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后頭各家書院代表下場,向不明所以的其他人轉達了事的來龍去脈，但這一不宣布，就仿佛把一灘水倒了油鍋中,一下子炸了鍋。

　怎麼說呢，那些山長和先生即便是心中頗有微詞,但礙于面和份，是不好說什麼的。

　但一眾學子年輕氣盛，正是敢說敢言的時候,更有一些沒下場的文士書生,也有些憤憤不平。

　大伙兒都是按著規則在比，為此辛苦付出了三年的努力，就翠微書院不知道從哪里找了個算怪才，單那一門出挑，就能打破規則了

　雖這確實是評判的權利,但那張生還不止有一樣殘疾,卻單他一個得了老山長的青眼，那是什麼意思,其余正常人都比不過他了

　這話要鬧到老山長面前，老山長那自然會說，那一道題就張生一人做得出，跟殘不殘疾又甚關系旁人就是比不過。

　但他們也沒那個膽子鬧到明面上，就在下頭鬧哄哄的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今日這消息還只是在場地呢，回頭等各家書院返回自己地界兒，傳來傳去，若被有心人添油加醋，還不知道要荒腔走板,傳什麼樣兒。

　老山長這把年紀了，和勞不語、凌青明的先生一個輩分的，他們先生還在時，和老山長匪淺。他老人家高風亮節了一輩子，此次固然也不是有什麼私心，但勞不語私心里卻不忍心他為了自家，而被人議論、詬病。

　勞不語沉思半晌，在旁邊朝著沈翠招招手。

　沈翠過去，就聽他有些為難地道“我知道老先生對你是青睞有加，于你而言，這更是一個千載難逢、揚名天下的好機會。但是對他老人家人言可畏。”

　說著勞不語也有些不忍，畢竟以張生的才華，若是能被老山長那樣的人賞識，掛靠到一個好書院，那絕對能閉眼進后頭的比試，不用落到現在這被人非議的地步。

　沈翠這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勞不語想主退出后頭的比試，但又不忍心他被埋沒，糾結的不行。

　他本來也不是為了出人頭地才來，老山長肯保著翠微通過了復試，拿到了系統獎勵，已經收獲了意外之喜。

　而且自家書院的水平，大家心里也有數。再往后比，也不可能再有機會贏。

　實在沒必要為了下一場注定要輸的比試，消費人老先生攢了一輩子的好名聲。

　更別說出名這事兒，對他同樣百害而無一利。

　他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同意。

　勞不語就帶著他去和一眾評判表明了心跡他們激老山長的青睞，但自家書院才立不久，都談不上基和底蘊，走到今遭已經是十分幸運，后頭的比試，他們主退賽。

　若是他們退賽，那老山長保翠微通過復試這樁事兒，也只能算是小曲，并不會影響后頭的比試，后頭眾人的注意力也就被轉移到半決賽、決賽上，也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你可想好了”老山長不看勞不語，而是看向沈翠，“初試和復試里，參賽學子眾多，并不能凸顯出個人的才華。等到了后頭，若你能殺進決賽，甚至在數這一關拔得頭籌，那你來日的境況，與現在可將完全不同。”

　眼前的年穿著半新不舊的布袍，頭上也只戴著一個木簪子，上又有二不足，不用想就知道日子并不好過。

　若是此番能揚名天下，憑借書院大比的好績，尋一份像模像樣的差事，那真是輕而易舉。

　若是現在半路截止，至多幾個月，保管再無人記得他。

　機會稍縱即逝，下次大比，那又得等三年。三年足夠發生太多變故了，若是后頭再出現算學上的天才，那麼他便再無機會。

　且老山長縱然再欣賞他，但到底年事已高，三年后的大比會不會來當評判都未可知。換旁人，大概也不會因為他出眾的數學天賦，而給他這麼個機會。

　沈翠十分認真地重重點了點頭，又再次向著老山長行禮，謝他的好意。

　老山長看他態度大大方方的，不見半勉強和不甘憤懣，對他的欣賞不由又多了幾分。

　這樣好的孩子，老山長是有心想讓他跟著自己回弘樂書院的，但眼下并不能這般。真要這般做了，便會讓人覺得他前頭保著年是存了私心。他這把年紀倒是不怕旁人議論，但沒得讓那些人把眼前這至誠至純的年，想那種會鉆營、拍馬屁的小人。

　他讓人拿一疊弘樂書院自己制作的信封，遞到沈翠面前，“這個你拿著，若是遇到困難，或者學業上遇到什麼問題，盡管寫信給我還有你那筆字，可得好好練練了。”

　沈翠恭敬接過，復又認真地點了點頭。

　和他說完話，老山長又轉頭看向勞不語，好笑道“你這小子，畏畏的作甚過來說話。”

　勞不語和凌青明同門師兄弟，老山長前頭稱呼凌青明為凌山長，這會子對著勞不語卻是這般，私心里更欣賞哪個，一目了然。

　“早些時候你先生還在的時候，最不放心的就是你。這次過來，我本來還想私下里跟你嘮叨幾句。不過今日從翠微書院整表現來看，你這先生，當的不錯。”

　勞不語忙道不敢，“我不敢居功，功勞的大頭都是我們山長的。這張生，也是我們山長偶然結識，然后發現了他的天賦，從而重用的。”

　這次書院大比出了個山長，不人都當稀奇熱鬧來瞧。

　老山長也知道這個，雖未和沈翠打道，倒是對生出幾分好奇來。

　他這年紀倒也不用擔心什麼男大防，就讓人另外拿了一疊信封給勞不語，讓他轉沈翠，說回頭兩家書院可以經常通信，流一下教育心得。

　這是書院大比中的常見作，互相欣賞的書院留下自家的信封，充當信，保持通信流，也是文人之間的一樁談。

　翠微這邊是沒準備這個的，但他們這樣的小書院，規矩，人也簡單，直接寫信過來，不擔心信會卡在書院其他人手里，省去送信封這一步也無甚大礙。

　事解決，幾位評判還想商量下一比試的細節，這下子是真沒翠微書院什麼事兒了。

　勞不語和沈翠也就行禮告辭，回了自己看臺。

　午飯早在最后一場小比后送了過來，其他人卻是沒，還等著聽消息。

　聽勞不語說了事的來龍去脈，衛奚和穆二胖都沒有不甘心退賽的，本來就是自家技不如人。

　只是眾人都替張生趕到惋惜，畢竟他們本來就不是奔著好績、好名聲來的，但是張生長途跋涉過來，這般不便，路上就不知道吃了多苦頭。大展拳腳的機會近在眼前，他卻放棄了。

　沈翠就用手蘸水，在桌上寫了一句詩“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他此時能寫出這樣的詩，便再無人懷疑他是強裝出來的淡然了。

　“真是好小子”勞不語一邊稱贊，一邊大力地拍他后背。

　沈翠本來還覺得自己帥氣的，被他這麼一拍，差點直接趴到桌子上易容丹改變了的外貌，但并不是重新塑，本質上還是弱的婦人。

　周氏已經去把飯菜熱過，將飯菜重新擺上了桌。

　考慮到回去后，自家胖兒子肯定還要讓自己吃飯，沈翠就只吃了一個饅頭。

　等吃過了午飯，沈翠不給勞不語再挽留的機會，比一遭，表明自己還有事兒，就作揖告辭。

　穆二胖和衛奚都是生了結之心的，見他又是比完就走，都面帶不舍地看著他。

　反而是勞不語同他們小聲道“放棄了今遭這樣一個好機會，縱使心再豁達，但心緒肯定有些影響他剛吃飯也比前一日用了一些。他不肯在咱們跟前表現出來，咱們也就不要勉強，讓他自己靜靜。”

　倆孩子這才跟著點點頭，起和他道別。

　沈翠慢慢走出比試場地，這會子旁人也都多議論他，但知道他后頭自己退賽了，也算有些自知之明，倒是沒那麼敵視他了。

　等到了外頭，沈翠趕找了沒人的地方變回來。

　勞不語他們馬上就要回村去了，剛還聽勞不語提了一，說衛奚今日累的不輕，臉不大好，回去的時候雇輛車。

　早上出來匆忙，沒帶銀錢，用兩只腳肯定是快不過車的。而且雇車的靜也太大了，太容易讓人見到。

　所以沈翠沒回村，而是再原路返回，裝作放心不下過來看比試的。

　很快幾人在考場外了頭，勞不語見到莫名有些心虛自家這山長行事不拘小節，就沒有不敢想、不敢做的，野心極大。放棄了那麼一個好的機會，想來肯定是有些不高興的。

　沈翠確實心確實不高，但也不是因為這件自己早就知道的事兒，而是累啊

　連著兩天一人分飾兩角，快累死了。

　但這份疲憊還不能在人前表現出來，得強打著神，扯出笑臉，夸勞不語的決策沒錯

　后頭便是雇車回村，勞不語帶著倆孩子回書院那邊，周氏也被沈翠打發去書院洗一下浮灰。

　等到人都離開了，沈翠左右環顧一圈，確定無人，一，開始爬墻出來的時候大門都反鎖了來著

　等翻過土墻，又爬進了主屋的窗，把大門和屋門都從里頭打開，至此，書院大比算是告一段落。

　而沈翠也累的癱倒在了炕上，總算是有機會仔細查看系統給的兩樣獎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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