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這話就太扎心了。

　因凌昭是怎麼悔的， 季白觀了全程。

　這些話哪敢寫進信里去，只敢寫"過得很好"。

　他才不當這傳話人，以后等公子出孝回京，讓他們兩個當面鑼對鑼鼓對鼓去。他得珍惜小命。

　凌昭是含著笑看季白記錄了林嘉如今生活是如何地充實忙碌。收好信，他步出了水榭。

　三月里，連京城也是草長鶯飛。江南早是花開滿樹的時節。一路向四夫人的院落行去，鶯聲聽呀。

　四夫人的院子里很熱鬧，桌上榻上堆滿了裳料子，在給他準備裁裳。五月底他就要出孝了，全要換新裳。都鮮艷好看。

　四夫人正興高采烈和媽媽說∶"壽穿這個肯定好看。"

　看見凌昭進來，對他招手∶"熙臣，快過來， 讓我比比。"

　凌昭聽話地過去，任拿著那匹紅的料子在他上比來比去。抬手就抬手，轉就轉。

　四夫人說∶"這個做件直，保管好看。"凌昭道∶"這個是父親喜歡的吧。"四夫人驚喜道∶"咦， 你居然知道。"

　道∶"你爹就喜歡這些鮮，日里穿得花枝招展的。"若提起凌四爺，就有講不完的舊事。

　凌昭擺擺手，婢仆婦們都識趣地退下，把空間讓給了母子倆。凌昭親自為四夫人煮茶，聽四夫人講那些過去的故事。

　待四夫人講得口舌都燥了，凌昭道∶"其實這些不是父親真心的。"四夫人∶"咦?瞎說，他很喜歡的。你又怎知道?"凌昭道∶"父親手札中寫的。"

　凌四爺在手札里寫道∶【丁香、耦合、孔雀綠，月白、湘、霽，皆為苓娘所，故吾服之.1

　四夫人的眼眶潤了∶"這個家伙……"凌昭頓了頓，道∶"父親最后又補充了一句。"四夫人∶"..說了什麼?"凌昭別開視線。

　凌四爺;【苓娘吾服丁香、耦合、孔雀綠，月白、湘、霽，皆因吾之金陵最。】

　".."四夫人，"啐!這個家伙!"

　四夫人鄭重告訴凌昭∶"當年，喬家八郎也很，只他來提親比凌家晚了一天，我爹娘已經將我許給你爹啦! "

　凌昭氣∶"竟這麼險?差點就沒有我了?"

　四夫人得意∶"當然，都虧你爹跑得快，連夜趕回了金陵，央你祖母來提親。他要是晚一天，就一輩子只能以淚洗面了。"

　凌昭垂下眸子，道∶"是，有些人若是錯過了，真的是令人悔之莫及。"

　他又為四夫人斟了一杯茶，恭敬遞過去∶"季白已經在京里置好了新宅院。"

　"京城那個地方，沒有金陵這麼寬綽，便是咱家在那邊的宅子，也不是特別寬敞。家里除了大伯父，只有我和大兄有自己單獨的書房院子。"

　"搬出去這個事簡單，給兄長們騰出院子來，想來大伯父和大伯母不會說什麼。到時候，咱們在自己的宅子里，母親想怎樣就怎樣，不會有人管你。"

　"想上街就上街，想席面就席面，便去酒樓吃也沒關系。"

　"京城夏季里，夜市也是很熱鬧的，許多食的風味與江南不同。母親可以踏遍每一家有名號的酒樓，也可以從街頭嘗到巷尾。""沒有人會管著你。"

　"瞧你，說得我跟個沒吃過好東西的似的。"四夫人嗔道。但的眼睛閃閃發亮，出了心的雀躍。

　還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不框我?"凌昭道∶"兒子怎敢眶騙母親。"

　四夫人矜持地道∶"好吧，那就跟你去吧。"

　凌昭微笑。

　他的笑淡去，垂下頭去。四夫人正莫名∶"怎了突然?"

　凌昭站了起來，一擺，跪在了四夫人的面前。

　四夫人嚇了一跳∶"干什麼這是?快起來。"

　"母親。"凌昭卻道，"兒心悅京城義德縣主，愿聘之為妻。母親為兒子作主。"

　四夫人又驚又喜∶"你竟有心上人了?真是!怎麼不早說!害我天天為你心!""快與我說說。"興高采烈地道，"這位縣主是誰家的?哪位長公主家的兒嗎?"

　凌昭卻沉默許久 ，緩緩道∶"京城的義德縣主，便是三房杜姨娘的外甥林嘉娘。''四夫人的喜悅戛然而止，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哈?"

　凌昭抬起眸子∶"母親沒聽錯，京城的義德縣主，便是與曾嬤嬤認了干親，我親手嫁出去的林嘉娘"

　四夫人驚呆了∶"、不是已經嫁人了嗎?"

　當時想瞧凌昭的熱鬧也沒瞧上，凌昭也沒表現出什麼后悔的模樣。很快就沒了興致，每天琢磨著給十二叔公家小五妹尋點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流。

　曾嬤嬤也只是當時借當個場面人，后來進府來，也沒再提過。

　四夫人真的以為林嘉已經過去了，藉由嫁人這件事，完全地離了凌昭的世界。

　做夢都想不到，有朝一日，那讓旁人都羨慕的探花郎兒子，會親口說，要娶那個嫁過人的林嘉娘?

　先不去管怎麼神奇地變了京城的縣主，、都已經嫁了啊。

　震驚道∶"不是嫁人了嗎?"

　凌昭道∶"所嫁非人，張小郎為人引沉迷賭博，將家業、妻子都輸掉了。我將及時救回，原悄悄安置了，想等到出孝后再稟過母親。但京城來人將尋了去，原來是……"

　"不不，這都不重要。"四夫人打斷他，強調 ，"嫁人了啊 !"

　此時對林嘉的世有多曲折離奇都不興趣，只聽明白了一件事，這金鱗一般的兒子，要娶一個嫁過人的婦人。

　強調∶"嫁過人了!"你親手嫁的!你說過你不會悔!

　雖然家里人人都覺得不靠譜，四夫人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怎麼靠譜，但是，更知道，，這不靠譜的子，是決不能傳給兒子的。

　凌昭道∶"母親，別說了。"

　四夫人惱道∶"我怎麼能不說!嫁過人了!你知道嫁人是什麼意思嗎?已經.…."

　"娘!"凌昭喝道，"別說了!"悔恨的淚水滾過臉頰。他閉上眼睛∶"求你別說了……."

　四夫人驚呆了。

　印象里，這個兒子從懂事起，就沒再哭過了。呆了半晌，囁囁道∶"這麼、這麼喜歡嗎?"

　凌昭盯著地板∶"從嫁的那日起，我就睡不著覺了。""回門前一日，我知道不行，喝了藥睡的。第二日才能見人。"

　"后來，一直都無法睡。只能每晚都喝藥。為了不讓丫頭們察覺，我一直歇在書房，只讓南燭一個人上夜。"

　"那藥是青城派的裴師伯做的。喝下去，很快就眼前一黑，再睜開眼，一夜已經過去。""不會做夢，也覺不到時間流逝。"

　"會休息得很好，只腦子是木的，很難。但我沒辦法，我不能人看出來。只能每晚都靠喝藥睡。"

　四夫人聽得心驚。

　許久，聲道∶"你這.…"這豈止是喜歡，這是深種。

　凌昭伏下去，額頭到地板上∶"求母親全。"

　四夫人深吸一口氣，坐直了，道∶"你跟我好好說說，怎麼回事?"凌昭直起，道∶"嘉娘，并非杜姨娘真正的親。"

　他將林嘉的世和現在的況都告訴了四夫人。他是必須爭取四夫人的。

　像他這樣出的人，是不能與家族決裂的，一旦被言參一個忤逆不孝，仕途都會毀掉。他若沒有前程，就沒有能力保護林嘉。

　他的父親能辭和母親去過神仙日子，那是因為有整個家族保護他們。

　除了掩去了凌延在整件事里的作為，凌昭將林嘉幾乎全部的信息都告訴了四夫人。四夫人覺得林嘉這命運離奇的。問∶"雖是公主之，出不大彩吧?"

　首先公主之就不該流落民間，然后正經的公主之怎麼還要借興王之力以民婦的份封縣主。直接領回父族認祖歸宗便是了。必是有問題。

　四夫人的腦子一貫和旁人不太一樣的。旁人都會先想有什麼政治原因在里面，獨四夫人先想，該不會是公主的私生吧?

　別說，唯獨這一回，真讓蒙對了。只真正幕，凌昭也不知道。

　因這事知道的范圍很小，大多都是宗室中人，或勛貴里與宣平侯府有親戚關系的。當年太后把淑寧困死在公主府里，就是不想讓事外傳，丟了宣平侯府的臉面。

　文臣跟勛貴和宗室都不是一個圈子的，這種陳年，季白打聽不到。林嘉也不可能對他說。卻被四夫人一猜即中。

　凌昭道∶"尚不清楚，但眼前的況就是這樣。"他一直跪著，再次叩首∶"求母親全。"他抬起頭來∶"娘……"

　四夫人聽完琢磨了一下。

　就算林嘉真是公主私生，那也是皇帝的外甥，皇帝是親舅舅。能被兜著圈子地封為縣主，就意味著皇帝認了。娶林嘉，其實里子不虧。

　就是面子上太難看，凌家會很丟臉。

　那麼多人對小凌探花期那麼高，結果他娶個二婚的民婦出的，大概會變京城的笑話。

　四夫人道∶"你真不介意嫁過?"

　便是那些死了老婆的穌夫，續弦都還想續黃花大閨。何況凌昭未曾娶過。

　凌昭道∶"我若介意，又怎會來求母親。"四夫人恨道∶"當初我就說過讓你別嫁!"說完就后悔，作什麼又往兒子心口刀。

　凌昭的目漫落在地板上∶"或許這就是我的劫數。"

　"若不嫁了，若不失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喜歡到了不能失去的地步。"

　"若不是痛徹心扉，夜不能寐，我也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不介意的出和份，可以不介意嫁過人，只想讓回到我邊。"

　"母親，你可否能懂?"

　四夫人氣到口∶"我懂個屁!"這事，當娘的沒法不惱。四夫人簡直想打人。

　惱道∶"我問你，我要是不答應你你要怎麼辦?除非你不想當凌家人了，否則沒有父母之命，，妁之言，你不可能娶得到。那你打算怎麼辦?"

　凌昭起腰背，抬眸，迎親母親的視，緩緩道∶"我還可以不娶。"四夫人忽然證住。

　【我問你，當年若是你比喬八郎來得晚了，爹娘將我先許給了他，那你以后會娶誰?】話里藏著陷阱，答誰都是一道送命題。【傻。】那個人卻道，【我還可以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