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帝京第一花樓, 似七夕這般重要的日子,廣云臺自然不會錯過。
兒家乞巧之節,他們不好正大明地開門迎客, 便也學著那些勛貴人家, 在外頭擺宴,另搭乞巧樓。讓樓里的姑娘將對月穿針、鎖蛛結網、焚香叩拜都做出另一番趣味, 供大家欣賞。
未免枯燥,自然還會有新編的歌舞助興, 詩詞歌賦亦是不, 把風雅的姿態給做足了。
每年前來瞻仰人風采者, 不知凡幾。樓上的雅間更是提前一個多月,便兜售一空。瓜子酒水的標價, 哪怕翻上一番,也照樣供不應求。
雖說燕瘦環,各有所,可七夕佳節,大家最想看的,仍然還是花魁秦歲首的歌舞。
按照原先的計劃, 也的確該到出場。
然這位祖宗臨登場前, 又開始鬧起脾氣。無論哪個過來勸,說不出來,就不出來, 把石媽媽氣得,險些要從乞巧樓上跳下去, 一了百了。
“這是又發哪門子瘋, 外頭那麼多客人可都等著呢?不去, 他們不得鬧起來?石媽媽也不教訓一頓, 竟就這麼由瘋去。”
“誰讓人家長得漂亮呢?有這底氣,客人都是沖來的,人家就算鬧脾氣,他們也照樣買賬,哪里得到咱們心。”
“呵,漂亮頂什麼用,不就是仗著林世子的勢,才跟咱們作威作福嗎?我聽說林世子馬上就要去金陵了,秦淮河上的姑娘啊,可比咱們帝京花樣多。世子又是個留花叢的,屆時帶回來個紅知己,的好日子啊,也就到頭了,可不得趁現在多鬧上一鬧?”
……
議論聲在長廊此起彼伏,晚晚兩拳,方才住想要沖出去撕爛們的沖。
看著面前懶洋洋、不為所的人,心底越發火冒三丈,“姐姐,我實在不懂,林世子明明就邀你一道去金陵,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應當好好把握才是,為何要拒絕?”
“為何不拒絕?”秦歲首坐在妝臺前,不不慢地拆卸著頭上的釵環,“他去金陵是去治理水患,順帶尋花問柳,我去做什麼?看他邊如何一波又一波地更換新人嗎?”
“怎麼會?!”
晚晚急了,“姐姐你跟著一道過去,世子的心定然都在你上。你不去,世子才真的要到尋花問柳呢!如今姐姐長寧侯府,就差侯夫人點頭,只要這一路上,你能哄得世子開心,他定能想法兒說服侯夫人,把你從這虎狼窩撈出來,收你做妾。”
“妾”這一字實在刺耳。
秦歲首指尖了,眸隨之暗淡。
那忽然間低落的緒能夠傳染人,晚晚煩躁的心也跟著沉下。
兩人自相識,一起在人牙子手里頭輾轉討生計,甚篤,雖非脈相連的姐妹,但卻比親生姐妹還要親。秦歲首在擔心什麼,豈會不知道?
如今的戶部尚書年事已高,力和力都不濟,基本已經不問外頭的事。林榆雁雖只是個戶部侍郎,卻是如今戶部真正的一把手。這次淮水之災,陛下讓他親去督辦,就是在給他機會建立功勛,日后好順順當當升任戶部尚書。
然,眾所周知,金陵乃是薛家的地盤,亦是如今薛家的底牌。
此番林榆雁過去,名為賑災,實際上定是要替陛下,好好收拾收拾金陵那灘污泥。
如此,薛家又豈會坐以待斃?倘若秦歲首跟著一塊過去,定是要被當槍使,給林世子制造麻煩的。
秦歲首如何愿意?
雖說們一開始接近林榆雁,的確是了薛家的安排,可這麼多年相下來,縱使是鐵石心腸,也會融化……
再勸下去也是徒勞,晚晚嘆了口氣,道:“姐姐再好好想想吧。”便起退下。
“噔”的一道關門聲后,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只余廊外的議論聲,還在一刻不停地往耳朵里灌。
秦歲首捧著臉,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目落在燭臺的燈火上,卻又似過那團,深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姣好的面容被華暈染,致的五越發驚艷。
也不知過了多久,開門聲再次響起。
這個時候還會過來找的,也只有晚晚了,秦歲首換了只手托腮,頭也不回便道:“你不用再勸我了,金陵我是不會去的。”
“為何不去金陵?”
沉郁的男子聲音沒耳蝸,秦歲首心頭一驚,霍然回頭。
一道高大的男人影轉過屏風,赫然立在面前。
他一赭燕居服,人已至中年,面容依舊不見半點蒼老之狀。尤是一雙鷹眼灼灼,平平看向你時,也帶著一種要把人心肝都挖出來的狠勁。
秦歲首趕忙從妝臺前站起,去到他面前跪好,“給薛大人請安。”
薛衍垂眸睨著,沒有說話,即便如此,他周氣場依舊凜冽難擔,宛如刀斧迫。
秦歲首由不得攥手,頭越發往下埋。屋里明明供著三尊冰鑒,卻還是滲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薛衍曼聲一笑,手抬起下,逗貓兒似的慢慢輕撓著,雙眼滿足地瞇起,“歲歲如今本事大了,連未來的皇后都能兜搭上,老夫真是要對你刮目相看。”
這話顯然意有所指。
秦歲首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強忍住想一把拍開他手的沖,努力展笑道:“薛大人謬贊了,歲歲能有今日,還全都仰仗薛大人您的抬舉。”
薛衍哼笑,也不知有沒有把這番奉承話聽進去,手離開的下,在白的耳朵流連,不容置疑道:“去找林家那小子,求他務必帶你一塊去金陵。等到了地方,自然有人跟你接應。”
秦歲首心尖一蹦,揚起腦袋,下意識就要拒絕。
薛衍卻意味深長地著笑,“方才出去的那位,是晚晚吧?瞧著和你關系不錯?”
“別!”秦歲首口而出。
薛衍挑起一側眉。
秦歲首頓覺失言,忙垂下腦袋認錯:“歲歲口無遮攔,無意冒犯,還薛大人高抬貴手,放過歲歲,也放過晚晚。”
“老夫憑什麼要放過你們?你當你們是什麼東西?”
薛衍似笑非笑地睨著,目如刀。
蓮臺上的燭火忽地了個燈花,屋里線越發暗淡。
秦歲首在袖底著拳,指尖都用力到發了白,卻還是得一字一句認真回答:“歲歲……是薛大人養的一條狗,一切都任由薛大人差遣。”
這是廣云臺的姑娘們都會說的一句話,哪怕是樓里頭人人仰慕的花魁,也不例外。
薛衍滿意地笑了笑,這才收斂起周的氣場,重新著秦歲首的下,作輕,仿佛真在安一只家里養的狗,“去金陵散散心也不錯,回來還有的事要做。近來你帶回來的消息是越來越了,有些竟還是錯的,這次就當是戴罪立功。”
“好好干,這次之事辦妥了,你就是薛家最年輕、最貌的貴妾,老夫一定八抬大轎,讓你風風進門。”
“我的歲歲哪怕不用進長寧侯府的門,也照樣能離開廣云臺這虎狼窩。”
他話語伴著笑,聲音輕松又愜意,仿佛真在給一個莫大的獎賞。
可吹進秦歲首心中,卻似一把又一把的鋼刀,絞得肝腸寸斷。
*
既然決定要去金陵,慕云月這幾天也沒閑著,從歸云山上回來,就著手開始做出遠門的準備。
待到七月下旬,便如期隨衛長庚登上寶船,沿大運河一路南下。
此番出行,衛長庚乃是微服私訪,名義上主事的人還是林榆雁,是以船只數量,和船上一切吃穿用度,都是盡量低調,低調,再低調。
賑災事宜總是格外冗長復雜,衛長庚又是極為認真負責,事事都要親自過問。登船以后,他幾乎就沒有自個兒的時間,睡覺也只睡個把時辰,有時候甚至連飯都顧不上吃。
慕云月也乖覺地不去打擾。
他若是沒空陪自己,慕云月就去尋秦歲首說話。倘若遇上林榆雁和秦歲首在屋里膩膩歪歪,便和三個“葭”一塊打絡子解悶,日子倒也清閑。
只是偶爾瞧見衛長庚越發清瘦下去的臉頰,和眼下日漸濃重的青黛,慕云月到底心疼。
朝堂上的事,慕云月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在日常起居上對他多加關心。
是夜深宵,月亮都已攀上中天,前艙議事才將將散去。
慕云月提著食盒在甲板上等著,待到落在最后的林榆雁,也打著呵欠從屋里離開。才深吸一口氣,忐忑地上樓敲響屋門。
開門的是劉善的干兒子小福,一瞧見慕云月,他便立馬笑得見牙不見眼,塌腰拱手道:“皇后娘娘來了?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
慕云月臉頰一紅,霎著眼睫赧然道:“我、我我還不是呢?”
“如何不是?”屋里傳來一道清越的嗓音,打斷的話,“你若不是皇后,誰還敢當皇后?”
書案前,衛長庚正執筆疾書,手邊還層層疊疊摞著一沓折子,一看就是又打算熬夜。
一雙俊秀的眼都熬出來了,燈一照,尤為明顯。然一昂首瞧見,所有疲憊就頃刻間,都化作了馨馨的笑意。
慕云月他這麼一說,小臉越發嫣紅,嗔瞪去一眼,卻也沒反駁。
小福在旁掩暗笑,識相地領著屋子里的人都退下,屋里很快就只剩他們兩人。
“這麼晚了,怎的還不睡?”衛長庚放下筆,朝招手。
慕云月提著食盒乖乖過去,“我聽說你還沒用晚膳,就做了點宵食給你墊墊肚子,你想先吃什麼?”
不等他回答,就自顧自介紹起來:“這是筍煨火,筍是今天剛送上船的,還新鮮著呢。還有這道醬王瓜,我自個兒腌的,你嘗嘗可還喜歡。若是吃不慣,還有云片糕,也是我親手做的……”
一面說,一面將食盒里的菜肴端出來。
蔥削般的纖指在燈下來回飛舞,指尖泛,甲蓋圓潤干凈,仿佛春日指頭初初綻放的蘭花尖。
衛長庚咽了咽嚨。
方才,他一直沉浸在政務中,倒也沒覺腹中,可是現在……
“啊對了,鍋里還煨著粥,火候應當差不多了,我這就去給你拿。”
慕云月放下碗筷,轉要走,可步子還沒邁出去,手腕就被人攫住,輕輕一拽,便落一片溫熱的氣息之中。
慕云月還沒反應過來,里就被人塞了一塊云片糕。下意識張咬住,甜膩的滋味還未來得及在舌尖綻放,就被驟然闖的侵略者掃一空。
灼熱的溫度伴著喑啞的嗓音挲在上,仿佛盛夏熾烈的驕,直要將瓣都融化。
“阿蕪……我想先吃你。”
作者有話說:
嘖嘖嘖,有些人呀,真是……(指指點點)
大家放心吧,去金陵也就是換個地圖談,說是提前月旅行也不錯。主現在還有點恐婚,金陵這張地圖就是幫解開心結的,等過完這個副本就可以婚啦!
這章也有紅包,大家記得多多評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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