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薛老婆子起來做飯,林蘇葉就喂豬,小姑則騎車去遠樹林撿柴禾了。
這年頭吃飯靠大隊分口糧,燒火的草也指地里產出,大隊分下來不夠燒的就得去樹林子里撿樹枝、摟草。小姑不和老人孩子搶,都騎車去遠林子撿。
林蘇葉喂了豬就檢查作業,才學了一天,識字也不多,自然不能批改他們的作業。
就把兩人的作業本對著看,結果就見小嶺的后面字大,歪歪扭扭不說,還筆劃飛,簡直辣眼。
冷笑一聲,把小嶺的作業往飯桌上一丟:“薛磅礴,你不想吃飯是吧?”
小嶺立刻知道不好,看了薛老婆子一眼。
薛老婆子給孫子寫作業熬得眼睛通紅,正拿手帕抹糊著的眼睛呢,豎起耳朵,和孫子對視一眼,又扭頭看大軍。
大軍挑了挑眉,送他們倆人一個涼涼的眼神。
他睡眠充足,神得很。
林蘇葉一下子就知道他們的小作,合著這一老一小又給弄幺蛾子呢?
林蘇葉是想到小嶺會抄的,但是并沒有強行反對,從不寫作業到寫作業,能抄也行,先養不逃學每天上課寫作業的習慣,再慢慢聽講自己寫。
那萬萬沒想到這祖孫倆會出這種爛招兒。
以前薛老婆子肯定會先下手為強,跟林蘇葉吵吵幾句,理虧靠聲高占上風。可現在無理取鬧林蘇葉就打孫子,被住七寸,理虧心虛,也不敢說啥。
好在林蘇葉并沒有繼續發火,覺得一開始孩子有改變和進步就行,不求一下子到位。
小時候就說孩子不能總打,主要靠嚇唬,老話說了一口吃不個胖子,一日喂不豬。
看林蘇葉沒追究,祖孫倆松了口氣。
薛老婆子麻溜地擺飯,今兒主煮了三個蛋。
家里按人頭比例養了三只,薛老婆子在墻門口撒草種子,長了青草就生蟲喂,吃得好下蛋勤,一天至三只蛋。
家里有薛明翊按月寄回來的工資和津,不像別家那樣靠屁當銀行換鹽、煤油、火柴什麼的,所以蛋都被喂給孩子們了。
以前只煮兩個給孫子吃,每次都被林蘇葉搶一個分給小姑和莎莎,薛老婆子干生氣也沒轍。
林蘇葉:“三個蛋正好,兩人吃一個,以后都這樣。”
薛老婆子:“咱倆吃一個,我不吃,給大孫子吃。”這樣倆孫子就能一人吃一個,嘿嘿。
林蘇葉拒絕:“我和莎莎吃一個,哥倆分一個,你和小姑吃一個。”
薛老婆子來氣了:“我不吃!”
林蘇葉不搭理,今天不給莎莎喝,喂一個蛋,再吃一小碗細面做的面疙瘩就行。
莎莎吃蛋的時候拿著往林蘇葉里喂,“媽媽,蛋蛋。”
林蘇葉吃了一小口,“乖寶吃。”
薛老婆子看得更來氣,哼,不舍的給兒子吃,就偏心閨,讓孫子把和小姑的蛋也分了。
林蘇葉冷笑:“他敢?”
小嶺:“我幫剝蛋。”
他把蛋在桌上一磕一滾,直接把蛋皮剝下來,然后準確的一分為二。
這都是和大軍分蛋分出來的手。
他把小姑的一半留在碗里,把薛老婆子的直接往里塞,“你吃。”
薛老婆子直躲。
大軍提醒:“掉地下白瞎了。”
薛老婆子只得張吃掉,歡喜得一個勁地說孫子孝順,沒白疼他們,一會兒就去和老妯娌們顯擺顯擺!
小姑還沒回來,飯量大,林蘇葉多留一些饅頭熱在鍋里。
讓小哥倆帶著莎莎先出門,要和薛老婆子說幾句話。
薛老婆子覺察不好,端起針線笸籮就想去老妯娌家,卻被林蘇葉擋住去路。
林蘇葉笑了笑,“娘這麼好學,不能白瞎這天分,從今天開始和我一起學拼音、識字。”
薛老婆子臉都變了,“你可饒我老命吧,半截子土還學什麼字?”
林蘇葉:“你想不想大孫子學好?”
薛老婆子:“小嶺熬到半夜寫不完,我心疼,能不幫忙?”
林蘇葉:“幫倒忙?”
薛老婆子嘟囔“得個屁嚼不爛”,林蘇葉:“你說什麼?”
薛老婆子:“以后不幫他寫作業,盯著他好好學。”
林蘇葉:“那你可說話算話。”
薛老婆子怕林蘇葉一起學習,中午晚上給自己安排很多活兒,讓林蘇葉知道沒時間學習。
當然再也不敢幫孫子寫作業,還主督促小嶺。
林蘇葉現在全部力都在監督兒子以及自己識字上,沒有余力改造婆婆,暫時放過。
一連幾天,小嶺采取大軍的偽裝戰,上課假裝聽講,回家努力認真“寫”作業,企圖麻痹林蘇葉讓放心不再去班上盯著。
林蘇葉起初覺得孩子有進步,結果下課一問學習容,依然一問三不知。
合著上課坐那里兒沒聽進去?
于是,林蘇葉不但沒有撤退,反而抓更,每堂課以后都把倆兒子到后面問問。
小軍說得頭頭是道,林蘇葉都聽不懂。
小嶺則說得還不如林蘇葉清楚,這是本沒學到啥。
小嶺又開始辛苦:“媽媽,真的太難了,讀書太難了,我還是去掙工分吧。”
林蘇葉給他腦袋一掌,“你給我想想辦法,大軍,你下課給他補課。”
小嶺抗議:“我這聰明的腦袋瓜子,就是被你給打笨的。”
大軍:“你本來就不聰明。”
林蘇葉:“不許說弟弟笨。”
林蘇葉讓大軍給小嶺補課,大軍很抗拒,他覺得小嶺就是笨,就這點東西自己上課也不聽,為什麼弟弟不會?不是笨是什麼?
林蘇葉拿吃飯啥的威脅也不好使,教人和學習不一樣啊,小嶺不學,他怎麼教也沒用。
最后林蘇葉只得使出殺手锏,“大軍,你好好給弟弟補課,他會一個新的知識,給你一分錢。”
大軍眉眼清冷,搖搖頭:“媽,你另請高明吧。”
他不賺這個錢,也不生這個氣。
難道沒聽過嘛?朽木不可雕呀。
小嶺依然沒心沒肺地樂呵,覺得自己很厲害,把大軍都難住了。
林蘇葉犯愁了,孩子不逃學沒用,還得學進去才行呀?
就算以后當兵那也得至16歲呢,這之前他不學習干啥?但凡看到小嶺不學習就覺得完了,這孩子可能還得和混混一起鬼混。
除了嚇唬和盯著孩子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去請教老師們。
跟胡桂珠、張老師以及薛英福請教,人家也沒辦法,在他們看來學習就是自己的事兒,都是孩子樂意學就學,不樂意學就不學。
這年代從來都是學習的孩子拼命找機會學,還沒有著學的。
畢竟學習無用論嘛,大家都下鄉呢,學啥啊?
還著學!
胡桂珠怪氣林蘇葉太能作,“我說嫂子,你也太貪心,有個大軍這樣優秀的不夠,還想要倆大軍?要讓朽木變奇珍那也難的,還是別費勁啦。十個手指頭還不一般齊呢。”
林蘇葉聽懂胡桂珠的涵,卻也顧不得計較,最急的是小嶺的學習,其他的都靠后排。
請教了學校所有的老師,最后年輕的老師趙秀芬給出了個主意,“嫂子,知青點的顧孟昭是省城重點高中來的,他爸媽都是留洋歸來的大學教授。他本人會說英語、日語、德語,會下各種棋,看過很多書,見多識廣的,你可以找他問問看。”
趙秀芬是個二十出頭的大姑娘,也是下來隊的知青,為人熱得很。
林蘇葉一聽,這顧知青的父母可真了不起,那他肯定也很厲害,絕對比鄉下老師有能耐,教育倆孩子不問題。
早上讓哥倆先走,等薛老婆子去妯娌家串門納鞋底的時候林蘇葉準備了一份禮,半斤白糖,兩斤掛面,還有是四個蛋,這在鄉下算很厚的禮了,足見誠意。
另外給趙秀芬一個蛋,請打探一下看看顧孟昭什麼時候有空,一起去拜訪。一個嫁人的媳婦冷不丁去找個未婚青年,既突然又尷尬,讓趙秀芬帶一下比較自然。
下午趙秀芬跟林蘇葉說顧知青在呢,林蘇葉便讓哥倆看一下莎莎,背著包跟著趙秀芬去知青點。
大楊灣知青點就在小學后面,一圈苘麻和蓖麻圍起來的籬笆院子,里面五六間土坯屋子。
顧孟昭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皮白皙,帶著一副金屬邊框的眼鏡,生得斯文俊秀很是好看。
他這兩天冒生病,頓頓紅薯吃得燒心,整個人都怏怏的,可惜搞不到糧票去買細糧來吃。
他原想不吃飯睡會兒覺,聽說一個關心孩子學習的婦來找他請教,他便起來,凡跟他請教學習的人,他一律誠心以待。
他拿了條手巾把自己的蒙上,歉意地解釋冒,不想傳染他們。
二月初春寒料峭,顧孟昭的棉襖有點單薄,他了襟,笑著請林蘇葉和趙秀芬落座。
他們就在知青點籬笆院兒里說話,
趙秀芬笑道:“孟昭,你有文化有學識,你給嫂子講講咋讓小孩子學習?”
林蘇葉滿懷期待地看著顧孟昭。
顧孟昭被眼里熱切的芒燙到一樣忙移開視線,這個人實在太了讓他不敢盯著看。
他問了問孩子的況。
林蘇葉把倆孩子介紹一下。
顧孟昭:“要想讓孩子喜歡學習,得讓他有興趣,投其所好。”
林蘇葉:“他就想玩,瘋玩,不想讀書,那可沒法答應他。”
顧孟昭笑道:“嫂子先為主,給孩子定了結論,那他還有什麼機會改變?你得多表揚他,夸他。”
林蘇葉:“夸?夸他……”整天跟皮猴子一樣上躥下跳?夸他黑乎乎的泥猴子?
看臉上的表顧孟昭就笑起來,“再調皮的孩子也有他的優點,你是他的母親,自然能到。”
林蘇葉:“他有正義的。”
顧孟昭:“這就很棒呀,已經超越絕大部分人了。”
這世上有正義的人不多了,不為利益左右的正義尤其難能可貴。
他繼續道:“找個孩子興趣的事兒,大家一起做,既能鼓勵他,又能讓他找到樂趣,比如他有沒有崇拜的人?”
林蘇葉:“偉大領袖!”
顧孟昭頓了頓:“如果學習績好,就獎勵他領袖像章。”
林蘇葉:“這個行。”
顧孟昭:“孩子爸爸?”
林蘇葉嫌棄道:“他爸指不上,在部隊一年兩年回來一次,回來住不幾天,孩子都和他不。”
顧孟昭又看了林蘇葉一眼,溫聲道:“那就讓孩子給爸爸寫信,既能督促他們多識字,還能促進父子。”
林蘇葉:“可是……他們爸爸很忙,怕是沒時間寫信。”
以前他們家從來都沒寫過信,薛明翊不往家寫,家里也沒給他寫。
顧孟昭:“不管爸爸有沒有時間,孩子定期寫,爸爸總會回信的。”
他跟林蘇葉說了一通榜樣、主觀能之類的東西,讓林蘇葉多鼓勵孩子們和爸爸書信通,這對于孩子樹立正確的人生觀有莫大的好。
林蘇葉雖然聽不懂,卻覺得非常厲害,不愧是有學問的人,辦法就是到位。
之前因為小嶺學習不好,又開始慌,覺得這孩子要毀了,完了,還得走夢里的老路。
現在有顧孟昭的辦法,又看到希,心里有了底就不慌,
把東西放下,顧孟昭自然不肯要。
林蘇葉:“顧知青你千萬別推辭,你給我出了這麼一個好主意,我們全家不知道咋謝你呢。以后有事你說話,嫂子能幫的指定幫你啊。”
向暖從小爹不疼娘不愛,所以也不敢奢望幸福,直到她遇上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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