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道
“四喜丸子已經在京中了?”李裕也明顯意外。
他原本年紀就不大,清秀俊逸的臉上,眉頭微攏,似是帶了稍許年老沉的模樣。
溫印頷首,“是,今晨一早,丁勝就來了醉月樓接頭,說很急,而且很重要,也一定指明要早前見過的人親自來送消息,應當是想盡快捎帶給你,丁勝才會冒險,要帶的就是這句話。”
李裕看了看,短暫緘聲。
他是想盡快見到對方,但沒想到人已經在京中了,而且丁勝口中會用上急這個字,事出有因。
溫印見他目凝在一,是在想事,沒有出聲相擾。
眼下的賞梅閣還有一妙,因為有二層閣樓,所以說話比早前主苑時方便。溫印同李裕在閣樓上,黎媽等人在閣樓下,有事可以緩沖,也可以過窗戶隙,遠遠看到來往的人。
溫印是見趙媽往這來……
“寶燕。”溫印喚了聲。
寶燕踩著樓梯上前。
溫印囑咐道,“稍后趙媽來,就說我在午睡,誰來都不見……”
寶燕應好。
等寶燕踩著樓梯下去,李裕才仔細開口,“阿茵,我在想一件事,昨日離院一場大火,京中應當都聽到消息了,如果對方人在京中,也一定聽說離院這走水,但消息隔絕,并不知道我這里究竟出了多大事,所以丁勝今晨急著到醉月樓接頭,既是要給我傳遞消息,也是要確認我的安穩。如果消息能送到我這里,這個急字,是告訴我四喜丸子著急,外面的風聲并不清楚,對方也不敢貿然打聽,怕馬腳,對方知道我是否安穩,還有離院這的實才能判斷真實的形勢。”
溫印眨了眨眼,朝中的人和事,不如李裕悉。
就這麼一句話,李裕便能清楚判斷對方的目的和訴求,是信得過的人,而且有默契。
這樣的人……
溫印忽然想起,“你不是說四喜丸子京需要時間?這才幾日,他怎麼會在京中?”
李裕搖頭,沉聲道,“這一點,我也不確認。但上次你讓人見丁勝的時候,丁勝已經確認了份,丁勝沒提起四喜丸子在京中的事,說明那時四喜丸子不在,對方是在那之后的間隙京的。”
那就是這兩三日的事,溫印微訝。
李裕眉頭微攏,如實道,“不應該在京中,也不會輕易京……”
“為什麼?”溫印問起。
李裕看,“這樣京靜太大,所有的眼睛都會盯在一,而且李坦一定會張,絕對不會掉以輕心……”
靜太大,李坦會張,溫印猜不到是誰。
這應該是眼下李裕手中重要的底牌和籌碼,事關重大,李裕輕易不會告訴旁人。
溫印沒有多問。
李裕目又凝在一,反復思量一件事,“父皇被宮中,我在離院這昏迷不醒,這個時候京沒有任何意義,還容易暴,不會這麼冒險。而且,京中知道我醒也是臘月的事,除非……”
李裕頓住。
“除非什麼?”溫印好奇。
李裕看,“阿茵,我之前醒過來的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溫印詫異,然后逐一回憶,“有我,黎媽,元寶,銅錢,還有胡師傅。黎媽和元寶,銅錢一直都在離院,也沒接過旁人,胡師傅口風很,他也不應當能送消息給你的人……”
言及此,溫印忽然看他,“還有我爹……”
“永安侯?”李裕看。
溫印頷首,“嗯,祖母早前提醒過我,府中有李坦耳目在,歸寧的時候我同爹在一擺棋譜,他會給棋譜起別名,我從小就陪爹一道擺棋局,所以知道他給這些棋局起的別名。我當時先擺了“枯木逢春局”,爹當時就明白了,然后擺了“高山流水”,這是知音局,是告訴我知曉了,最后還有一局,是讓我謹慎行事,稍安勿躁……這些不會有旁人知道,只有我同爹知道。”
李裕指尖輕叩桌面,“你我親是十一月二十三日,歸寧是十一月二十六,從那個時候算起,到眼下是有十余日了。”
溫印聽出端倪,“你是說……”
李裕應道,“阿茵,是岳父。”
岳,岳父……
溫印微怔,他怎麼的這麼順口的?
李裕卻全然沒在意臉上神,繼續道,“岳父他知道我如果醒了會想見誰,所以提前把我醒的消息告訴了旁人,這樣江之禮會提前京也不奇怪……”
李裕臉上都是慶幸,“岳父不聲替我解決了一個難題,即便沒有聯絡上丁勝,江之禮也會想辦法來見我。”
溫印還是不習慣他說岳父說得這麼順暢,而且,說完之后看,似是在尋求馬屁之后的贊同。
溫印:“……”
溫印忽然反應過來,“你要見的人是江之禮?”
李裕并未瞞,朝點頭。
“但我聽說江陶兩家不對付……”溫印的意思是,陶煜焯是他舅舅,如果陶家同江家不對付,那他……
李裕看,“國中這麼多世家,不可能都同仇敵愾,他們有各自的利益在,也有各自的用。陶家是同江家不對付,但不代表江家立場會向著李坦。阿茵,江家是我的人。這些年江家籠絡了不世家,要對付李坦,江家必不可。江之禮是江老太爺的孫子,只致學,不仕,時常出各地采風,他的行蹤不敏,但他來見我,等于江老太爺見我,也不會引人注目。”
溫印會意。
但又笑道,“江之禮文質彬彬,溫文爾雅,怎麼會給自己取四喜丸子這樣的綽號?”
李裕頭疼,“阿茵,四喜丸子不是江之禮。”
溫印詫異,“你不是說?”
李裕嘆道,“阿茵,四喜丸子是兩個人……”
溫印驚呆,但又想起他方才是說對方京靜大,李坦會提心吊膽,確實明顯江之禮不是。
李裕奈何道,“江之禮在家中排行第四,上頭有三個哥哥,所以旁人一直稱他四公子,所以有個四字,但四喜丸子不是他取的,是另一個取的,他倆是忘年……”
溫印明顯見他頭疼模樣。
李裕正要開口,溫印打斷,“李裕,有些事你清楚就好,不用事事都告訴我……”
話音剛落,李裕溫聲道,“是東山郡王,他最喜歡四喜丸子,一頓不吃都不舒服。”
溫印:“……”
李裕繼續道,“東山郡王是不是與永安侯私很好?”
溫印頷首,“是,東山郡王同我爹絡。”
溫印忽然會意,難怪爹會送消息給東山郡王……
李裕看向,“阿茵,我要東山郡王,也要見江之禮。東山郡王京靜一定很大,所以會讓江之禮先來,而后他再京。所以,我要盡快找到機會見江之禮。”
溫印輕嘆,“離院里,外人很難能進來,如果被發現……”
溫印話音未落,李裕笑道,“阿茵,我們可能要提前探探道了。”
馬蹄聲聲,車滾滾,晌午剛過,浩的軍隊伍護送著蒼月的使團從南城門離京。
今日朝中休沐一日,蒼月太子離京,東宮與蒼月太子最后一次在宮中會晤,而后便讓陸國公代替東宮親自送至京郊三十余里,而后再由鴻臚寺卿宋淮如送至邊關濱城。
陸平允未同柏靳一輛馬車,馬車里,只有柏靳,大寶,還有抱著大寶的趙暖。
柏靳一直在看書,沒看趙暖。
趙暖也只抱著大寶,一聲未吭。
馬車里很安靜,兩人都沒說話,車中只有大寶的喵喵聲,和柏靳的翻書聲。
馬上就要離開長風京中了,趙暖鼻尖微紅,一面抱著大寶,一面過車窗的隙看向外面。
有難過,有不舍,有忐忑,通通參雜在一,不由將懷中的大寶抱了些。
柏靳余瞥到都要將大寶累死了,大寶也一幅要累死的模樣,喵喵抗議著,但趙暖明顯眼眶微紅,看著窗外出神,沒留意。
終于,柏靳端茶盞的間隙,輕聲道,“要勒死了。”
趙暖一愣,回過神來,看向柏靳。
是柏靳在清風臺的時候要來的,驛館的時候,柏靳見都沒怎麼見,但眼下離京,總要做做樣子,所以讓在馬車中陪同。
不管旁人信不信,這幾日在驛館,近乎就沒見過柏靳,更勿說聽柏靳說話。
他剛才的聲音很好聽,溫和里藏著沉穩,又有風淡云輕。如果這馬車里不是只有他和,哦,還有一個大餅,一定會覺得柏靳在同旁人說話……
趙暖手了領,不勒呀。
柏靳頭疼,“我說大寶。”
趙暖愣了愣,這才松開了懷中。
大寶“喵”的一聲,好像終于松了口氣,趙暖才反應過來剛才抱大餅抱得太了,都要一團了。
剛才柏靳那句要勒死了,說的是快要把大病勒死了,竟然手了領……
趙暖:“……”
柏靳也沒出聲了。
都被這幅模樣,大寶也只是象征得“喵”了兩聲,換作旁的時候,早就兩貓爪子撓上了。
柏靳余多看了看。
大寶是真的喜歡趙暖,也喜歡黏著趙暖,趙暖松手了,大寶也沒往他這竄……
柏靳放下茶盞時,目又看向它。
它舒服地靠在趙暖懷中,趙暖撓了撓它下,它就直脖子讓撓。
柏靳邊大都是榆木,榆錢這樣的侍衛,侍和婢都,大寶喜歡同趙暖一起。
也是,同榆錢呆一比,大寶一定更喜歡和趙暖一。
柏靳沒出聲了,也沒再看。京郊三十余里,應該很快就到了,他還要再應付陸平允一次……
柏靳心中剛想著,榆錢的聲音正好從馬車外傳來,“殿下,馬上到了。”
“嗯。”柏靳輕嗯一聲。
趙暖許是在聽他們說話,沒怎麼留意大寶這,大寶這不知道看到馬車中什麼蟲子飛過,“嗖”得一聲,好奇得從趙暖懷中竄了出去。
趙暖早前是跪坐在馬車里的,大餅一躥,趙暖愣了愣,趕起。這幾日趙暖都同大餅在一,知道大餅不老實,也鬧騰。
馬車還在行徑,趙暖是怕大餅玩瘋了,一不留神摔下馬車。再要是被馬蹄一碾,趙暖就忍不住寒,“大餅!”
趙暖連忙喚它,但大餅已經玩瘋了,本喚不住。
柏靳皺眉看著眼前竄來竄去的一人一貓,有些難以形容眼前的場景,就像,一只貓在攆另一只貓……
他忽然有些明白,大寶為什麼喜歡和趙暖一了。
同類。
而且是可以陪它認真玩很久,也不覺得哪里不對的同類……
柏靳心中輕嘆,繼續低頭看書。
等最后,趙暖終于技高一籌,將大寶制服,按在地上,認真同大寶說教的時候,柏靳莫名有些想笑。
大寶也有這幅模樣的時候……
但下一刻,又聽趙暖鄭重其事說道,“這里是馬車,你要真摔下去,馬蹄一碾,你就得從大餅變餅了!”
柏靳:“……”
“記住了嗎?”趙暖說完,大寶“喵”了一聲,而后趙暖松手,大寶又開始竄。
趙暖剛松手,車似是碾上什麼大一些的石塊,毫無征兆一顛簸,柏靳皺眉,眼見著不老實的大寶就要摔出去,趙暖抱住,但因為抱住,所以來不及抓其他的東西,最后是柏靳手,一把握住手腕。
趙暖看他,他也看。
但由得他抓住,一人一貓才沒飛出去。
但馬車也驟然一停,榆錢的聲音剛在馬車外響起,“殿下,沒事。”
柏靳還沒來得及應聲,就因為馬車驟然停住的緣故,趙暖的手被他握住,所以手中力道一松,懷中早前抱著的大寶,就帶了附加的速度朝他摔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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