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歆知道,Lisa對于郁承來說是不一樣的。
他們的生活在白天沒有一丁點的集,所以這讓他很有安全,能夠在寂靜的夜晚將自己心底的某個角落暫時托付給。
盡管Lisa本就是自己塑造出來的一個形象,但是郁承在上對Lisa的需要,還是讓懷歆小小吃味了一下。
十二點還沒有到,靜靜地聽男人講著他想裝進匣子里的事。
“你知道我以前住在江浙小城里。”郁承嗓音里的溫度淡淡的,“但其實,我是被親生父母拋棄在那里的。”
“……”
第一句話就開門見山,懷歆睫微,手機,甚至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
他有所察覺,輕聲笑了下:“抱歉,嚇到你了嗎?”
“……沒有,就是覺得,”努力尋找合適的詞匯,小聲地,“很意外。”
郁承沒有很在意,寬和地包容了輕微的失態,繼續道:“后來我被一戶人家收養,我們就住在巷子里面。”
“當時很窮,喝的白粥里但凡放點沫我都覺得香。”他緩緩地敘說,不顯緒,“是很平凡的生活,雖不過日復一日的柴米油鹽,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卻又覺得真切的溫暖。”
他本以為自己的人生會一直這樣下去,可是在初中的時候,親生父母找了過來。
“我被他們帶走,去香港上學,后來又被送出國,在那邊呆了好幾年。”郁承嗓音低沉,“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在接巨大的認知落差,過得很痛苦,很抑。”
“……”
懷歆覺得心尖好像也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疼得很。
他把自己剖析開,坦然地陳述這樣的話。雖然輕描淡寫地將這十幾年的揭過,卻能夠想象出來他在那些陌生的地方過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
他這樣的談吐學識,深雋的氣質,以及令人傾慕的好皮囊,都是表在外的東西。沒有人知道,他到底經歷過什麼才能變現在的模樣。
只有他自己明白。
“所以我格外想念弄堂里的那些日子。”
郁承輕笑一聲:“我的名字里有個‘承’字,那是我的生母給我起的,但是在孤兒院的檔案上記錯了,他們以為是山水一程的‘程’,所以我母親總是喊我‘阿程’。”
他說,也就是這麼多年,他才漸漸明白過來,這兩個字確實是不一樣的。
生母喚他的那個“承”,是戴皇冠,必承其重。而養母心里的那個“程”,則是前程似錦,快樂無憂。
可惜人這一輩子,總是很難把想留的留住。
聽到這里懷歆其實已經能構建出故事的廓,將他曾給予的那些信息碎片拼湊在一起,難免有點唏噓。
之前過年的時候和郁承視頻通話,可以得知他生父母是極為闊綽的,家在香港,應該有很深的背景。
他為何會被親生父母拋在這座小城,又為何會被他們再度找到,懷歆并不清楚,但明白的是,如果有的選擇,郁承寧愿和自己的養父母生活在一起。
也許是因為他們更加真心待他。
郁承的語氣里面含著一種不見看不穿的悵然,似有若無,落不到實。他總是這樣,將自己的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外一分一毫。
懷歆只能約判斷出,大約是有什麼東西回不去了。而這恰恰是他最不愿意面對和揭開的傷痛。
又想起很多次他們一同看電影。凝視他漆黑的眼睛,也能看到那樣深深的,沉到讓人分辨不出的悲傷。
懷歆嘆了聲:“真想抱一抱哥哥。”
“嗯。”郁承低低地應了一聲。
這種時刻讓懷歆覺到。他把他的脆弱放在面前,哪怕只有片刻,也縱容看得清楚。
懷歆垂下睫,問:“我們這周末就見面吧,好嗎?”
“好。”他輕聲。
懷歆頓了下,聲說:“哥哥忙了一天了,要不要聽我的話,現在去睡覺?”
“好。”
“那你現在把燈關了,躺下來。”
那頭安靜片刻,他應:“嗯。”
“閉上眼睛。”
“好。”
懷歆彎起,輕輕地著話筒呢喃,像是認真的許愿:“希我的Alvin哥哥今晚能做個好夢。”
“……”
頓了下,補充一句:“最好是夢到麗的我。”
男人繾綣聽的輕笑聲在那頭響起來,片晌低緩道:“好。”
“晚安啦,哥哥。”
“晚安。”
周五一早懷歆去了辦公室。
幾個實習生都聽說郁承帶出差了,紛紛圍上來詢問覺如何。
胡薇和秦曉月本來就特別吃這位新ED的,簡直想讓懷歆事無巨細地復述一遍,問這問那,末了還嘆:“太幸福了!真的是太幸福了!”
胡薇說:“什麼時候郁總也能帶我出差就好了。”
秦曉月托腮,同款憂愁:“我也好想。”
懷歆打趣:“徐旭總不是帶你倆出去過了嘛,這麼說他該傷心了。”
兩人這才收斂一點,只不過還是在眉弄眼地換眼神。
一整個上午懷歆都在幫鄧澤整理會議紀要,中午吃了頓簡單的外賣,下午王安冉又給派了活,讓整理一個市場格局。
這一做就做到了五點,懷歆正站起來活泛筋骨的時候,遠遠地看到英俊拔的男人從走廊那頭過來,然后推門進了他的辦公室。
誒?周五這個點,他居然還回辦公室?
懷歆沒來得及驚訝,就見張可斌走了過來,在位置這邊停下。
他顯然是想同攀談,懷歆眨了眨眼,問:“可斌哥,你有什麼事嗎?”
張可斌笑:“就干活干累了,過來你們這晃一圈,聊聊天。”
胡薇和秦曉月兩個人下午跟著老板們出去盡調了,另外兩個男生離懷歆的卡座比較遠,正埋頭苦干。懷歆也就跟他閑聊了一下自己的出差經歷,還特意提到了瑞勢生這個項目。
“我就說Alvin總很厲害吧。”張可斌抬了抬眉,“怎麼樣,是不是跟著他學到了特別多的東西?”
“嗯,確實。”懷歆彎起眼,真心實意地夸贊,“他人也很好,教我的時候總是很耐心。”
張可斌嘆:“我職還沒有這樣的機會呢,都有點羨慕你了。”
懷歆哈哈笑兩聲:“我有什麼可羨慕的?師兄以后這樣的機會大把,說不定還能自己帶項目呢。”
兩人又寒暄幾句,張可斌想到什麼,撓了撓頭:“對了,師妹,你周六有沒有空啊?”
“嗯?怎麼啦?”
話音未落,懷歆就看見郁承從張可斌后的那條走道經過,而與此同時,張可斌樂呵道:“就是我拿到幾張話劇的票,據說搞笑的,不知道師妹有沒有興趣在工作之余去放松一下?”
“誒?”
早上來的時候就聽一個男實習生說起這件事,應該張可斌也約了他。
懷歆對話劇興趣并沒有那麼濃厚,再加上周六正好有一場新書簽售會,大概率是不會去的,不過還是禮節地問了下:“什麼時間呀?”
張可斌道:“晚上。”
此時男人已經走遠了。懷歆不著痕跡地收回目,憾道:“唉,有點不巧,晚上我恰好有約了。”
“哦。”張可斌愣了一下,擺手道,“沒事沒事,我也是隨口問問,能來就來,不能來也沒關系。”
“嗯,那師兄,下次有空再約。”
“嗯嗯!”
懷歆重新坐下來,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打算繼續做行業研究。這時手機卻震起來,掃眼一看,差點笑出聲。
就這麼近的距離他還打電話,真稀奇。
接起,糯道:“喂,領導,找我什麼事呀?”
郁承輕笑了聲,言簡意賅:“來我辦公室。”
“哦~”
懷歆站起,往全職辦公區那邊走去。停在郁承辦公室的門口,禮貌地敲了敲門。
很快,里面傳來男人低沉悅耳的嗓音:“請進。”
這還是懷歆第一次進他的辦公室,推開門的時候注意力都被落地窗外的風景吸引了。
郁承這個辦公室還大的,180度全景,一塵不染干干凈凈,外面是高樓大廈,藍天白云。
門是磨砂玻璃做的,自閉門,懷歆一進來,它就緩慢地關上了。
男人正在伏案理工作,鼻梁上架著那副銀框眼鏡,眉眼深邃英,分外好看。
“那個,領導。”懷歆揚起一雙明亮的眼睛,在他臉上轉過一個彎,“您有何要事吩咐呀?”
郁承這時抬起眸來。他的西裝外套了掛在一旁,襯衫外面穿了一件平駁領馬甲,襯得寬肩窄腰,理十足。
男人放下手中鋼筆,給懷歆發了一個新BP還有財務報表:“下周跟我一起去見創始人,這幾天你可以看看他們給的估值模型,總結一下不合理的地方。”
還是個懷歆喜歡的知名消費企業,點點頭,聲音昂揚道:“遵命,保證完任務。”
郁承笑了下,凝視須臾,嗓音清緩道:“對了,那個看展報告呢?做得怎麼樣了?”
“那個,”懷歆歪了下頭,“您說周日之前,我就想著周六再做。我現在手上還有安冉姐和徐總的一些活。”
郁承抬眸,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著,頃似笑非笑地問:“周六不是要去看話劇麼。”
“……”
懷歆在他開口的時候就想笑了。
低著頭,極力控制住畔弧度,好半天才開口:“領導,我沒打算去話劇,剛才就已經回絕了。”
“這樣。”郁承面未變,悠悠問,“那有別的安排麼。”
懷歆眨了眨眼,到底還是沒說簽售會的事:“沒有,我周末打算認真做領導給我布置的任務。”
郁承低斂下眼,輕笑一聲。
他靠在椅背上,朝招手,嗓音低磁:“過來。”
“嗯?”
懷歆好奇走過去,在他面前停下。郁承正好站了起來。
他是真的很高,需要抬著下頜仰視他。
“送給你的。”
脖頸間不知何時落下了很的覺,懷歆低頭一看,郁承為戴上了一條很溫的淡紫圍巾。
是用冰條線織的,還有些漸變。兩端末尾是一簇簇細碎的小流蘇,可得要命。
第一眼就不釋手,眼睛亮起來:“好好看哦。”
郁承沒說話,懷歆又自得其樂地玩那些流蘇,很新奇似的,角旁不自覺抿出出一個甜甜的小梨渦。
郁承垂下眸,眸停駐在被圍巾襯得分外白皙的臉頰上,神并不分明。
“和我想的一樣。”他微微一笑,“你戴這個很好看。”
懷歆眼睫撲閃了閃,大概有些明白過來。
上海離江浙那邊還近的。他昨天是回去看養父母了。
“謝謝領導啦。”小姑娘神俏,珍而重之地將圍巾挽在懷里,笑得眉眼彎彎,“我很喜歡!”
“……”
揚了揚眉,稀罕道:“這是我領導送給我的第一件禮,我可得好好保管。”
懷歆有些小得意的神落在郁承眼中,他不自覺有些失笑。這小姑娘,真的很聰明。
郁承眼尾微勾,凝視片晌,俯下去。懷歆定在原地,覺他傾過來,溫地將在圍巾里的頭發順了出來,而后又為整理了一下穿戴。
氣息織很近,雪松沉香襲來,懷歆抿著,他修長手指穿過的發,緩慢地作。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溫緩出聲:“好了,回去吧。”
懷歆回到座位上,好半天心跳還是很強烈。
的手在心口,角的笑一直停不下來——這個人真是有太多種方法讓心了。
懷歆低下頭,埋在頸間的織里,深吸了口氣。
香香的。
喜歡。
晚上懷歆照舊打車回學校。
其實每天這樣上下班,通勤時間還長的,大四又沒有什麼課了,既然要在這邊長期實習,懷歆琢磨著要不在公司附近租個房子。
周六就是簽售會,編輯給發消息再次叮囑了時間地點。
洗完澡準備上床的時候,QQ彈出了郁承的消息。
Alvin:【在忙什麼?】
真的很心有靈犀,也剛好想找他。
懷歆掀起角,按下語音鍵,糯聲回:“忙著想你啊。”
不一會兒他打過來一個電話。
悉聽的磁嗓音,郁承在那邊語調斯理地笑:“巧的,我也是。”
和他聊天就是會總在笑,懷歆在床上抱自己的小被子,揚眉問:“哥哥忙完了?”
“嗯。今天還好。”
他頓了下,問:“明晚有空麼。”
是在說見面的事。
懷歆抿:“嗯,這個……”
郁承很快察覺到,嗓音低沉了些:“有事?”
“嗯,下午有個簽售會,不知道開到幾點。”懷歆苦惱道,“可能要和出版社的人一起吃晚飯誒。”
“這樣啊。”郁承在那頭輕笑一聲,道,“妹妹好厲害。”
蠱人的尾音低緩地漫過來,懷歆頗為用的哼了聲,片晌又聽到他興味道:“說起來,我還一直不知道我們作家小姐寫的故事是什麼題材的。”
他們此前確實沒討論過這件事。
懷歆愣了下,勾著頭發悠悠問:“哥哥很興趣?”
郁承低笑,不答反問:“周日晚上可以見面麼。”
話題跳躍有點快,懷歆眨眨眼:“嗯?”
“小說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作者心世界的投影。”男人不疾不徐,咬字卻帶著幾分蠱般的溫燙意,“與其說是我對故事好奇,不如說是對寫作的人著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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