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舟沒太懂他意思, 短暫地皺了下眉,很快又松開:“還有一年半呢。”
坦白說,他目前, 也不是特別擔心異地這個事兒。
溫盞雖然格, 但骨子里很堅定。
本質上是跟他相似的人, 只要認定了某樣東西,不會再輕易放開。
至于兩個人不同的地方,還有時間磨合。
剩下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溫盞愿意, 就都還能談。
“那先不說這個。”紀司宴打開微波爐, 定了個時, 轉過來看他, “你元旦推遲航班,晚走;又改簽返程的票, 提前回來——你媽沒罵你?”
“這都過去多久了。”商行舟似笑非笑, “你現在突然好奇?”
“不是, 我就是想到一個事兒。”后廚空氣干燥, 暖氣不太足, 顯得有點清冷。
紀司宴抱手靠著料理臺, 問他,“照阿姨那格, 你這麼對待,肯定生氣, 生氣也不會干別的,只會凍結你的卡。”
“……”
“所以游樂園包場的錢, 還有給小溫妹妹慶生時放煙花的錢, 你是哪兒來的?”紀司宴問, “你把游戲賬號全賣了,是為了補這個空?”
商行舟輕笑了聲:“你現在才來擔心你兄弟,會不會有點遲。我要是真淪落到得賣東西換錢,這麼些天,賣顆腎也已經恢復好了,你都發現不了。”
“……”紀司宴無語,干脆直說,“我就是覺得,你對溫盞的上心程度,有點離奇。”
商行舟的確沒談過,但石一茗紀司宴他們幾個,高中大學朋友沒斷過。
他們這伙人在這個事兒上都混蛋,沒覺得誰沒了誰不行,在這種家庭里長大,萬事優先考慮自己,沒遇到過能讓自個兒一腦熱栽進去的姑娘。
紀司宴一開始以為,商行舟跟他們差不離。
現在才發現,差得豈止一星半點,簡直離譜。
從他宣那天起,紀司宴隨時打開他們幾個的小群,隨時能看到商行舟在炫朋友:
“不來,晚上我要去接媳婦下自習。”
“不買,我媳婦說煙不好。”
“看這是什麼,哦,是我媳婦給我的機人。”
“它比你們三個加起來都聰明,你們反思一下,是什麼令你們愚昧。”
“為什麼機人這麼聰明,一定因為我媳婦聰明。”
……
中途裴墨看不下去,過一:“這小程序簡單的,我也會寫。聲爹,我給你寫十個不重樣的,不會提醒你喝水,還會提醒你熬夜、煙、多喝酒。”
商行舟跟喝多了似的,回他:“可你沒有別人給你做。”
裴墨:“我自己能寫,為什麼要別人給我做。”
商行舟:“你沒有朋友。”
裴墨:“……”
商行舟強調:“但是我有。”
這一切僅僅發生在波濤洶涌的微信群里,紀司宴無語到極點,好幾次想跟商行舟說,你別發瘋了。
想來想去,覺得還是面對面講比較好。
微波爐加熱時間有點長,商行舟微抵了抵腮,故意似的,低笑:“這也離奇?我剛開始攢買婚房的錢,本來想等攢夠了再跟你們說的。”
紀司宴:“……”
紀司宴一下子都辨別不了他是認真的還是怎麼:“你不覺得現在想這個太早了?”
“不早。”商行舟云淡風輕,“在北城養個小孩多貴。”
更何況,他非常想跟原生家庭切割開。
這樣一來就控制不住越想越遠……
不知道溫盞想不想生,他其實也不太喜歡小孩。
紀司宴:“……你正常點。”
他很想把商行舟現在發瘋的樣子錄下來給溫盞看一下,他覺,這狗男人,在溫盞面前,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是真太早了,我沒跟你說笑。”紀司宴平靜地,跟他講道理,“你也知道溫盞還是小孩,現在是不懂事,你看等過幾年,見過別人,還能不能看上你。”
商行舟后頸,吊兒郎當的:“我在你眼里,就那麼上不了臺面。”
“沒那個意思。”紀司宴苦口婆心地勸解,以半個局外人的份,提醒他,“且先不說你爸媽那邊兒的況,你倆畢業之后,一個確定了要伍,另一個——我猜溫盞要繼續讀書的,大概率能被保研,到時候你倆就兩個世界的人。”
商行舟沉默了下,“叮”一聲輕響,微波爐定時到時。
他回過神,打開,將冒熱氣的牛取出來。
清冷空氣中,香醇的氣息被風吹開,迅速皺起薄薄一層皮。
紀司宴輕描淡寫,留下最后一句話:“另外,有個事兒,我覺得你應該不知道。”
其實溫盞也未必知道,但他還是想強調一下:
“小溫妹妹現在在打的那個競賽,自己可能不覺得,但分量很足。他們學校有個項目,得了國獎可以申請3+1的項目,去斯坦福換一年。”
繞這麼大個圈子,這才是他今天這段話,真正想說的事:
“我也沒攔著你不讓你上頭,誰談都得上個頭,是吧。但是你凡事有個度,年紀輕輕能不能發瘋。”
商行舟沒說話,端著牛轉,邁長離開。
泛冷意的空氣中,他沒回頭。
-
包廂里嘈雜喧鬧。
商行舟去而又返,不過短短十來分鐘。
屋氣氛已經被炒得很熱。
真心話大冒險,溫盞抱著個大大的紙盒,聚會神盯著桌子空啤酒瓶,轉啊轉,一顆心都跟著懸起來。
商行舟推門進來,視線一掃,就看到黑白分明,在混燈里發亮的一雙眼睛。
他心頭了,走過去,低聲問:“這什麼?”
垂眼一看,抱著的紙箱里,是個燕子窩。
裴墨知道今天要來,把這玩意兒也帶過來了。
他剛要開口。
瓶子慢悠悠地停下來,好巧不巧,正正指向站在門口的他。
商行舟:“……”
他把牛放到溫盞面前,隨手抓抓頭發,在旁坐下。
長朝前,一副我就是很拽看你們能把我怎樣的架勢:“我剛進來,這局不能算我。”
石一茗大喊:“怎麼就不能算你了!你一個大男人玩不玩得起,小溫妹妹都比你強!”
商行舟挑眉,轉頭看溫盞:“剛轉到你了?你選的什麼?”
燈昏昧,睜著一雙的小鹿眼,有點張地看著他,很認真道:“沒轉到我。”
商行舟:“……”
商行舟無語,起眼皮,拽里拽氣朝著石一茗:“你有什麼問題,想問你爹?”
“哎,這局我來問。”上一的輸家是個寸頭男生,坐在商行舟正對面,笑得有點壞,“小商爺,初夜還在嗎?”
包廂沉寂半秒,起哄聲炸似的開。
商行舟好氣又好笑,以往他們都不敢問這種問題,今天大概率是看溫盞在這兒,篤定他不會發火,所以都很放肆。
微抵了抵腮,他出手,想去拿桌子上的酒。
一轉眼,無意間對上溫盞的目。
眼睛很大,黑白分明,有點圓,眼尾微微下垂,那種無害的長相,怎麼看都覺得萌。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出一點探究。
好像也很想知道答案。
心下微,商行舟手腕一轉,把酒又放了回去。
他朝后靠,嗓音很低,笑得咬牙切齒:“還在。別問了,初吻也在。”
包廂里的起哄聲比剛才更夸張,怪,像是要掀翻房頂。
對面寸頭男生笑夠了,低咳:“跟嫂子沒親過啊?”
商行舟開始思考,是不是不該帶溫盞過來,給小孩都帶壞了。
他起眼皮,有點冷的臉上,擋不住眼里飄散的笑意:“滾,就一個問題,你的機會用完了。”
男生笑著躲開眼刀,跟他們進行下一局。
桌上酒瓶重新轉起來,商行舟轉頭看溫盞:“裴墨把燕子給你了?”
溫盞點點頭,其實有點小小的苦惱。
湊過去,跟商行舟,把紙盒里的東西給他看:“它好小,只會嘰嘰。”
商行舟垂眼,潦草地掃一眼。
這小鳥沒怎麼長,絨齊了一點,但仍然不會飛,小小只,跳來跳去小小聲地。
裴墨找人把燕子窩修好了,放在一個紙殼盒子里,就這麼揣著,給帶了過來。
商行舟收回目,漫不經心地長手臂,拍拍坐在另一邊、跟他隔著幾個人的裴墨:“你這真是燕子嗎?別是養了什麼保護。”
裴墨:“……”
什麼鍋都能往他頭上扣。
他直起,真被中的商行舟搞得無語得要死:“這我撿的?”
他嗓子低音炮似的,飛快地說:“我替你問過林業局的人了,想養也能養,但它媽不在,這鳥長大了可能不會飛。”
溫盞手指著紙箱邊邊,看了會兒,回來:“那要不,我們還是,放了它?”
商行舟腔微震,朝著裴墨,慵懶地復讀:“聽見沒,放了吧。”
裴墨:“……”
好恨。
中的小,真的太討厭了。
中的商行舟,整個人都是酸臭的。
連做復讀機,復讀的都是朋友的話。
裴墨面無表,移開視線:“白替你們養半個月,扔垃圾桶得了。”
溫盞哭笑不得,趕抱住盒子:“那,那還是,還是先放我們這兒吧。”
商行舟好笑,又覺得可。
湊到耳邊,低聲問:“剛他們都跟你說什麼?”
熱氣打在耳渦,有點。
溫盞睜圓眼,好像很老實的樣子:“什麼也沒說。”
商行舟湊得很近,手指掌心,啞聲:“我不信。”
這群狗東西。
哪怕他只離開了一分鐘。
他們都不會放過他。
“好吧。”溫盞無辜地眨眼,“他們跟我說了一些,你的黑歷史。”
三分真七分假,這位太子從小到大上天地的事兒一件沒干,繪聲繪,聽得溫盞一愣一愣的。
商行舟腔微震,輕笑一聲,開耳邊一點碎發:“都是假的,別信。”
溫盞忽然沉默了下,眼睛干干凈凈地他:“但有些事,覺是真的。”
“比如?”
“比如……”溫盞。
比如在國高中的華裔同學,追了他兩年,天天邀請他一起沖浪越野,馬拉松二十公里不在話下;
同校學舞蹈的系花,白腰細,鋼琴彈得一絕,學起就向他示好,每次公演都給他和他邊所有朋友送票,一個都不落下。
溫盞忍不住,又在想。
其實商行舟的選擇,非常多。
不擅長的事,總有人擅長;做不了的,總有人愿意做。
向無聊不善言辭,總有人活潑溫技能點還多。
商行舟到底是為什麼,選擇跟在一起。
包廂喧鬧嘈雜的聲音,忽然水般地褪去,停下來。
商行舟專注地著溫盞,沒等到答案。
若有所覺,他回頭,發現啤酒瓶慢慢悠悠停下來,這次指向了溫盞。
“得。”他低笑,“這次到你了,小溫同學。”
溫盞稍稍回過神,抬起頭,很溫和地說:“我選大冒險。”
這話引發一連串怪,對面寸頭男生有點驚訝:“你膽子夠大的,不怕他們要求你在這兒跟別的男生舌吻?”
石一茗著橘子砸他:“你有命進來,還有命出去嗎?”
這次的上家是個生,左看看右看看,俏皮地笑:“既然都說到舌吻了,剛小商爺說沒跟朋友親過,就現在親一下吧。”
停頓一下,又補充:“親三分鐘哦,要舌頭那種。”
邊商行舟的氣息本來就很有存在了,溫盞腦子嗡地一聲,在一伙人的尖哄笑聲中,一張臉瞬間漲紅。
本來想,選大冒險的話,有商行舟在,應該不會被提太奇怪的要求。
如果是真心話,像初夜這種問題……
要怎麼回答。
溫盞手指蜷曲,有點不敢去看商行舟的臉。
不太明朗的線下,他上的氣息被放得無限大,半晌,聽見他一聲輕笑:“溫盞,親一下,行不行?”
溫盞腦子一團線,糾結地抬眼看他,求救地拽他的手指。
商行舟誤解了這個作的意思。
他眼中浮起笑意,高大的年,鋪天蓋地的清澈氣息,手指扣住的下,就這麼下來。
到的前一秒,好像反一樣,眾目睽睽,溫盞忽然側過臉。
躲開了這個吻。
包廂陷沉寂。
商行舟作停了下,微頓,沉默地放開,眼神忽然無聲地暗下去,一瞬間看不出緒。
他拿起桌上的酒,結滾,一飲而盡:“行了。”
他聲音有點啞:“你們都別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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