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此前一生, 衛長庚覺得,自己于路上是坎坷了些,但這帝王之路, 他走得絕對是輝煌壯闊, 鮮有人能及的。
無論朝政吏治,還是開疆拓土, 他都做出了不小的就。
然而,這天下他都能打得下來, 如今偏就是這麼個小小的竹環, 把他給難住了。
怎麼就套不中呢?為什麼就套不中呢?
衛長庚翻看著手里的竹環, 百思不得其解。
不信邪,他又接連嘗試了幾次。不是扔偏了, 就是打中泥娃娃的腦袋,被彈開老遠。最后十個環都被他扔完,他也就意外套中最前排的一個草編螞蚱。
面在哪里?他不知道了。
若是還能再重生一次,他一定要拉著慕云月,離這攤位遠遠的。
還叟無欺呢,分明是無不商!
衛長庚整張臉都垮了下來。
慕云月在旁忍笑忍得整個人都在抖, 輕咳一聲清清嗓兒, 道:“還是我來吧。”
衛長庚奇怪地瞧,“這東西一看就是個無底,還是算了吧。萬一……”
可他話還未說完, 慕云月就從攤主手里重新拿了十只竹環,隨手一丟, 竹環不偏不倚, 正好落在那個他怎麼也套不中的泥娃娃頭上。
衛長庚:“……嗯?”
慕云月莞爾, 沒去理會他驚愕的目, 又拿了一只竹環,看向泥娃娃旁邊一柄立在扇架上的團扇。
那扇子扇面用的是上等杭綢,幾朵杏花繡得栩栩如生,柄端鉆孔,繞有通的流蘇玉墜,很是致,慕云月適才就瞧中了。
但它也是所有獎勵之中,最難投中的一個。
因著團扇只有薄薄一層,且扇頂還是圓弧狀,即便竹環能夠扔中,也很快就會,本不可能在扇頂停留。
先前攤上也不是沒來過套環的高手,可再會玩,他們也都自覺繞開那柄團扇。
是以這扇子都已經展出來一個多月,周圍的東西也換了一波又一波,只有它依舊堅定扎原地,紋不。
攤主原本瞧慕云月套走那一對大阿福泥娃娃,就知來了個厲害的,心里還張著。可見竟把目標定在團扇上,他一下就放下心來,今晚的錢袋子應當是保住了,說不定還能靠這扇子大賺一筆。
衛長庚也覺,這選擇太過冒險,正要出聲提醒。
然后下一刻,那只竹就輕盈地落在團扇頂上,不偏,也不斜,就這麼穩穩停住了,跟原本就嵌在上頭一樣。
兩個人都呆住了。
旁邊圍觀的行人也都不由自主驚呼出聲,為掌慶賀。
“姑娘也太厲害了,這扇子可都在這里待了一個多月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沒人能給它套走。”
“我的個乖乖,這麼窄的一條杠,竹環是怎麼停住的?扔得太快,我沒瞧清楚,你們誰瞧見了?”
“姑娘可有什麼技巧,可否傳授一二?”
……
慕云月笑了笑,不置可否。
最難的一個都拿下了,剩下的“烏合之眾”,就只有慕云月想要的,沒有套不中的。
幾個竹環“咻咻”在半空一頓飛,原本齊整的七排七列方陣,很快就缺東西,湊不出哥廓。
攤主喪著臉,一副快哭的模樣,“這、這這位俠,小的這就是個小本生意,您就高抬貴手,行行好,饒小的一條生路吧。”
慕云月忍俊不,知道他養家糊口不容易,也沒多為難,將看中的幾個都套走之后,就及時收手,和衛長庚繼續往別去。
靠自己的努力贏得喜歡的東西,總是格外開心的。
一路上,慕云月臉上都掛著笑,走出去好一段路,才忽然想起什麼,慢下步子,輕輕拉了拉衛長庚的擺,小心翼翼問:“我方才……是不是太過招搖了?”
衛長庚著下,還在琢磨那竹環上的玄機,冷不丁聽見這麼一句,人愣了一下。低頭撞上張的目,他輕笑出聲,“阿蕪是在擔心搶了我的風頭,我會生你的氣?”
說完,他自己都無語地搖了搖頭,輕輕著鼻尖,恨道:“我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嗎?”
慕云月被他得直哼哼,有些委屈,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又不知道……”
雖活了兩輩子,對男人的了解,卻只有那麼零星的一點。本來想靠秦歲首教給的東西,同他親近些,誰知竟是“出師未捷先死”,就只能靠先前那點得可憐的經驗,和他相。
衛長庚是不是小心眼,不知道,但婁知許的確是。
記得前世,婁知許遇上什麼麻煩,自個兒解決不了,還不許別人幫忙,誰幫他就跟誰急。又不忍心在旁邊看他犯愁,就只能一邊幫忙,一邊遮掩,耗費的力,比自個兒親自出手都要多。
一個落魄侯門世子,自尊心都能高那樣,當皇帝的不得心高到天上去?
自己今日這般搶他風頭,萬一真他記到心上,怕是了不得。哪怕他現在暫時忍了,以后也難免不會再跟翻舊賬。
畢竟這事,可太有經驗了。
果然,剛才不該那般得意忘形的……
慕云月耷下角,嘆了口氣。
衛長庚曲指在眉心敲了下,“傻子,只有沒用的男人,才會斤斤計較那些瑣碎,我只在乎事有沒有圓滿解決。至于行事之中,誰的功勞更大,我并無所謂。”
“方才你玩得很開心,我也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兩全其。既如此,又必要非要去計較東西到底是誰贏的?”
他角噙著笑,眼神坦干凈。
慕云月抿打量著,確認他的確不是為了哄開心,才勉強說出這番話,心里總算松口氣。
或許就是這份包容鼓舞,心底生出無限勇氣,重生之后一直被在心深的玩興,也隨之激起,于是一拍脯,爽快道:“那你還有什麼想要的?趁本姑娘今天高興,告訴我,我統統幫你贏回來。”
衛長庚一愣,又驚又想笑,著下意味深長地打趣:“想不到阿蕪還是個夜市里的高手。”
“你想不到的地方還多著呢。”
慕云月得意地哼了聲,“理朝堂政務,我的確不如你,但這些東西,你也的確不如我。”
這話還真不是在吹牛。
就拿剛才的套環來說,那些竹環看似普通,但實則每一只前后左右的輕重都不一樣。想要扔準,靠準頭可不夠,還得據竹環各自的偏重,適時調整方向。否則稍不留意,就會扔偏。
似衛長庚這樣常年在宮里頭待著,不懂這些小販心里的彎彎繞繞,自然會中他們的圈套。
而慕云月就不同了,以前是個鬧騰的子,什麼地方熱鬧,就往什麼地方鉆。夜市上的這些把戲,全都玩得轉。以至于那些小販都怕了,見到就立馬收攤回家。
今日那位攤主應當是個新來的,否則也不敢這般狂妄地放任慕云月在他攤上玩這個。
慕云月說要幫衛長庚贏他想要的東西,那也是說到做到,又是猜燈謎,又是投壺,忙得像一只花蝴蝶,上躥下跳到飛。
衛長庚呢,若說他真想要什麼,倒也不是。畢竟是一國之君,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什麼得不到?
只是看著慕云月每次地轉過來問他,想不想要這個,想不想要那個,兩只杏眼亮得直天上的繁星。
哪里是想要幫他贏什麼東西,分明是自個兒憋不住想玩。
衛長庚也懶得穿,每次問,他就從善如流地答:“想要,我可想要了。”
在贏了東西回來,歡喜地跟他炫耀時,他也毫不吝嗇地著腦袋,夸贊兩句“哇,阿蕪真厲害”、“我很喜歡這個,謝謝阿蕪”。
這一番折騰下來,等他們逛完,燈會也將近尾聲。
燈火喧鬧暗淡下去,只剩頤江之上的煙火,還在墨藍沉靜的夜空中,訴說著人世間的繁華。
慕云月適才鬧得太狠,這會子連站在岸邊看煙火的力氣也沒有。
衛長庚便背著,沿著頤江緩緩散步。
讓一個皇帝背著自己,這麼大逆不道的事,哪怕慕云月還是過去驕縱任的模樣,也萬萬做不出來。
可架不住衛長庚蹲在地上,非要背。慕云月不肯,他便不起來,只好“放肆”了一回。
起初,慕云月也有些張。
印象中,只被爹爹背過,還是在很小的時候,當時什麼覺都記不清了。
而今突然被一個外男背著,哪怕兩人已經定了親,也有些不習慣,人使勁收著力,都不敢把全的重量都上去。
可覺到下之人幾乎繃鐵板的背脊,竟是比還要張,慕云月忍不住想笑,不知不覺間,人也放松下來。
指尖覆在他后心,熾熱的溫蔓延而來,了下手,猶豫著,又悄無聲息地放回去。
從前不知道,男人的背原來這般寬闊,仿佛都能容下整片天地。而就是其中的一朵云,輕飄飄地依偎在上頭。明明沒有任何憑靠,可就是莫名地很安心。
就像今天這場夜市一樣。
這大概是重生以來,過得最放肆的一天了吧?
什麼煩惱也不用管,什麼顧慮也無需去擔心,只需想著如何讓自己玩得過癮就好,這覺倒真像是回到了過去,還在閨閣中做姑娘的時候。
也知道,自己贏來的那些小玩意,衛長庚本不需要。可為了讓玩得盡興,他還是會順著的話茬應下。
這便是他。
只要能哄開心,讓他做什麼,他都不會猶豫。
原本慕云月以為,兩個先前沒有任何關系的人,想要好好在一塊,不比登天簡單。可真正相下來,卻發現,其實也沒想得那麼難。
不需要什麼方法,也不需要什麼技巧,就只要跟隨自己的心就好。
或許……這就是跟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時候的覺吧?
因著這突然冒出腦海的一句話,慕云月心跳都快了幾分,抿猶豫了會兒,鼓起勇氣探長脖子,湊到衛長庚耳邊,輕聲道:“我好像有點想嫁給你了。”
衛長庚牽起角,側過頭,在花瓣似的櫻上輕輕印上一吻,“那就把這點念頭先攢起來,慢慢攢,我不著急。等你什麼時候攢夠了,就來找我,我二話不說,馬上娶你。”
慕云月角抑制不住上揚,人卻是扭過頭去,噘起哼哼,“想得,誰要嫁給你了。”
說完,又轉回來,飛快在他臉上啄了下。完香,又鵪鶉似的把臉埋到他背后,在月下紅。
衛長庚邊的笑意擴至眼中,側眸覷了覷,也沒穿,只在緩過來后,才問:“過兩日我要去一趟金陵,你可要同我一塊過去?”
“去金陵?”慕云月詫異,“做什麼?”
“也沒什麼。”衛長庚將往上掂了掂,讓趴得更舒服些,“近來江淮一帶雨水沛,怕是要鬧洪災,我提前過去查驗一下堤壩,有備無患。”
慕云月這才想起,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
前世的這一年,淮水泛濫災,江淮一帶民不聊生。
依照北頤的地方劃分,那片區域都歸金陵管轄,而金陵卻是薛家的地盤,一個個員都唯薛衍馬首是瞻。
衛長庚讓戶部準備的賑災銀兩,早就已經分派下去,可因著薛衍掣肘,金陵那幫員就跟著消極怠工,致使本就備水災折磨的百姓更加苦不堪言。
直到衛長庚親自過去,監督賑災事宜,斬了幾個員殺儆猴,一切才有了轉機。
于慕云月而言,去金陵還是留在帝京,都沒什麼差別。既然衛長庚有公事要走一趟,陪著過去也無妨,正好可以順路看一下住在金陵的外祖母一家。
只不過,前世衛長庚去金陵,是在水災發生之后,眼下江淮一帶還風平浪靜,他怎麼提前就過去了……
看著面前的男人,慕云月眼底出幾分茫然。
作者有話說:
阿蕪:“我好像又又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怕有些寶子看忘了,所以畫蛇添足說一下,主之前在畫舫聽男主彈琴,已經猜出他就是恒之,但還不知道他也重生了。
夜市這段劇總結起來就是,星星哥想開啟霸總模式,帶老婆carry全場,讓知道整個夜市都已經被承包了,結果發現,自己老婆才是夜市真正的en。
還有紅包,二更還是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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