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年來,他每次覺得自己快沒辦法支撐下去的時候,這首歌某種程度上像是一粒藥片,告訴他現在所經歷的只是留白,而不是終點。
終點的盡頭,是婁語。
如果從前有人對他說,一個人的存在會那麼重要,他一定會嗤笑。
很多年前,那會兒還是大學的時候,老師教表演課,回去讓他們多看經典影片,多學習演員的表演方法,重要的還是會故事背后的人生哲學。只有真正懂了人世故,才能真正詮釋出好的作品。
他便經常在打工完后的深夜專門繞遠路去錄像店租碟來看。大城市如今那樣的店鋪已經很了,他找了很久才找到的一家,開到凌晨兩點,坐夜8路從他打工的地點開始七站,再坐夜26路經過漫長的43分鐘到達學校。
宿舍常常很空,一個常年拍戲,一個本不住校,還有一個混跡夜店,這個點正是最high的時候,如果釣到妹,整夜都不會回宿舍。
比起舍友們富多彩的娛樂活,獨自坐長長的夜路公去租碟就是他唯一的樂趣了。他總是喜歡看窗外,路上會經過一條河。他怕看見河,尤其是夜下的河。但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盯著它瞧,腦子里想的是父親那一晚看見的河面,是不是也和他一樣。
那確實無聊的,無聊得讓人想要慢慢走進去。
這個念頭一出來,他看見車窗上映出的影子在笑,他盯了他一會兒,才意識到,哦,原來這個在笑的人是我自己。
晴好的夜晚,會有在河邊接吻散步,也會有三兩個中年人結伴在這里夜釣,大多數時候,那條河邊的路還是空的,只有蚊蠅在路燈下飛,清白的燈和月混在一起,分不清哪種白看上去更寂寞一些。
又或者只是他的眼睛看什麼都寂寞。
電影是唯一看上去能讓他覺不太寂寞的東西。里面有各種各樣的死亡,也有各種各樣的,雖然他也并不是完全明白,但他看完一場電影,就會在和死里穿梭一遍,那種覺很好。不過大多數時候他只能很痛徹地明白死亡,不太能明白。
他還記得有個晚上他在宿舍里看了通宵的電影,主要是打工完到宿舍都凌晨兩點了,而那部電影有四個小時,《國往事》。
他便看看
看,一直往下看,沒剎住。
天邊曙出時,自己了滿地煙頭,只有他一人的宿舍煙霧繚繞。他吸著自己制造出來的二手煙,嚨很,腦海中反復滾著某段臺詞——
「當我對世事厭倦的時候,我就會想到你。
想到你在世界的某個地方生活著,存在著,
我就愿意忍這一切。
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很重要。」
當時的他念著這段臺詞,仰頭輕笑著向空中吐出一層煙圈。
而若干年后的現在,他終于知道,這世界上的確是有這麼一個人的。以致于想到,無論是看燈還是月,無論是不是再獨自路過那條夜河,都好像不會再寂寞了。
車子終于駛進市區,駛進他們悉的街道,七拐八拐,停在了小區的偏僻一角。為了安全起見,婁語先下了車,再過幾分鐘,聞雪時才下,兩人一前一后上樓。
婁語轉開大門,沒開燈,黑漆漆地踏進這間房子。
自從把手單在那張海報之后,這間房子就像被蓋了黃土的棺木,再也沒來過。站在空的客廳中央,總覺得像是上輩子的事。
后突然傳來輕輕的開門關門聲,接著有人把燈打開了。
婁語回過頭,看著后的聞雪時,收起緒,對他笑笑。
“你看,我都和你說了,這里面空空的,沒什麼好看。”
他環視了一圈,最后落在上。
“最重要的已經在這兒了。”他說。
他頭頂懸掛著陳舊的鎢燈,泛著低瓦數的黃,他站在下,整個人被昏黃浸染著,就好像是多年前他站在便利店的櫥窗外頭,路燈的昏黃染著他一樣。
怔怔地看著他,說:“是的,在這里了。”
“怎麼表呆呆的。”聞雪時走過來笑著掐了把的臉,隨即往唯一的臥室走去,邊念叨,“想看看那張海報的,現在都看不到實了。”
婁語跟在他后進屋,海報之前被用手單蓋上,之前被丁文山摘下來,現在又暴出來,泛黃地掛在那兒,從門口去,就像是一間老式錄像廳的址。
聞雪時走到海報跟前,手了上面的兩個背影。
“你們好。”
他笑著和海報上的他們打招呼。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后傳來手機快門的咔嚓聲。
“怎麼突然拍我?”他回過頭,婁語揮了揮手機,回答他:“禮尚往來。”
“禮尚往來?”
“以前你也拍過我和海報的合影不是嗎?”
他一愣神,反應過來:“啊,你說首映那天?”
“對,就是我們把這張海報從電影院帶回來那天。”
他了鼻子:“……你怎麼知道的?”
“我看到了你的微博小號……”婁語有些好笑地說,“你那個號的頭像就是我做的表包,我認不出來才怪,所以不小心看到了你的微博……順便看見你發了一條這張照片的相關微博。”
——「你永遠是我無人知曉的主角」
是在當時,特別震撼的一條微博。
婁語故作輕松地聳聳肩:“雖然我知道它現在已經被刪啦。”
聞雪時沉默片刻,忽然對說:“給你看看我換的新頭像。”
他把手機遞過來,微博的賬號頭像頁上依然是一只熊貓。
只不過不再是制作的表包了,而是一張網圖,熊貓胖墩墩的黑白背影,置
在一片雪地中。
被雪包圍的大熊貓。
婁語嘟囔:“……犯規啊,換這麼可的頭像。”
他道:“嗯,都是我們小樓喜歡的,熊貓,還有雪。包括名字里帶雪的男人。”
語氣卻一本正經,十足自信又臭屁。
角忍不住翹起,掩飾地沖他翻個白眼,想把手機遞還給他,他卻沒接。
“你再看看。”
“看什麼?”低頭看他的主頁,“你小號現在連東西都不發了。”
“之前被舉報言了很久,干脆就懶得說話了。就用這個號看看東西。”
忍不住笑出聲:“都發了那麼多信用還是沒用啊?”
他眉頭:“我差點都默背八榮八恥了。”
婁語劃拉兩下,手指一頓。
——「你永遠是我無人知曉的主角」
這條微博毫無防備地沖進的視線里。
灰的小字標注著已編輯,公開范圍是僅自己可見,現在又變了公開。
他剛才沒出聲解釋,但他遞手機過來的作已經解釋了一切。
這條微博本沒有被刪。
只是隨著他們關系的破裂,他不再能正大明地如此表白,不合適。哪怕這是一個無人問津的小號,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把藏了起來。
這些年一直都沒走,在他心里演著循環播放的獨幕戲,謝幕后,主演的片尾名字只在他黑漆漆的心室滾。
他真正做到了無人知曉——連當事人都不再知道。
婁語久久地盯著手機屏幕,無法再做到若無其事。
這些年,他真的很掛念,對嗎?
“我剛剛在車上是看到了……”著他的手機,往右,調出那張今日回憶,攤開到他跟前,“你來了頒獎禮?”
他見被拆穿,也不再掩飾,有些無奈地看了眼手機屏幕:“這東西居然還能這樣?”
婁語垂下眼,語氣笑著:“我以為那時候你不在。你絕對不會去的。”
“那是你實現夢想的一刻,我當然得去。”他了的腦袋,“我站到那樣的領獎臺過,知道往下是什麼樣子,那麼那麼多人,但這些人的心里有一個真正為我開心的嗎?真心實意為自己高興的人不在,我知道那種寂寞。”
“所以我怎麼舍得不去呢?你人生里最好的時候,至得有一個人在臺下是為你真心鼓掌的。”
婁語眼眶一酸,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不住地。
“對不起。”
當年分開他們的刺好像又重新哽回來,既容,又無比愧疚。
他故作輕松地笑說:“不要說對不起,我不是報復回來了嗎,雖然去了,但沒有對你說,讓你也會一下我當時的。我也很惡劣,對吧。”
“是,很惡劣。”
抬起頭,報復地去咬他的下。
這個作很快就變了味。
順著下往上咬住他的下,他反將一軍,咬住的上。兩人不知不覺纏吻在一起,聞雪時氣地停下。
“再下去剎不了車。”
把臉埋進他的頸間:“……那就不剎了。我們已經浪費五年了,不用再慢慢來。”
他一愣:“可是小樓……我們總不能在這里,都沒有床。”
聲音如蚊蠅,但還是說出來了。
“那就不在床上。”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他語氣已經變了,變得不溫,不像他。很兇,讓人心臟狂響,拉響暴風雨的警報。
住他的臉,直接用吻代替了回答。
知道,當然知道。
接著,被大力箍了腰,被摁在墻上,背正好上那張海報——著海報里的背影,年輕的和現在的背對背,邊卻都是那個男人,被他帶進漩渦。
上被上去,皮出了汗,和紙張地時會產生粘在一起的,好像的皮也變了一片紙屑,沾水就化,地著他。一條被他抓著,搭在他的腰上。便趁勢用小肚去輕蹭他擺的腰線。
這明顯讓聞雪時有些不了,作也不再客氣。而他們抱在一起糾纏的吻卻還是綿長的,輕飄飄的,顯得他特別冠禽。
然而他略顯暴的作陡然又溫下來,像山瀑猛濺下來后落在的河道,蜿蜒地順流,最終匯聚在的小腹上方,胃的位置。
著他蹲下去的發,他的鼻尖停在這片前,閉上眼,巍巍地吻上。
闊別五年的一晚,整晚,他沒讓離開那個房間,海報被汗水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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