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驍側頭,對上眼睛,清澈見底,平靜又和,像是一汪無瀾的湖水。
他沉默地看了周挽一會兒,然后移開視線,淡聲:“走了。”
周挽一頓,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年量拔,脊骨筆直,又回到了那堅不可摧的樣子,毫不見剛才在樓頂時的脆弱和慌。
*
學校里發生這樣的事必然是轟的。
全校老師開會后紛紛告知學生們不要將這件事傳到學校外,降低事件影響度,而周挽則被點名表揚。
其實如果不是看到陸西驍跑上樓,周挽或許也沒那麼快反應過來,何況最先趕到那里的是陸西驍。
周挽本想告訴老師,跟一起上去救人的還有陸西驍。
可又擔心學校里有些人會聯系到他母親的事,陸西驍大概也不想在這樣的事件中多摻和,所以最后周挽什麼都沒說。
那件事的最后,聽說薛析的媽媽哭著抱住兒,不停地跟道歉,也終于重視起兒的心理問題,決定暫時辦理休學看病。
薛析整理好書包,跟著媽媽離開學校前來找了一趟周挽,跟道謝。
“不用謝我。”周挽朝輕輕笑了笑,“好好治病,下次見。”
“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見到。”薛析說,“等看完病,也許我會辦理轉學,換個環境重新生活。”
周挽點頭表示贊同,但又停頓了下,問:“那你男朋友……”
“我剛才和他聊過了,我們都決定先分開。”薛析聳了聳肩,笑,“他出生在一個很幸福的家庭里,格溫暖,這或許也是我喜歡他的原因,但其實我和他并不適合,而且這件事鬧得太難堪了,我不想這樣繼續,如果還有以后也希是我治好了病,在一個很輕松的狀態下重逢。”
或許讓薛析鉆進死胡同的從來不是被阻,而是數不清的稻草都在上,今天只不過是斷脊梁骨的那最后一。
周挽目送離開,走出校門。
依舊明晃晃的。
漫無目的地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到了的地步,最后一稻草會是什麼?
……
一整個下午,周挽都沒有再見到陸西驍。
經過七班門口時,悄悄看向那個座位,沒有人。
他又走了。
也不知他還記不記得約定一起吃晚飯。
五點鐘,放學鈴響,眾人裝著滿滿的作業和八卦談資放學回家。
而周挽則和姜彥一起繼續接下來一小時的理競賽培訓。
學校專門請來的競賽老師也聽說了今天學校發生的事,問周挽怎麼回事,周挽一一說了。
老師問:“我聽你們理老師說,那孩子還是你勸下來的啊?”
“嗯。”
“幸好幸好,不然這麼年輕的生命,太可惜了。”
一旁姜彥打斷這個話題:“張老師,這道題怎麼做?”
“哪題?”張老師靠過去,“我看看。”
自從周挽辭去游戲廳的工作,每天更多的時間投到學習中,競賽績便有了明顯的提升,昨天那張卷子比姜彥還高了8分。
于是姜彥也更刻苦努力的學習,除了吃飯和上廁所,都坐在座位上埋頭刷題,就連今天學校發生了這樣大的事,也毫沒有影響到他。
一小時結束,姜彥還要留校做會兒題,周挽先離開。
晚上六點的學校很安靜,有高三部的學生正在上晚自習。
周挽低著頭往前走,出校門,又走了幾步,眼前余里出現了一雙鞋。
腳步一頓,抬頭。
陸西驍懶散地靠在樹干上,里叼了支煙,聽到聲音抬眼,眼皮出一條鋒利狹窄的褶皺。
見到周挽,他站直了些,拿下煙,淡聲問:“吃什麼。”
周挽走到他跟前:“都可以。”
“烤?”
周挽點頭:“好。”
*
學校旁邊剛新開了家韓式烤。
陸西驍懶得點菜,直接點了份雙人套餐,又另加了兩道招牌,菜很快就上了,堆滿一旁的推車。
服務員問需要幫忙烤嗎,周挽不想麻煩別人,跟人道謝拒絕后自己烤。
很吃烤,但和同學去的時候都是負責烤,還算練。
陸西驍就坐在對面看著烤,時不時喝口冰水。
小姑娘臉被熱得紅撲撲,眼睫垂著,他才發現周挽眼睫很長,在頭頂燈下落下一片濃的影。
過了會兒,陸西驍開口:“行了,先吃。”
“你先吃。”周挽用烤夾夾到他碗里,“我把這個烤完。”
陸西驍嘖了聲,奪過手里的夾子。
“你會嗎?”周挽問。
“昂。”他把盤上烤完的都放到周挽碗里。
后面大多都是陸西驍在烤,周挽在吃,沒一會兒,便說飽了。
陸西驍抬眼:“真飽了?”
“嗯。”
“那走。”
還剩很多片沒烤,扔了可惜,趁陸西驍去付錢,周挽去拿了打包盒帶走。
走出烤店,周挽將打包盒遞給他:“這個你放冰箱里吧,天冷了,可以自己煮火鍋吃,不過也要盡快吃掉。”
陸西驍沒接,側眼掃,輕笑了聲:“沒鍋。”
“你家廚房里有,用電磁爐就可以。”周挽之前看到過。
陸西驍挑眉,還是沒手,角微提,卻沒笑意,更像是自嘲。
周挽頓了頓,說:“等到周末,我可以去你家一起吃。”
“哦。”陸西驍接了打包盒,又抬下示意對面的便利店,“買瓶水。”
他走進便利店,輕車路地從貨架里拿下兩瓶礦泉水,結賬。
周挽沒進去,在便利店門口等他,他出來時周挽正坐在一旁的小秋千上,輕輕晃著。
微仰著頭,兩手抓著秋千繩,腳尖離地,側臉白皙又和。
陸西驍在旁看了會兒,結輕輕。
“周挽。”
起,回到他邊:“走了嗎?”
陸西驍擰開其中一瓶水,遞給,周挽道謝,喝了口,粘上水珠,向被水暈染開的水畫。
陸西驍移開視線,皺了下眉,又重新看向。
過了會兒,他淡聲:“怎麼不問我?”
“問什麼?”
“今天的事。”
沒想到他會主提起,周挽停頓了下,看著他眼睛:“你恐高的事嗎?”
陸西驍居高臨下地看著,表淡漠,看不出到底是什麼緒。
周挽就這麼靜靜仰頭看著他,視線平靜又堅定。
半晌,陸西驍忽然側頭笑了。
他笑聲低啞磁沉,悶悶的,帶著鼻音,像是從腔震出來的。
“知道太多的人可會被滅口。”他笑說。
周挽確實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話不多,兩人在一起時多是沉默,各做各的事,流實在算不上不多,但周挽卻是最懂他的那個,大多時候他什麼都沒說,便都懂了。
中午時,對薛析說如果就這麼跳下去,男朋友會留下一輩子都無法磨滅的影。
說完這句,回頭看向陸西驍,神微怔,帶著點不可置信和恍然大悟。
那一刻,陸西驍便明白,知道了自己為什麼會有恐高癥。
那種覺很奇妙。
他不喜歡被人開傷口,但周挽并不會,只是看到了傷痂而已。
昏暗的路燈疊,影和亮織,隨著天空飄的云而緩緩移,逐漸重合,將兩人影子的邊緣都模糊虛化,難分你我。
陸西驍出一支煙,低頭,一手擋風,點燃。
他兩頰微陷,深吸了口,又呼出,淡聲:“我媽跳樓自殺后,我才開始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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