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窗戶開著,帶著氣的微風吹進來。正在下雨，細細的雨簾落在屋外的小河。河面上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地開。沿河而造的宅院在這樣的雨時，攏著一層縹緲的水霧,和這雨幕組一幅水墨畫。坐在窗口向外瞭的郎也了畫中人。

　俞嫣坐在窗邊,單手托腮向窗外。出一條胳膊,探到窗外，細的雨滴落在的手心。

　窗扇上的貝殼風鈴有一搭沒一搭地唱一句。

　俞嫣總覺得江南的雨溫綿綿，與家鄉的雨水不大一樣。俞嫣眉眼彎彎著窗外如畫的江南雨景，不由想起了京中。

　不知道舅舅好些了沒有。不知道太后有沒有念著。公主娘最近打牌是贏多還是輸多？嫂嫂的孕期反應結束了沒有？臭弟弟是不是又長高了？還有阿英。阿英怎麼樣啦？那婚事匆忙又復雜,實在是讓俞嫣記掛。

　還會想，江南這樣，可惜懷荔看不見。

　“竊藍！”俞嫣轉頭喚人,讓竊藍將的畫拿過來。

　人這一生大多困在一個地方，能夠閑走這麼遠游玩機會難得。以前去哪里遇到好玩好吃的，都會想著懷荔。如今懷荔不能來這邊游玩，那俞嫣就想把江南的雨畫下來,回去時送給懷荔。

　窗外的雨時大時小，敲擊水面的樂章有了愉悅的層次。

　突然的石子兒落水聲,讓專心畫畫的俞嫣回過神。探頭到窗外，一眼看見了周平安。

　周平安是周浩廣的兒子,今年八歲了。不大的年紀,卻長得結識,一個人劃著木筏往這邊來。

　“今天有沒有芝麻餅吃？”周平安沖俞嫣咧笑。

　“有！怎麼就你自己來？”俞嫣趕忙將畫筆放下。

　周平安撇了撇,嘟囔：“又吵架了唄。”

　俞嫣頓時了然。周浩廣小夫妻又吵鬧起來，這孩子直接跑來蹭飯吃了。俞嫣和姜崢到了蘇州十幾日,這小子已經不是第一次因為父母吵架跑過來蹭飯了。

　俞嫣對周平安笑笑，叮囑他慢些。在看來八歲實在年紀太小,一個人握著那麼長的竹竿控方向，還是有些危險的。

　周平安要繞到正門來，一時消失在俞嫣的視線里。

　竊藍嘀咕：“周郎夫婦吵架的樣子可真兇，我上次聽平安說，他們吵得兇時，會刀子呢！”

　俞嫣有些疑。通過段時日的接，覺得周兄周嫂都是很好的人，不明白怎麼會時常吵鬧起來。心里疑，也將疑說了出來。

　春絨笑笑，道：“這親的年數多了，總要有些磕磕絆絆。”

　竊藍在一旁“哦”了一聲，說：“他們親九年了，沒新鮮了？”

　竊藍話音剛落，姜崢從樓上下來。春絨頓時覺得這話題開得不好，不能多說。笑著說：“我去迎一迎周家小郎君。”

　“我去拿芝麻餅！”竊藍也跑了出去。

　幾個人的對話被姜崢聽了個大概，他向俞嫣果然見蹙著眉。當姜崢走到俞嫣邊，不出他意料，俞嫣果真眼著他問：“再過幾年之后，我們也會時不時吵架兩看相厭嗎？”

　“不會。”姜崢必須立刻反駁。他俯下來，親一親俞嫣的臉頰，溫聲道：“我會永遠喜歡釀釀，永遠不和釀釀吵架。”

　俞嫣仔細琢磨了一下姜崢這話，并且理智分析了一下。對姜崢這話的前半句持懷疑態度，不過對他說的后半句卻是信的。再怎麼生氣怎麼鬧，姜崢都不會跟吵架。

　俞嫣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無端為未來擔心很沒意思。過好當下才最重要。這樣一想，心里立刻舒坦了。一邊收拾著畫筆，一邊輕松地說：“算了，不想以后的事了。當真到了兩看相厭的時候，一拍兩散好聚好散唄。”

　姜崢立馬變了臉。

　他握住俞嫣的雙肩強勢地讓俞嫣轉過來面對他，他著俞嫣的眼睛，問：“你厭了？”

　俞嫣眨眨眼，一臉無辜地說：“還沒有啊。”

　姜崢心里突突快跳了兩聲，再追問：“那你是覺得再過幾年就會厭了？”

　俞嫣：“咦？不是這個意思啊！”

　俞嫣著面前的姜崢，眨眨眼，再眨眨眼，的角忍不住微翹，一本正經地重復姜崢剛剛的回答：“我會永遠喜歡青序，永遠不會和青序吵……呃，不吵架可能有一點難……”

　聽著外面的聲音，知道春絨將周平安接進來了。俞嫣趕忙飛快在姜崢的角親了一下，小聲語：“我最喜歡青序了！”

　姜崢握雙肩的手這才松開。

　俞嫣垂眸間，忍不住眼底染了些笑意。

　毫無道理地覺得和姜崢會一直這樣好好的。

　·

　傍晚，冷春華來接周平安。來接兒子的時候，周平安正乖乖坐在俞嫣邊，看畫畫。這個兒子平時皮得很，很不安分，難得有這樣安安靜靜的時候。

　目再落在俞嫣的上，臉上的笑容不由深了深。

　原先姜崢和俞嫣沒到這里的時候，從周浩廣口中得知他們要來，看著周浩廣忙忙碌碌地幫他們置辦院子。冷春華心里有點沒底——從周浩廣口中得知姜崢講究不，很怕招待不周。不過招待姜崢大多都是周浩廣的事，用不著。比起來，更擔心俞嫣不好相，畢竟是枝頭上的郡主，和這種鄉野村婦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可這十幾日相下來，雖然明確覺到俞嫣和邊人的不同，可小郡主并沒有盛氣凌人，更沒有看不起人。磊落又真摯。

　“周嫂快坐。”俞嫣放下畫筆。

　冷春華點點頭，也沒客氣，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一來，周平安就知道要回家了，他立馬垮了臉，抱怨：“還沒看完呢！”

　俞嫣彎，道：“今日本也畫不完，我正好畫累了想擱筆。明日你再來看我畫。”

　“真的？”周平安一雙眼睛亮起來。

　俞嫣對他點頭。又對冷春華說：“我瞧著平安很喜歡畫畫，如果沒影響他課業，不若讓他閑暇時跟著我學一點。”

　冷春華趕忙說：“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兒。什麼課業不課業的，不跟著你學畫畫，這小子也不好好讀書，四跑！”

　“我真的能跟嬸嬸學畫畫？”周平安開心地快要跳起來。

　俞嫣拉了拉他卷起來的角，說：“去找春絨，讓給你包些芝麻餅，一會兒帶回家去。我和你母親說說話。”

　周平安特別喜歡的芝麻餅特殊在春絨親手做的，是別都沒有的味道。

　俞嫣和冷春華閑聊了兩句，俞嫣算了算周平安的年紀，又隨口詢問了周浩廣從軍的時候。

　輕“呀”了一聲，很意外地說：“嫂嫂懷平安剛兩個月的時候，周兄離家從軍，一走六年？”

　“是。”冷春華點頭。想起那些年獨自帶著孩子的辛苦，心里生出一惆悵。

　俞嫣約猜到冷春華和周浩廣為什麼不好了，或許不是因為相太久，而是他拋下孤兒寡母離家太久。

　卻不想，冷春華接下來的話讓俞嫣很是意外。

　“我們親很匆忙。”冷春華已經很久沒有回憶當初，“一起長大的。知道他要從軍了。我就記得村子里出去打仗的沒幾個能平安回來，所以主提出和他親。兩個嫁都沒穿，拜了天地就算夫妻。”

　冷春華沉默了一會兒，再說：“怕他回不來，留個孩子。”

　·

　晚上，俞嫣喝了藥，爬到床榻上，和姜崢一起挨，一邊翻著書一邊聽窗外細雨。俞嫣有點心不在焉，總想起今天冷春華和說的事。

　姜崢覺察出來了，問：“怎麼了？”

　俞嫣把手里的書放在一旁，伏在姜崢的膝上，聲講了今日的事。最后慨：“我還以為他們夫妻很不好。可聽著他們的過去，也是轟轟烈烈真摯過的。”

　“不對。”俞嫣枕著姜崢的膝搖頭，“我只知道周嫂曾經對周兄很深。臭男人的想法我就不知道了。”

　姜崢沉思了片刻，道：“原來在軍中時，周兄很惜命。他總說有人在等他回家。他手好又惜命，唯一一次傷差點喪了命。那回，只是因為他弄丟了一截布條回去找。”

　俞嫣已經猜到了結果，問：“周嫂的東西？”

　姜崢點頭。

　俞嫣一下子坐起，披散的長發打在姜崢的臉上，迫使姜崢不得不偏了偏臉。他含笑向俞嫣，見雄赳赳氣昂昂地說：“他們應該重歸于好！我們能幫幫忙嗎？”

　姜崢挑起俞嫣的一縷發，慢悠悠地纏在手上，道：“釀釀，夜深人靜，你還是先幫幫為夫吧。”

　俞嫣視線落下來，落在纏在姜崢手指上的發。口而出：“頭發再不借你了！”

　姜崢微怔，手中的作也跟著微頓，纏在指上的發緩慢散開、落下。他抬起一雙瀲滟的眸向俞嫣，拉長了音：“釀釀——你在想什麼？”

　怎麼了想？他又不是沒干過。

　俞嫣輕哼了一聲，將自己披散的長發都攏到背后去。轉移話題：“你什麼時候教我游水？”

　俞嫣最近不止一次地催過。姜崢想了想，說：“明天吧。”

　俞嫣立刻主伏進他懷里，親一下他的結，含笑，甜甜地問：“去哪里學？弄個大浴桶嗎？還是河里？”

　“玉池已經造好了。”姜崢說著拉過一旁的被子。被子一揚，落在兩個人的上。

　——沒人告訴不能隨便親男人的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