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氤氳的淋浴房玻璃上,印著一只纖細的手印,尾端逐漸往下拉去。
淅淅瀝瀝的水聲停下之后,只剩下紊又急促的呼吸聲。
直到夜更深了,浴室里的燈才熄滅。
臥室床上,陸時晏圈住懷中困倦闔著眼的孩兒,被熱水浸潤的臉頰還殘留著未褪的紅。
想到無微不至的照顧,他低下頭,下頜蹭了蹭凌的額發。
“唔……”
抵在膛前的手輕推了一下,累得眼睛都睜不開:“好困。”
輕的嗓音著些許求饒的意味。
陸時晏安地拍了拍的背:“睡吧。”
很快,懷中傳出均勻平穩的呼吸聲,輕得像一片羽撓在心間。
這些年應酬的場合不,酒醉歸來的夜晚更是數不清,今晚卻是頭一次,醉酒回來,家里有個人在等。
留一盞燈,溫聲細語地關懷,喂醒酒湯,擔心他會摔倒,哪怕明知道有羊虎口的幾率,還是愿意留在浴室。
他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到這樣溫的關懷是什麼時候。
也許是在時,給予的溫和慈。
被送出國后,在那全然陌生的環境,人被迫學會,學會面對一切事,不悲不喜,不聲。
狹眸緩緩閉上,陸時晏將懷中的軀擁,鼻尖涌專屬于的馨香,令人安心。
這是他的妻子。
和他,組一個家,一個新的家-
小年來臨時,滬城上空飄起了雪。
對于南方的孩子來說,下雪是稀奇又人激的一件事。
落雪之后的十分鐘,沈靜姝的朋友圈就被一堆曬雪的態刷了屏。
著窗外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抬手拍了張照片,發給了在更南方的深市出差的陸時晏。
靜其姝:「下雪了。」
消息才發出去沒多久,那頭就有了回復:「不堆個雪人玩?」
看著這條消息,沈靜姝心里嘀咕,難道在他眼里,是個貪玩的稚鬼?
靜其姝:「雪太小了,堆不。」
Lsy:「過完年,去北海道玩兩天?」
靜其姝:「貓貓發呆.jpg」
Lsy:「不想去?」
靜其姝:「想,不過春節假就放到大年初六,會不會太趕了。」
Lsy:「私人飛機過去兩個小時左右,很方便。」
看著“私人飛機”這四個字,沈靜姝把剛才打的一行“春節期間機票也要翻兩倍吧”,默默刪掉。
打擾了。
是格局小了。
Lsy:「今天小年,晚上回家?」
靜其姝:「嗯,晚上吃湯圓和餃子。」
想了想,又問他:「你呢?」
Lsy:「有酒局。」
想到前幾天他喝醉酒回家,被騙著給他洗澡,又被按在浴室里折騰到險些跪在地磚上,最后渾無力被他抱出來的事,沈靜姝臉頰不發燙。
匆忙回了個「那你喝點酒」,就尋了個借口,結束了對話。
同樣在窗邊
看雪的聞穎瞧見這副紅著臉的模樣,了眼睛道:“跟你老公聊天呢?”
沈靜姝怔了一下:“你怎麼知道?”“看得出來的啊,你這副答答的樣子,就像麗娘見到柳郎,眉眼含,春無限。”
聞穎輕笑道:“果然被滋潤就是不一樣,從前看你唱戲,麗娘的俏和,你拿得最好,和這兩點,總缺了點味道,略顯不足。但最近你唱得這兩場,哎喲,那眼神的,真真是從骨子里流出來,我在旁邊看著,骨頭都要掉半邊。”
沈靜姝被說得不好意思,心里也有些小小的驚詫。
現在的狀態,很像中的人嗎?
不過仔細想想,自從陸時晏回國之后,和他之間的相的確和諧了一些,平時聊天的次數也多了。
就比如剛才,看到下雪,會產生拍照片分給他的念頭。
但這要放在從前,不會拿這種瑣碎的小事去打擾他,覺得沒必要。
“靜姝,靜姝?”
“嗯?”沈靜姝回過神來。
“走神想什麼呢,想老公啦?”聞穎彎眸調侃:“再上兩天班就放假了,到時候你們小倆口能天天膩在一起了。”
說到這里,又想起什麼,看向沈靜姝:“我記得你年二九還要去番茄臺的春晚演出是吧?”
沈靜姝嗯了聲:“和浙昆的賀杭二搭。”
聞穎道:“賀杭啊,俊男組合,不錯不錯,到時候我準點守在電視前看。”
沈靜姝笑:“好。”
大年二十八的晚上,陸時晏出差回來,這是年前最后一次出差。
當晚臨睡前,他跟沈靜姝說起明天搬去錦園住的事。
這是陸家的規矩,每年二九、三十、大年初一,再忙都要回來過年,一家人團聚,住上三天。
聽到要搬去錦園,黑暗闃靜的夜里,沈靜姝不自覺輕蹙起眉頭。
心是想孝敬陸老爺子,和陸時晏多陪陪他的,但一想到搬去錦園,就要和大房一家、以及并不絡的公婆同住一個屋檐下,便有種無所適從涌遍全。
耳邊仿佛又想起聞穎吐槽家婆婆的聲音:“最煩過年回鄉下了,老太太看你干什麼都不順眼,起得晚了背后要說你懶,化個妝就嘟噥你好擺俏不安分,我跟我老公結婚都五年了,明知道我不吃辣,頓頓飯菜必有辣椒結婚前說什麼把兒媳婦當親兒疼,都是騙人的鬼話,誰信誰就是傻子!”
沈靜姝雖然和婆婆葉詠君接次數屈指可數,但每每想到中秋那天晚上婆婆打來的電話,心里就像扎了一刺,心虛,愧疚,又窘迫不安。
縱然如此,錦園還是得去的。
既然和陸時晏結了婚,總得要和他的家人相的,這是避免不了的事。
“明晚有演出,上午就得去現場排練”
側窩在男人的懷中,闔著眼,低聲道:“不然我明早收拾好東西,你幫我帶過去,等我演出結束,直接回錦園。”
“可以。”
陸時晏低低道:“明晚我去接你。”
沈靜姝眼皮輕,忙不迭道:“不用了,司機接送就行,你就好好在家陪爺爺和爸媽……”
怕
陸時晏大晚上專程來接,陸家人又有微詞,覺得太氣,大冬天的,非得要丈夫親自去接。
房間沉默下來,兩人都沒說話。
好半晌,陸時晏了下的背,語調不冷不淡:“睡吧,明天再說。”
孩子好像十個有九個氣不足,沈靜姝也不例外,冬天就容易手腳冰涼,睡半天被窩也暖和不了。可現在被窩里有個男人,簡直比電熱毯還有用,靠在他溫熱的懷抱里,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睜眼醒來,就是忙碌的一天。
吃過早飯,簡單收拾了一下住三天要用的洗漱用品和,沈靜姝便坐車前往電視臺,開啟新一天的工作。
陸時晏直至午飯后,才拎著個小行李箱,前往錦園-
春節,是錦園最熱鬧的時候。
陸維震和葉詠君夫妻倆也回來住,剛到三樓房間打開行李箱,門外便有傭人稟告:“先生,太太,二爺也回來了。”
“知道了。”陸維震淡淡應了聲。
眼角余瞥見妻子整理的作停住,他示意傭人先下去,又走到葉詠君跟前:“趁著過年這幾天,你和阿晏好好聊聊,親母子何必搞得這麼僵?”
葉詠君角微凝:“他哪有把我當母親?便是陌生人都不如。”
陸維震抿不語。
葉詠君帶著幾分怨氣,掛服的作也大了些,像是泄憤似的,悶悶道:“都這麼大的人了,還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就為了我把他送出國,沒他趕上你媽的葬禮這件事,跟我冷了這麼些年!他怎麼不想想,出國讀書是多好的機會,多人想出去,家里都沒那個條件!我們累死累活賺錢為什麼,還不是為了他有出息,過上好日子!他倒好,半點不懂恩!”
“我知道你是為了阿晏,為了這個家,可你也得考慮他的想法,當年阿晏明說了不想去”
“他那個時候還是個初中生,知道什麼?留在國讀書有什麼出息,哼,像大哥家那兩個,在國渾渾噩噩,本科都考不上,還不是我們拿錢丟到澳洲鍍金回來?”
妻子格強勢,陸維震也不與爭辯,只道:“過去的事再說也沒意義,就說現在,你若還想跟阿晏維系些母子親,就趁這幾天都在,多聊一聊。”
“我倒是想聊,可他不配合,說不到兩句就走,我有什麼辦法?”
“你和阿晏說不了,找個中間人嘛,靜姝格溫,你跟靜姝關系搞好點,完了回去吹吹枕頭風,阿晏會聽的。”
葉詠君擰起眉頭:“我是他親媽,還要靠個外人來幫我說好話?”
“什麼外人不外人,是我們兒媳婦,是一家人。”陸維震糾正著,“你啊,就是太忙,忙到不愿意拿時間去了解孩子們。要不然,M國市場那邊你別管了,回來歇段時間”
“那可不行,M國那邊我怎麼能不管。”葉詠君毫不猶豫拒絕。
陸維震不置可否。
M國市場這幾年趨于穩定,完全可以放人過去管理,但妻子權,閑不住,不舍得退。
忽然,門外傳來兩下敲門聲。
陸維震回過神,偏頭應了聲:“請進。”
門被推開,一黑單排扣羊絨大的陸時晏站在門
邊,筆形如孤松,英俊的臉上神淡然,看不出任何緒。
“爸,媽。”
他出聲喊道,語調也如神一般,不冷不熱。
陸維震微怔,沒想到兒子這就來了,那他和妻子剛才說的話,他聽到多?
“回來了啊。”陸維震出個笑容,又往他后看了看,“靜姝呢?”
陸時晏:“今晚有演出,去電視臺彩排,晚上再回來。”
“今天都二十九了,還忙著呢?”陸維震有些詫異:“工作重要,也重要,你得跟說,勞逸結合。”
“嗯,知道。”
陸時晏看了眼屋那側著的影,剛準備離開,就聽葉詠君出了聲:“倒是比我們都忙。”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空氣中的氣氛凝固。
陸時晏沒接茬,陸維震打圓場:“年輕人忙工作是好事,咱們這個年紀的時候,不也沒日沒夜地忙嘛。”
及丈夫的眼,葉詠君垂了垂眼,不再出聲。
陸維震對陸時晏道:“你先回房休息吧。”
陸時晏轉過,直接走了。
后門關上,約約能聽到陸維震埋怨葉詠君:“你非得說些阿晏不高興的?”
葉詠君回懟:“你不看看他是什麼態度,板著一張臉爸媽,跟我欠他八百萬似的。”
天花板上吊著的水晶燈,縱然沒開燈,依舊致華貴,但仔細看,便是隔三差五去打掃,仍舊蒙上了一層灰塵。
這個家,真陌生-
夜幕降臨時,陸家人齊聚在飯桌吃飯。
大房察覺到陸時晏和葉詠君微妙的僵持,也不敢多說話,只一個勁兒勸著多夾菜。
吃過飯,陸老爺子坐去沙發看電視,特地陸時晏調了沈靜姝演出的頻道。
其余人也都坐在沙發上,兄弟妯娌間聊著家常,陸子瑜和陸子璋捧著手機在旁邊玩,陸時晏坐在陸老爺子旁,看電視,守節目。
見屏幕上那些紅齒白的流量小生蹦蹦跳跳唱著歌,陸老爺子直皺眉:“現在的年輕男孩子,一個個涂脂抹,搞得比小姑娘還要俏”
陸子瑜在旁笑著接腔:“爺爺,這些可都是當紅男豆。”
陸老爺子撇撇,不以為然:“啥豆不豆,要是子璋和阿晏敢搞這樣,我拿拐杖敲斷你們的。”
言銘家里有錢,長得好,追他的能從醫院的這頭排到那一頭。虞恬為了和能和言銘寫進同一個戶口本,把言銘當甲方一樣供著。言銘吃不慣醫院食堂的飯菜,虞恬就天天親手做了飯送去;言銘提過的網紅蛋糕,虞恬凌晨排隊給他買來;言銘冷淡以待,想看看這心機女人會做到什麼地步,直到……直到虞恬喪偶的媽媽和言銘離異的爸爸中老年相親走向失敗,虞恬麻利地卷鋪蓋跑了。親手做的飯沒了,網紅蛋糕沒了,連以前那熱情的“言銘哥哥”都變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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