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俞嫣趕忙站起。姜崢也回過神來,他微笑著撿去俞嫣袖上不知何時粘的一片草葉。
俞嫣了一眼那片草葉,才明白姜崢為什麼忽然拉住。說:“我去看一下宋臻。”
宋臻中午被查出有孕,今日府里各方都要帶著禮過去道喜。俞嫣自然也不例外。
“好。”姜崢頷首。
他微笑著目送俞嫣往外走,待出去了,姜崢垂眸瞥了一眼自己的手。他拿了帕子,反復去蹭撿過草葉的指腹。
姜崢的視線落在自己的上。他出手,拂了拂被俞嫣坐過的地方,又抻了抻幾乎不存在的褶皺。
片刻之后,姜崢將目重新落回書冊。
·
宋臻笑盈盈地接待絡繹來賀喜的人,當然也包括剛到的俞嫣。俞嫣來的時候,另外幾房夫人前腳剛走。
俞嫣眼尾沾笑,甜聲:“真是恭喜弟妹啦。我過來不會影響你休息吧?”
“不會不會,快過來坐。”宋臻趕忙親手去拉俞嫣過來坐下。
不管心里是不是對俞嫣有點酸溜溜,面上可是一點不敢顯。更何況那點捻酸怎麼說也怪不到俞嫣頭上。郡主的份在這擺著,于于理,宋臻待俞嫣都得笑臉迎人打好關系。
俞嫣坐下來,彎著眼睛說話:“也不知道送你什麼東西好。拿了一對如意來。愿你事事如意,母子平安。”
竊藍捧著個錦盒送上來。宋臻看了一眼,見其大小和玉質,嚇了一跳,臉上的笑容又更燦爛了幾分。
“嫂嫂真是客氣了!”宋臻不僅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就連聲音也變得更甜了。
俞嫣彎了彎眸,好奇地問:“聽說兩三個月的時候最難?”
“我心大意沒注意,今兒個有反應才被診出來。”宋臻將手放在仍舊平坦一片的肚子,“也不知道會不會反應很大。”
俞嫣道:“我聽說每個人的反應程度不一樣,興許弟妹反應輕,不影響吃睡呢。”
“希吧。不過比起有了自己的孩子,那點惡心反應不算什麼。”宋臻笑著,眉眼間盡是將要為人母的喜悅。
抬起眼睛看向俞嫣,目不由閃了閃。再言:“家里上上下下也都等著嫂嫂的好消息呢。”
俞嫣一怔,微微笑著沒有接話。還沒有想過那麼遠的事。
宋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底藏著的那點幸災樂禍更雀躍了。微笑著開口:“六哥是要承爵的,子嗣自然更重要些。嫂嫂早日有了喜訊,才是府里的大喜事。”
俞嫣輕“嗯”了一聲,算作回應,不愿多說,又把話題繞到宋臻上,著宋臻的肚子,含笑道:“也不知道會是男孩還是孩。”
“男孩孩都一樣,沒什麼區別。倒是嫂嫂可得加把勁兒呀,要是三五年都生不出小郎君來,咱們府里上上下下可都要犯愁了呢。”宋臻又將話繞了回去。
分明知道應該和俞嫣打好關系,可是忍不住仗肚翹尾。
俞嫣不高興了。
哪有嫁過來第二天就催生的?煩不煩呀。
微微欠,作溫地將手放在宋臻的肚子上,說:“我瞧著弟妹這一胎會是小郎君呢。”
“是嗎?”宋臻難掩喜。雖然宋臻上說生男生都一樣,可還是更喜歡兄妹的組合,希頭一胎是兒子,之后再生兒。
俞嫣微笑著,似真似假地說:“我要是三五年沒生下小郎君也沒什麼關系,大不了將弟妹的兒子過繼來養著唄。”
宋臻嚇了一跳,趕忙雙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角了,說:“玩笑話了。”
俞嫣抬起眼睛,無辜帶笑地著。
宋臻輕咳了一聲,道:“我是說我說玩笑呢。嫂嫂怎麼可能三五年沒好消息。今年就一定能有!”
俞嫣嫣然一笑:“我也是說玩笑話呀,怎麼會搶弟妹的孩子呢。”
宋臻陪著笑臉,心里卻莫名忐忑起來。如果俞嫣的肚子真的一直沒靜怎麼辦?不會真要跟搶兒子吧?
宋臻護住自己的肚子,開始害怕了。
原先府里上下也不確定姜崢只是不來路不明的子,還是所有人都不得。因他主進宮求娶,大家還以為是前者。可昨兒個房花燭沒喜帕遞出報喜,似乎又坐實了后者。再聯想到姜崢此前種種,如今府里各房都和宋臻一樣忍不住心里嘀咕。
俞嫣自然不知宋臻心里所想。只當是妯娌間,因為有孕的沾沾自喜口舌小逞。
·
俞嫣從宋臻這邊回去,就到了用晚膳的時候。看著侍端上膳食,有些疑地進了里屋,走到姜崢面前,問:“不去母親那邊用嗎?”
“我習慣了一個人用。”姜崢道。
俞嫣有點沒能理解姜崢的意思。婚第二日,似乎應該侍奉在婆母邊?他不和一起過去,還是說也不用過去?
“都可以。”姜崢似知俞嫣所慮,溫聲:“你想過去就過去,想陪我就陪我。”
俞嫣眨了下眼睛,一時之間有點猶豫。
姜崢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他站起,經過俞嫣邊的時候,拉住的手,指腹在細的手背上了,說:“陪我吧。”
俞嫣瞥了一眼被他握著的手,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了聲“好”,由著姜崢牽著往外走。
可是到了外面,看見外面正布菜的侍時,俞嫣還是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
幾道小菜樣樣致可口,很合俞嫣的口味。尤其是那碟小,口更是很好。俞嫣一連吃了幾口,了姜崢一眼,見他沒吃,夾起一塊小放進姜崢碗中。說:“這個好好吃,你嘗嘗。”
姜崢著那塊躺在米飯上的小,油漬暈染開,漸漸染臟了雪白的米粒。
候在一旁的春絨嚇了一跳,趕忙說:“夫人,六郎不吃別人……”
“放肆。”
姜崢的一聲冷喝打斷了春絨的話。
春絨一怔,立刻抿跪了下來。
“夫人如何行事,不是你一個下人能夠置喙的。自己下去領十鞭。”姜崢冷聲。溫潤的面容不再,是另一種徹底的寒冷。
俞嫣有點懵,驚訝地向姜崢。這是第一次看見姜崢冷了臉。趕忙求:“沒有那麼嚴重,是我忘了用公筷。”
對春絨道:“你先下去吧。”
春絨看了看姜崢的臉,見姜崢不言是默許了,這才起快步退下去。
俞嫣垂著眼,握著筷子撥弄著碗里的米粒。歉聲:“以前也有聽說青序喜潔,是我一時忘了用公筷。春絨提醒也是好意。”
姜崢喜潔這事兒,不是什麼。整個城的人都有所耳聞,干凈整潔也一直被當做夸贊的優點。不過俞嫣并不大相信,在眼里男子嫌有干凈的,應該都是臭弟弟那樣鼻涕泡一甩的臟樣子。
應該用公筷的道理,俞嫣懂。可是一時忘記了,又覺得夫妻之間不太一樣,心里還是會有一點小小的挫。著面前的米粒,悶聲:“下次青序可以自己提醒我。”
“沒什麼需要提醒的。”姜崢道。
不知道是不是俞嫣的錯覺,總覺得姜崢的語氣有一點疲憊。抬起眼睛,看著姜崢將那塊沾了幾粒米粒的小放進口中,緩慢地咀嚼,薄薄的微緩地磨。
姜崢忽然過來,又是溫潤帶笑的眉眼。他溫說:“釀釀怎樣都可以。”
俞嫣略顯狼狽地移開了目,小口小口地吃飯。飯菜香甜,小可口,俞嫣不自翹起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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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臨睡前,俞嫣去浴室沐浴,發現浴室里變了樣子,多了一個浴桶。
竊藍笑著說:“姑爺對郡主真好。他說以前的浴桶太深,不合適兒家用,給郡主置辦了個合適的。這個是不是比昨天那個更舒服些?”
俞嫣坐在新浴桶里,手心里捧著的溫水中飄著兩片紅的花瓣。點頭:“大小是更合適一點。”
水流從俞嫣的指間滴滴答答淌下去,只剩漉漉的花瓣掛在皙白的手上纏綿牽絆。
偏過頭,向另一個浴桶。一凳之隔的浴桶,并非昨晚用過的那一個,也是嶄新的。
竊藍說:“姑爺為了給郡主換一個更合適的浴桶,把他原來那個寬敞的也撤掉了,換了個稍小些的。”
退紅在一旁點頭:“要不然放兩張浴桶會顯得更仄些。”
俞嫣環視整間浴室,寬敞整潔,和仄這樣的詞匯本不搭邊。
退紅和竊藍還在夸姜崢是如何的。
俞嫣聽著們兩個滔滔不絕地夸贊,慢慢垂下眼簾,著輕漾水波之上映出的自己。
姜崢的確很好。
他見害怕,便不會在大婚之夜執意圓房,即使不合規矩。他會給蓋被子,會給子,會仔細去卸指甲上的染,會給換更合適的浴桶……也會溫地親吻的臉頰。
俞嫣下意識地抬起手,用漉漉的指端輕輕一自己的臉——被他吻過的地方。
瀲瀲的水波之上,映出緋的笑靨。
石綠從外面進來,幫俞嫣穿裳。小聲提醒:“郡主,不能一直拖著。”
“今兒個那個表姑娘敢那麼說話,還有七夫人敢翹尾,還不都因為沒有禮?”石綠低聲勸著,“喜帕一日沒捧上去道喜,府里一日不會承認郡主的六夫人份。”
俞嫣的笑靨一下子垮下來。
一想到染上湯湯水水和點點跡的帕子要捧給別人看,就覺得犯惡心。
這習俗,真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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