，所有人的臉都是一變。

　對每一個云星人來說，“海神”兩個字都應當不算陌生。

　雖然百年前,云星的四大執行聯手,廢除了祭祀海神的制度。但延續千年的習俗又豈能輕易改變？私底下，不了暗中祭拜海神的村落,甚至很多人的家中,都供奉著海神的塑像。

　不管哪家店制造的海神塑像,面貌都模糊不清，連別都呈現不明。關于海神的容貌和傳說眾說紛紜，但畢竟過去無法拍攝照片，沒人拿得出確切的證據。但無論如何，誰也不愿了神明。

　只是在過教育的新一代云星人心中,海神之說純屬迷信，而海島洪流也不過是正常的自然現象罷了。

　但現在，邊過教育的同齡人卻在大聲地喊著,神癲狂，告訴他們，這海浪中的不明生,便是海神。

　下意識的,所有人都覺得荒謬，覺得同事腦子有問題。

　這是一種常識被顛覆后、為了維持自己原本牢固的世界觀，而下意識的否認，無可厚非。

　只是看著眼前那瑰麗奇詭的一幕，卻也無人說得出反駁的話。

　——似乎除了“神”,便沒有別的稱呼配得上眼前的生了。

　無人言語,所有人沉默地仰視著屏障的。而那率先開口的男人卻驀地跪了下來,猛地在地上磕起了頭。

　他的臉頰泛著病態的紅暈，太過激之下，鼻涕眼淚糊了滿臉，里喃喃著什麼。這一幕格外魔幻，讓周圍的人忍不住頭皮發麻。

　他們似乎生活在相互割裂開來的三個世界。天空的、地面瘋狂的信徒、還有更多理智的看客。

　但理智的看客真的理智嗎？瘋狂信徒追尋的，或許才是真理？

　答案無從知曉。

　封子沂站在原地，目牢牢地鎖定著那條紅的魚尾。

　這是……海洋中的新生命。

　他們此前所有的發現，都是正確的。所有的研究方向，都不是無的放矢。

　但再多的研究、再多的報告，都比不上眼前的這一幕。

　震撼、真實，極其有說服力。

　意識到這項發現背后的巨大價值，封子沂的目驀地深邃起來。而趕來的心腹，也早就準備好了相機進行拍攝。

　另一邊，渾漉的項思慕爬了起來。他站在原地，目隨著那道火紅的影而移。

　隔著明屏障，的影無比清晰地映他的眼底。

　雖然再度相見，但項思慕心中卻有說不出的失落。比起這樣遙遠而陌生的距離，他更懷念兩人在海底時的獨。

　在渾濁的海水中，在咆哮的聲浪下，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他們兩人。

　相依相偎。

　心中驀地生出一沖，項思慕再度系上繩索，想要踏屏障，去追尋他心中的——即便所在的高度，他幾乎游不上去。

　好在旁邊人及時攔住他，大聲道：“項老師！你瘋了不！馬上海島洪流就要退去，現在是最洶涌危險的時候！你一旦下去，尸骨無存！”

　項思慕猶如被人打了當頭一棒。

　手中的作停下，他僵著子，仰視著空中的。

　就在工作人員松了口氣時，項思慕卻驀地轉過，目灼灼地看著他，問道：“你們這里有擴音嗎？”

　工作人員愣住，呆呆道：“我、我去找一下……”

　好在救援小隊為了在浪退去后，更方便尋找傷員，確實提前準備了擴音。很快，一個擴音就被送到了項思慕手中。

　看著走到人群最前方，站在屏障前那片空地上的男人，旁人奇怪地議論道：“現在海島洪流還沒結束啊，而且小張還沒上岸，只剩下一個人正在救，項老師要擴音做什麼呢？”

　下一秒，所有人的注視下，男人拿起擴音，音量調到最大，抬起頭、大聲喊道：“你好！我項思慕！我見過你！請您記住我的名字！”

　擴音是最新一代，擴音效果極好，站在旁邊的人幾乎要覺得耳朵聾了。

　好半晌，嗡鳴聲消退，反應過來男人說的話后，所有人的表就是一整個震驚。

　好家伙！

　好家伙啊！

　這震驚程度，大概高于看見同類和紙片人結婚，低于圍觀種do.i吧。

　不愧是你，項老師。

　趁著男人停下的短暫間隙，工作人員一邊比劃，一邊支支吾吾道：“項、項老師瘋了嗎？！這、這可不是人啊！他說自己的名字、他、他到底想干嘛！”

　同事一臉見怪不怪：“項老師是海洋學家啊，他的研究方向就是海洋中的新生，估計對這方面比較癡狂，說到這，沒想到項老師說準了，海洋中真的有新生！我這輩子真是開了眼了！”

　在場大多數都是過教育的新云星人，哪怕心中有些猶疑，但口頭，他們絕不會承認海中的生是海神。

　——畢竟，這也太過荒謬了。承認神的存在，那人呢？人是否就該無條件地臣服于神？

　在場幾人聊了幾句，言談之中都是嘆。但沒人真的在意項思慕的舉，畢竟那可是新生啊！

　別說聽不聽得見，就算聽見了項老師的話，多半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有人還道：“屏障只能隔絕海水，但我們聽得見聲音，換位思考，對方估計也聽得見我們的聲音，但有魚尾，應該不擔心上岸。再說我們這麼多人怕什麼？趕多拍幾張照片吧！回去發個朋友圈！”

　項思慕畢竟是海洋學的專家，又是東城執行的弟弟，沒人去阻攔他。

　他就這麼旁若無人地喊了十來分鐘，聲音都嘶啞起來，卻仍舊堅持不懈地大喊著，一遍遍地重復著自己的名字，想要回頭看他一眼。

　此此景，倒是有幾分狗深的味道了。

　封子沂忍不住皺起眉，想去阻攔他。

　但就在這時，無人察覺，海島洪流快要消退，逐漸減輕了威力，浪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而下一秒，項思慕話音落下的那一瞬，懸浮在空中的驀地低頭，看向了他！

　……

　很難描述所有人那一刻的覺。

　哪怕的面龐罩著細紗、模糊不清，但低頭的那一刻，隔著細紗、海水、屏障，看向他們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脊背，忍不住開始發寒。就連頭皮，也是一陣發麻。

　那種被凝視的覺。

　陌生生在看著他們。

　聽懂了。

　在看他們。

　——要做什麼？

　幾十人中，唯獨那個狂熱的信徒和項思慕無比激。

　信徒幾步上前，想要搶走項思慕手中的擴音，誰知卻被他反手毫不留地推開。下一秒，項思慕大聲道：“我項思慕！你見過我的！”

　“你什麼名字！請你告訴我！”

　停了幾瞬的魚尾似乎聽見了他的呼喚，竟然真的開始作，緩緩地從上空游了下來。

　海浪不再洶涌，魚尾姿靈活，幾乎瞬間就下移了幾十米。距離地面的人，只剩下幾十層樓的高度。

　眾人驀地回神，大喊道：“——警戒！”

　“保護執行！準備武！”

　項思慕猛地回頭，大吼道：“不準開木倉！所有人都是救的，是個好人！”

　工作人員僵持在原地，手中的武卻不曾放下，對項思慕的話將信將疑。

　封子沂走過來，冷靜道：“放下吧，在水中，不會傷到人。”

　眾人依言放下武，封子沂看向項思慕，眸子微瞇，嘲諷的話下意識傾瀉而出。

　“項思慕，你現在在做什麼？你以為你是誰？救人的大圣人嗎？還是說言小說里的種？”

　“我告訴你，你也就是個普通人。你和不是同族。哪怕聽得懂你說的話，在眼中，你和我們，又有什麼區別？”

　“你剛才的舉，就好像對一只說你好、我你一樣。很無聊，很稚，啊，不對，很弱智。”

　封子沂的話深深地扎項思慕心底。

　只有他知道，在心中，他豈止是和其他人一樣，那簡直是連其他人都不如！對他避之如蛇蝎！

　那個普通的中年男人，會救。聽見他說話，卻轉就跑。

　項思慕垂在側的手牢牢地握拳，指甲將掌心掐爛，但他握著擴音的手，卻始終沒有松開。

　片刻，他抬起頭，倔強道：“哥，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我已經年了。”

　他說給封子沂，又好像說給自己聽一樣。

　“我本來就從事海洋方面的研究，的出現，絕對可以打破學界固有的論證。出現的時機千載難逢，我現在任何一個舉，在未來都是珍貴的實驗數據。”

　封子沂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輕嗤道：“你有數就行，這麼大的人了，別讓所有人跟著你冒險。”

　最后一句話是重點。

　兩人談話結束，再度回頭看去，卻見距離他們只有十來米遠。

　而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作間，似乎真的想要靠近他們！

　所有人的子都繃著。而項思慕已經走到了最前方，滿臉期待，等待著出現，告訴自己的名字。

　——項思慕想的很好，在場的人中，只認識自己，那的靠近，不是為了自己，又是為了誰呢？

　封子沂雖然冷言冷語、毫不客氣，但項思慕畢竟是他的弟弟，他不顧心腹的勸阻，獨自走到項思慕的邊，靜靜站在他的邊保護他。

　在所有人的靜默下，一道無比清晰的水聲傳來。

　下一秒，魚尾已經停在了距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而這個距離，甚至連上的鱗片都可以看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心劇烈地跳著。

　要不是封子沂勸阻，估計無比激的項思慕已經直接踏屏障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緩緩地朝著屏障的方向游來。

　距離如此之近，所有人都清晰地看見了窈窕的上、還有那灼灼如火的魚尾。而那濃的發間，垂下一層薄薄的細紗，無比璀璨，質地比云星最出名的布坊還要，仿若傳說中的□□一般。

　□□遮擋住的容貌，卻更添幾神。搭配舉手投足間的風，那奇詭瑰麗，又放大了數百倍。

　不由自主的，在場眾人的目中，增添了幾癡迷。

　停在屏障邊緣。非常非常近，白皙的、致的鎖骨，都一覽無余。

　而隔著屏障，所有人的靜默下，魚尾懸在空中，看向了最近的項思慕。

　——所有人都覺得在看項思慕。

　就連項思慕自己也這麼覺得。

　就在他按捺下激，斟酌著言語，想要隔著屏障與通之時，突然，一只手了過來。

　隨后，穿過屏障。

　遞到了項思慕——邊的封子沂面前。

　手指白皙，有淺淺的蹼覆于其間、正在以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消退。

　慢慢攤開握拳的手掌。只見漉漉的掌心，一片火紅的鱗片安靜地躺著。

　一道輕靈、帶著莫名韻律的聲音響起。

　“這是我的鱗片。”

　“送給你。”

　……

　一聲輕響，是封子沂不由自主后退，鱗片掃落在地的聲音。

　也是項思慕心碎的聲音。

　魚尾的手懸在空中，纖細白皙的胳膊穿了屏障。隔著屏幕與細紗，專注地看著穿著黑西裝、面容俊的男人。

　而就在剛才，送出的鱗片，竟然被男人掉了。

　似乎有些不解，又似乎有些難過。在再度開口前，男人卻驀地蹲下，出修長的手指，撿起了草地上的紅鱗片。

　他維持著半蹲的作，抬起頭，一縷發垂落。在營地的燈下，那俊立的五，一半藏于黑暗、一半位于明，更添幾分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