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哪有頭回上門的客人表演的。

　陸老爺子沉下老臉：“子瑜，別胡鬧。”

　陸時晏也瞇起黑眸，“想接熏陶，你打開音樂件聽。”

　到他語氣里的警告，陸子瑜低下腦袋，甕聲甕氣，“我就是好奇，想聽一段唄。又不是什麼很過分的要求，二哥，你這麼張做什麼？”

　“……”

　陸時晏神越發清冷，在他再次開口之前，放在膝上的手忽然覆上一抹溫。

　他垂下眸，只見沈靜姝的手搭在他的手上，白晰纖，細膩如玉。

　他的在男人中算是白的，可與相比，還是襯出一層差。

　“沒事的。”

　朝他輕眨了下眼，轉而面向桌上其他人，角噙著一抹溫又堅定的弧度：“那我就唱一小段，你們別見笑。”

　飯桌上眾人都面詫異，顯然沒想到竟然會答應。

　陸老爺子溫聲道：“靜姝，你別搭理，這丫頭驕縱慣了。”

　沈靜姝落落大方：“都是自家人，唱兩句沒事，每天也都是要開嗓唱兩段的，就當練功了。”

　這句“自家人”，陸老爺子眉開眼笑，“行，就當練功，反正都是一家人。”

　“那我唱牡丹亭【皂羅袍】，這算是昆曲里最為耳能詳的一段，你們有可能也聽過。”陸家飯廳夠大，站在桌側，從容淡定，笑意溫。

　手機里響起蕭笛檀板背景音，一起勢，就如換了個人般，眼角眉梢的神態都變了種韻味。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清脆婉轉的戲腔一起，宛若一縷涼爽的夏風，吹散了飯桌上尷尬張的氣氛。

　陸家人的目無一例外地被眼前這道輕盈的影所吸引。

　雖然他們聽不懂在唱什麼，但所展現的這份，卻是毋庸置疑的。

　一唱三嘆的韻，姿作的，眼波流轉的，那是一種難以言盡的雅致。

　陸子瑜滿腦子都是，原來昆曲還好聽的，的嗓音可真，作怎麼能做的這樣好看，手勢、步伐好優雅呀，還有那眼神也太靈了，瞧得骨頭都了……

　待沈靜姝將這一小段唱完，桌上眾人還沉浸在余韻里，遲遲沒回過神。

　直到一道掌聲陡然在飯廳里響起。

　眾人恍神，循聲看去，只見那一排酒柜后，不知什麼時候多了道拔的影。

　是個長相端正、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

　沈靜姝對上他投來的贊賞目，有些錯愕。

　陸時晏走到側，淡聲道：“是我爸。”

　沈靜姝心里也猜到幾分，畢竟父子倆長得有些相似，就是沒想到陸爸爸來的這麼巧，剛好撞見在唱戲。

　有些發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忽然，手再次被牽住，陸時晏帶走上前。

　“爸，這是靜姝。”

　“陸叔叔好。”

　輕點了下頭，態度拘謹。

　“你好，歡迎來家里做客。”

　陸維震那張素來不茍言笑的臉上出寬和的神，“以前聽老爺子說過，你年輕時是蘇城有名的昆曲花旦，沒想到你年紀輕輕，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我們今天真是有耳福了。”

　沈靜姝被夸得愈發不好意思，“陸叔叔過獎了。”

　桌上其他人這會兒也看出來了，陸維震對這個未來兒媳婦是很滿意的。

　賀珍心里直打鼓，也不知道陸維震是什麼時候來的，會不會覺得子瑜在故意為難沈靜姝。

　連忙站起，笑著夸了沈靜姝兩句，又對陸維震道，“老二吃過晚飯了嗎？沒吃的話，我去廚房他們再做。”

　陸維震又恢復肅正神：“不，不麻煩了。”

　他走向陸老爺子，低語兩句。

　陸老爺子點頭，拄著拐杖起，看向陸時晏和沈靜姝：“你們倆來，去我書房坐坐。”

　陸維震扶著陸老爺子離了桌，往外走去。

　沈靜姝有些迷茫，側眸看向陸時晏：“？”

　陸時晏：“應該是談婚事。”

　沈靜姝：“這…這就要談了？”

　“我爸做事追求效率。”

　陸時晏牽著往外走。

　等走出飯廳，他對說：“剛才你不用唱的。”

　沈靜姝看了眼他握的那只手，眼神輕閃。

　他的掌心暖暖的，清爽不出汗，牽著并不難。

　許是今晚牽了好幾次，也習慣了，竟沒有半分掙開的念頭。

　“唱一小段，也沒關系。”

　低低道，“看輕昆曲，或是看輕我，那都是個人的事。但我不會看輕自己，更不會看輕我學了近十八年的技藝。”

　陸時晏腳步停住，垂眸看。

　沈靜姝彎起眼角，笑得若無其事：“這回我唱了，也就耽誤三分鐘的事，但下次他們在外再聽人說起昆曲，起碼知道昆曲有一出《牡丹亭》。多一個人知道，昆曲就能多一份傳承的希……”

　頓了頓，靦腆地抿了抿：“我是這樣想的，也許是職業病吧，你別笑話我傻。”

　走廊燈和，孩兒的眼睛里仿佛盛滿星星，閃閃發亮。

　陸時晏眸微深，輕聲道：“不會。”

　不會笑話。

　更不會覺得傻。

　那些笑的，才是真傻。

　-

　飯廳里，只剩下大房一家。

　伯父陸洪霄冷著臉教訓了陸子瑜一番，又命令道，“等他們聊完正事出來，你去跟靜姝道個歉。”

　陸子瑜眉頭倒豎：“我又沒做錯事，干嘛要道歉，爸爸，你別小題大做了好吧！”

　取下餐巾，重重一放，轉道：“我累了，先回房間。”

　陸洪霄臉更差，著陸子瑜的背影，埋怨賀珍，“你看你，把慣什麼樣子！”

　賀珍和稀泥道，“好了好了，老爺子和老二都沒說什麼，這事翻篇了你就別提了。”

　不放心兒，也趕跟上前去。

　二樓房間里，陸子瑜躺在床上生悶氣。

　賀珍推門走進來，一臉無奈：“你說你，桌上說的那些話怎麼半點不過腦子？”

　“爸爸罵了我，現在連你也來罵我嗎？我又不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不就是唱一段嘛。再說了，要不是我唱，哪有在二叔跟前展現的機會。”

　“這麼說，還得謝謝你咯？”

　“……那倒不用。”

　陸子瑜噎住，轉過臉去，“我就是想不通，爺爺怎麼會相中。還有二哥，他竟然也樂意？夏怡姐姐長得漂亮，家里又有錢，苦苦暗他那麼多年，他都答不理，怎麼就看上沈靜姝了？”

　“我就知道你是為了夏怡才故意找茬。”賀珍不滿地搖頭，“夏怡雖然跟你親近，但你二哥擺明對沒那個意思，你弄得這樣難看，反倒你二哥記恨你。”

　“記恨唄，反正他一直都不喜歡我，對咱們家也不親近。”

　陸子瑜滿不在乎努了努，又斜眼看向賀珍：“你不是也害怕等二哥掌管了集團，按他那冷淡寡的子，咱家再也討不到好，這才想把表姐介紹給他，親上加親嗎？要我說，表姐還不如那個沈靜姝，你還是別打這算盤了。”

　被拆穿心事，賀珍臉一變，連忙就要去捂陸子瑜的，“胡說八道。”

　陸子瑜盯著賀珍道，“媽，要我說，還不如把寶押在夏怡姐姐上。要是咱們真能撮合他們，夏怡姐姐也會念著咱們的好……”

　賀珍微怔，想了想，有些意，“可是，老爺子和你二叔都很滿意這個沈靜姝……”

　“滿意歸滿意，這不還沒結婚嗎？”

　陸子瑜拉著賀珍在床邊坐下，聲音得很低，“只要沒結婚，一切都有變數。”

　-

　正如陸時晏所說，陸叔叔果然是要和他們談婚事安排。

　考慮到的，沈靜姝表示可以盡快結婚，但希婚禮從簡，不要張揚。

　陸老爺子和陸維震都尊重的想法，約定過幾天去沈家拜訪，和沈商量婚禮事宜。

　將近9點，這場客氣且融洽的談話才結束。

　沈靜姝與陸家人告別，陸時晏送回家。

　正值盛夏，風清月朗。

　勞斯萊斯的車窗半開著，微暖的晚風呼呼吹進車，輕拂臉頰。

　白天在劇團忙了一天，晚上又保持張緒近三個小時，沈靜姝靠坐在車座，被風這麼一吹，整個人昏昏睡。

　邊的人似乎在忙工作，很安靜。

　輕闔上眼，心想，就瞇一小會兒。

　不想這一瞇，就偏頭睡了過去。

　四十分鐘后，轎車在迷離夜里，一直駛天河小區。

　陸時晏早就發現睡著了，見睡得沉，就沒吵。

　但分別終有時，現在到了家，還是得將人醒。

　借著小區路燈傾瀉的暖黃線，他的視線停在安靜的睡上。

　黑的睫扇子般濃，不像清醒時的清冷矜持，睡時頰邊微微鼓起，顯出幾分可。

　那一抹飽滿的，似玫瑰花瓣，著人的嫣。

　他忽然，有些。

　子不自覺朝靠去，那句“醒醒”卡在嚨，遲遲沒開口。

　忽然，那睡的孩兒眼睫輕了，緩緩睜開眼。

　烏黑的眼眸因著才醒來，沾著霧蒙蒙的水汽，又無辜又乖。

　等看清眼前那張棱角分明的俊，的目立刻變得清明，局促往后靠去，“陸先生？”

　四目相對，陸時晏下頜微繃。

　他偏過臉，語氣很淡：“到了。”

　沈靜姝回過神，轉臉看到窗外悉的場景，意識到他是要醒，更加不好意思：“我…我睡得有些沉了。謝謝你送我回來，那我就先回去了……”

　解開安全帶，側準備下車。

　倏然間，纖細的手腕被扣住。

　沈靜姝心口一跳，轉過臉，看向側高大的男人，“還有事嗎？”

　車廂晦暗不明的線下，陸時晏盯著清澈的眸，默然幾秒：“有。”

　沈靜姝：“嗯？”

　陸時晏：“下周挑個時間去看婚房？”

　婚、房。

　沈靜姝眼睫輕兩下：“是、是要一起住了嗎……”

　握著手腕的掌心越發灼燙，下一刻，男人上凜冽的木質沉香幽然襲來。

　他低下頭，深邃黑眸瞥過著緋紅的臉頰，嗓音沉啞，“如果我說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