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云的肚子起來，他有些尷尬。怕耽誤正事，一路日夜兼程趕回來，沒怎麼休息，也沒好好吃過飯。

聞冉聞聲起，輕笑道，“我去給你做碗素面吧！”

“不用麻煩……”澄云本想說他可以等午飯跟大家一起吃，但聞冉已經到門口了。

燕十八笑容燦爛，“小云弟弟你客氣什麼，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現在開始吃了嗎？”

澄云蹙眉搖頭，“我不吃。”

“既然還俗了，不必對自己那麼苛刻。嘗試一下，你會上的。”燕十八覺得只能吃素簡直太苦了。

澄云有點無言以對。正好見老白抱著顧小暖進來，他眸一亮，連忙起迎上去，“暖暖，還記得舅舅嗎？”

顧小暖歪了一下小腦袋，好奇地看著澄云。

澄云反應過來，“我易容了，暖暖認不出也正常。”

但顧小暖手去澄云的腦袋，笑嘻嘻地了一聲，“舅舅！”

澄云便高興起來，“暖暖認出我的頭發和聲音了？真聰明。”

剛把顧小暖抱過來，澄云轉，差點撞上不知何時站到他后的燕十八，連忙后退了兩步。

“燕姑姑！”顧小暖甜甜地沖著燕十八揮手。

燕十八笑得很溫，“寶貝真乖！小云弟弟，我們帶暖暖去看小冉冉在給你做什麼好吃的吧！”

“聽說你病了，你休息吧，我帶暖暖去。”澄云話落就到門口了。

燕十八神驚喜，“小云弟弟你居然知道我病了？這麼關心我啊！”

澄云：……

到廚房，聞冉正在燒水，準備下面。面條是早飯做好剩下沒用完的，還有一些青菜。因為澄云不吃葷，聞冉還拿出了專門給他用的一口鍋。

見澄云出現在門口，聞冉便用燒火從灶膛里撥出最后一個紅薯來。因為這個紅薯大，所以烤的時間長，但也了。

“我來我來！”燕十八讓聞冉去做面，把那個紅薯放在盤子里，又找了個勺子，然后把顧小暖接過來，對澄云說，“小云弟弟，烤地瓜，快趁熱吃吧，很好吃的！我們都吃過了！”

顧小暖看著黑乎乎的烤地瓜，著小手想。

聞冉笑說，“澄云你拿著地瓜跟燕姐姐帶暖暖出去吃吧，這里有煙火氣。”

于是，燕十八抱著顧小暖往外走，繞過湖邊去了亭子，澄云就端著地瓜跟在后面。

在亭子里坐下，澄云挖了一點地瓜，吹涼了喂顧小暖吃。

顧小暖吃了一口就不吃了，不，也吃過，只是想那個“黑球”。

結果燕十八張“啊”了一聲，示意澄云喂……

其實燕十八只是開玩笑，知道澄云不可能這樣做，但澄云還是被嚇到了，直接把勺子放下，盤子推過來，然后大步流星地離開亭子，飛越過湖面跑了，只留下一句，“你吃吧，我應該去幫聞冉燒火。”

燕十八看著澄云遠去的背影，長嘆了一聲，著顧小暖的臉，幽幽說到，“暖暖，我有那麼可怕嗎？小云弟弟怎麼一副我要把他吃了的樣子……”

不過想著聞冉很快會做好給澄云的面，燕十八也就不客氣的把本來給澄云的地瓜也給吃了，喜歡吃這個。

而聞冉看到澄云那麼快回來，一進門就坐在小板凳上燒火，一言不發，有些奇怪，“你這是怎麼了？烤地瓜吃完了？”

澄云搖頭，“燕姑娘要吃，就給吃了。”

聞冉聽到澄云對燕十八的稱呼，有些意外，“我以為你跟燕姐姐很呢。”

澄云立刻否認，“不，只是認識。”

“你……好像很怕？”聞冉半開玩笑地問。

澄云點頭，“是，很……太……有些……”可怕……但又覺得這樣背地里說燕十八壞話不好，畢竟如今燕十八已經被蘇涼接納，不是外人。

聞冉見澄云對燕十八一副難以形容的樣子，覺得很逗，“你都還俗了，有些話我就直說了。燕姐姐很喜歡你，你知道的吧？其實我覺得有趣的，人也很熱。”

澄云知道他對燕十八有見，但哪怕忽略過去的事，今日見到的燕十八，依舊讓他骨悚然……是的，一點兒都不夸張，他每次見到燕十八，都覺寒直豎，是真的很可怕。相較于跟蘇涼相從一開始到現在都讓澄云覺得很親切很輕松，燕十八則是另外一個極端——覺這種東西，不是想改就能變的，也不是靠理智能調整的。

“請不要……”澄云想說讓聞冉不要再提燕十八喜歡他這件事，但又覺得這樣說有些失禮，頓了一下，“這件事，我會跟燕姑娘說清楚的，我跟不合適。”

聞冉聳肩，“好吧，那你還是盡早跟燕姐姐好好談談，不要傷了的心。一路走來到現在也不容易的。”

說話間，面做好了，聞冉盛出來，問澄云要在哪里吃。

“我就在這兒吃。”澄云接過筷子，跟聞冉道謝。

……

裝著賀巍人頭的盒子被嚴封著，顧泠和蘇涼沒有打開。雖然北方如今依舊是冬季，尚未轉暖，但這是從南邊送過來的，定然早已腐爛，無法辨認。

顧泠讓齊嚴直接帶出去，找個野地埋了，省得嚇到人。

朱贊跟齊嚴一起出去，在把人頭埋掉之前打開看了一眼，因為他認識賀巍且極為討厭此人，但就這一眼，讓朱贊當即吐了個天昏地暗，之后三日都沒吃不下飯。

蘇涼收下了墨巖送的書，大概翻看了一遍之后挑出幾本打算先看的，其中有一本毒古籍中記載了一些關于控制人的心智的藥，蘇涼希能從中發現改良吐真藥的突破口。

至于那箱子玉石水晶，直接給正兒和姬小樹，讓他們拿去玩兒了。

正兒和姬小樹覺得里面有一些很好看，很快就一致決定，要利用這些東西和顧泠教給他們的雕刻技藝，做一棵珍寶樹出來給顧小暖玩兒。

蘇涼知道燕十八見到澄云歸來很激，定會做什麼，但也沒管。有正事要忙，大家都是年人了，就算燕十八不理智，澄云也不是手無縛之力的人，不會出什麼事。

中午圓明閣開飯的時候，澄云沒在，聞冉說他提前吃過去休息了。等到晚飯的時候，澄云也沒在，聞冉說他下晌醒來到護國寺去看慧明大師，會在寺里吃飯。

蘇涼覺得正常，燕十八卻覺得澄云一定是在躲。

于是，當澄云從護國寺歸來，回到蘇府，一進門，燕十八就出現在他面前，語氣幽幽，“你就這麼怕我？”

澄云嘆氣，“燕姑娘，我們談談吧。 ”

燕十八轉就走，不多時，兩人坐在了湖邊的亭子里。

已經不早了，孩子們都睡了，周遭很安靜，亭子里也沒點燈，但今夜月不錯。

聞冉熬好藥送去給燕十八，見沒在房間，就來圓明閣找，遠遠看到跟澄云坐在亭子里，嘆了一聲，便離開了，又把藥溫在了爐子上。

圓明閣二樓亮著燈，顧泠和蘇涼還沒睡。蘇涼正在看白天墨巖送來的書，顧泠在看另外一本。

其實顧泠過窗戶看到了燕十八和澄云，但他并不在意，也沒給蘇涼說，正專注在手中的書上。

……

燕十八和澄云對視了一眼，澄云立刻斂了眼眸，“燕姑娘，我……”他已經洗去了易容，也沒戴假發，那張臉比起前幾年更顯清俊，曾經的小和尚如今已是個翩翩公子了。

燕十八皺眉，打斷澄云，“你先別說，我先說。”

澄云微微點頭，“好，你說。”

“我很喜歡你。”燕十八開門見山，“這件事，你知道，全家人都知道。”

氣氛沉默下來，澄云又看了燕十八一眼，輕輕頷首，“是，我知道。”

“你別說話！”燕十八搖頭，“聽我說完。我知道我以前是什麼樣的人，說是魔頭，人渣，壞蛋，惡人，都不為過。要不是因為認識了蘇涼那個鬼丫頭，我早就死了，哪怕活著，也跟死了沒差別。其實，能活著回到這里，再見到你，已經跟做夢一般了。”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摔落山崖，以為自己要死了。你就那麼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腦袋的，但那張臉漂亮極了，像是從天上下來的神仙一樣……你或許會笑話我，但說實話，我以前沒有意識到一件事，蘇涼總是管顧泠大神，其實你對我而言，就像是蘇涼眼中的顧泠，很，很完。”

“你或許不懂一見鐘是什麼覺，但我知道，就是你給我的覺。”燕十八說，“我一直表現出來的都像是要做弄你，對此我道歉，只是我那個時候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喜歡你。你或許不信，其實今日之前我也不信，但今日再見到你的時候，我終于明白，那是因為我骨子里很自卑。你像純凈無暇的雪蓮，我就是里的石頭。”

見燕十八自嘲一笑，澄云不由皺眉，但也沒開口。

“先前被關在臥龍雪山，我每日看著山外面的大雪，都在想，如果我死了，沒有喝孟婆湯，還有來世的話，我一定要做個蘇涼那樣的人。如此，我再見到你，便可以不必因為劣跡斑斑的過往而自卑，可以明正大地追求你，纏著你，讓你跟我在一起。”

燕十八停下來，垂了眼眸。

澄云以為說完了，正要開口，燕十八又接著說，“不過我也知道，你不喜歡我。這跟你是不是和尚沒有關系，就像你當和尚的時候就很喜歡蘇涼，能跟為朋友一樣，你那時就很討厭我，如今也一樣。不要否認，你是人，你討厭我是很正常的事，沒什麼大不了，是人就會有討厭的人。”

燕十八的語速快起來，“你會救我，始終對我很客氣，是因為你心地善良，但我又不傻。鬼丫頭已經給我潑過很多冷水了，說你不會喜歡我，我們不合適。我知道，是怕我太瘋，給你下藥睡了你。我承認，這種事，我確實想過，不止一次。”

澄云眉頭皺得更了，卻見燕十八笑了，“你一定在想，我果然是個心不正的妖對不對？你不懂男之，應該不能理解，喜歡一個人，想跟他親近，想抱他，想親他，想一起睡覺的那種覺……或許以后你會知道的，但顯然，對象肯定不是我。”

燕十八明明在笑，但卻有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落，澄云愣住了，自己也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手了一下，又了一下手指，“咸的……我哭了？不，我沒哭啊……我為什麼會流淚呢？好吧……我承認，是有點傷心，但就一點點，畢竟早就知道結果了，你不用說我也知道，只是……可能是反應，應該就是反應，畢竟我想你想太久了……沒事，跟你沒關系……”

燕十八深吸一口氣，再次看向澄云，“對，跟你沒關系。這就是我想跟你說的，我喜歡你，跟你沒關系。你不用躲著我，我不會再擾你了，我還有正事要辦呢。我要做個正經人，不能教壞小孩子。我接下來要幫鬼丫頭對付星落島，再怎麼說我曾經也不是無名小卒，我真是太討厭躺在床上還要讓小冉冉伺候我的日子了。我還得教小樹劍法呢，他很崇拜我，真的！總之，到此為止吧，鬼丫頭說得對，這東西，要是把心全都占據了，就不了。我現在心里好多人呢，鬼丫頭，正兒，小樹，暖暖，還有小冉冉，要是男的我肯定把睡了。”

說著燕十八站起來，“好了，說完了，都是廢話，你聽完忘了就行，也不用記得你救過我，反正我也不會以相許……哈哈！突然想起來，今日你回來的時候，小樹指著你問我看誰回來了，我當時都沒認出你。小樹就說，我對你肯定不是真，我想也是，我現在都不是很傷心，甚至想狠狠地你一掌……我確實有病，走了。”

澄云想說什麼，燕十八已經大步流星走出了亭子，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就在澄云皺眉又坐回去的時候，見燕十八轉沖了回來，“還有一句，你真的應該嘗試吃，真的好吃！尤其是顧泠做的！還有，作為一個男人，你要是連對人都沒興趣，不如當太監！既然還俗了，就好好做個正常的男人行不行？好了，這次真說完了！”

澄云依舊沒有說話的機會，等他往外看，燕十八已經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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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