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宜寧被他罵得哭了起來, 幾乎要將自己的下咬出,疼痛突然讓清醒過來,意識到一件事。
一開始判斷的, 駱晉云是要故意讓山匪知道他們夫妻不和。
剛才很快被大當家識破了, 但現在呢?
會不會,他還在繼續剛才的計謀?
知道他對多半是不滿的,但以往從未對用過這樣難聽的字眼。
是不是, 也要回擊, 和他撕破臉皮?
含著淚,也帶著氣, 回道:“我父親是變節, 可你還不是為了攀我薛氏門庭而娶我,你也沒高尚到哪里去!”
“你……”駱晉云似乎真被激怒了, 冷笑道:“終于說出了心里話?你覺得,若沒有我, 你們薛家能有今天?你妹妹還能嫁到紀家?”
薛宜寧哽咽一下,說道:“所以我才在駱家忍,忍你,忍你母親,忍你弟媳,我們只是各取所需, 我倒不得走,不是你非要留我麼?”
“對, 我是留你!”駱晉云明顯了怒,咬牙道:“不過是因為你不能生, 而我正好需要而已。”
說完輕蔑道:“其實我無所謂你在想誰, 喜歡誰, 因為我不稀罕,你喜歡的那些詩,那些畫,那破琴,那裝模作樣的樣子,我都討厭,包括和你上床,死魚一樣,還不如外面的□□睡起來有滋味。”
薛宜寧終于承不住,被他辱得淚如泉涌,怒氣填,猛地了淚,一字一句道:“是,我就是在想著他,要不然我怕我吐出來!我討厭你我,討厭你上的汗臭,酒味,還有胭脂味,你竟然剛逛完青樓就來找我,我覺得你臟,惡心!”
“賤貨。”他狠狠盯著,雙目赤紅,隨后突然上前來,腳往后一帶就將踢倒在地,重重跌下,沒等反應過來,他便一腳踩到了脖子上。
以他這樣的腳力,幾乎一瞬就能將頸骨踩斷。
薛宜寧以為自己真的就這樣死了。
直到大當家突然將桌上的酒碗扔過來,駱晉云要躲那碗,挪了腳步。
隨后他便被旁山匪制住。
他被反綁著手,奈何不了他們。
大當家立刻走過來,拉起了地上的薛宜寧,薛宜寧重重摔了一跤,又被踩了脖子,幾乎站不穩,大當家將扶住。
著自己發疼的脖子,不住地泣,單薄的幾乎要一團。
大當家看著駱晉云說道:“將他也綁死,加人看守,寸步不離!”
山匪領命:“是!”
駱晉云仍是狠狠瞪著。
那一刻,已經分不清這是他謀算,還是真的。
或許,他是真的憤怒,真的要親手殺了。
“夫人先去房中休息一下吧。”大當家說著吩咐屬下帶下去。
被帶到一房間,山匪將送進來就出去了,只是鎖了門,沒在旁看守。
那房里只有一張床,坐在床邊,耳邊回的,全是他剛才那些話,還有他最后對的殺心。
確實是在不愿的境況下嫁的他,但三年夫妻,對他也是敬重的,激的。
說的那些話,有些是真的,比如確實不喜歡他上帶著汗,不洗澡就上床去,也確實不喜歡他上帶著青樓里的胭脂味就找求歡,但其他的,卻更多是氣話。
卻沒想到他會對從頭到腳的否定,甚至將和□□相比。
不管是作為妻子的尊嚴,還是作為人的尊嚴,什麼都沒了,他們之前,竟連一夫妻分也沒有。
日頭西落,夜幕降臨。
外面喝酒聲漸漸停息,房中也黑得看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門突然被打開,有人執燈從外面進來。
薛宜寧看向門口,待來人走近,發現是大當家和一名山匪,大當家一個手勢,山匪便將油燈遞給他,出去了,他則將油燈放在了床邊桌上。
這樣的一間房,這樣的昏暗,以及另一個男人,立刻就從床邊下來退到了另一頭,驚恐地與大當家拉開距離。
大當家倒是溫聲道:“夫人別擔心,我沒有要對夫人無禮的意思,只是聽說夫人一直坐在床頭哭,所以來看看。”
薛宜寧又了眼淚。
大當家問:“夫人與駱晉云,剛才提起裴雋?可是大越平南王世子裴昭玉?”
薛宜寧點點頭。
這時突然意識到,此時早已天黑,但還沒被砍頭。
相反,剛才駱晉云要殺,大當家還救了。
這是為什麼,因為裴雋?
這時大當家又問:“夫人與裴昭玉是什麼關系?”
與裴雋的關系,之前就在吵架中就說得差不多了,只時大當家問,薛宜寧便老實回答道:“前越覆滅前,我與裴世子兩相悅,論及婚嫁,結果國破家亡,平南王戰死,世子南逃,我父親卻選擇投誠,無奈之下,我嫁給了駱晉云。”
大當家長嘆了口氣,“原來如此,夫人是名門千金,端莊又有才,到駱晉云這等草莽眼里,竟將夫人與煙花子相比,實在是可惜,可嘆,可恨。”
大當家說完,從懷中拿出一副手帕來,遞向。
看見那手帕,薛宜寧下意識就往后躲了一步,不想去接,但與此同時,突然明白了什麼。
一個男人給人拿手帕,是十分曖昧的舉。
加上,深夜獨自來房中安探,同樣是如此,這大當家,他是在想什麼?
他若想的是,就在他手上,毫無反抗之力,可任由他□□。
他若想的是探聽裴雋消息,也不用做出這樣關心曖昧的舉來。
他的做法,更像是一個男人對人獻殷勤,那他要得到的,就是那人的心。
難道,他是看上自己了?
可自己是哪里讓他看上了?
對,他喜歡聽琴,他談吐并不像普通軍士那樣魯,反而謙遜有禮;他那間議事大堂,掛了一個筆勢雄渾的“羲”字,門口還掛了一副對聯,“抬手間風起云涌,舉目時俯瞰蒼生”,這山寨沒有軍師,最有可能寫這些的,便是大當家本人。
加之,他竟隨手帶著手帕。
能如此講究的,都是像裴雋、哥哥這種世家子弟,或是讀書人,像駱晉云是從來不帶這些的。
所以,他之前可能是個儒將,駱晉云說的那些他厭惡的地方,正是他喜歡的地方。
這時突然意識到,駱晉云真正謀劃的是什麼。
從報出份開始,他就看出這大當家是個喜歡詩書,風雅的人,所以他要讓大當家看上,這樣就當然不會殺!
所以才有了大當家問份,知道是前朝太傅的孫,有了后面的彈琴……當時便覺得,大當家看的眼神有些不對。
駱晉云的辱罵讓忘了,容貌不俗,的琴,也有人能比得過。
雖嫁人三年,但仍可以輕易吸引一個男人。
至于駱晉云踩那一腳,則是出了的淚,讓一個人在男人面前出最弱的一面,激起男人的保護。
當時哪怕彈了琴,大當家也是要殺的。
可看被駱晉云辱罵,被他痛下殺手,就變了。
明白過來之后,立刻意識到此時自己該繼續讓大當家喜歡,堅定他的心,卻怕自己演得不好,不由有些張。
但是個端莊的人,本就不用演得過分,大當家見躲,又說道:“夫人不必害怕,我只是憐惜夫人境遇苦楚,沒有其他意思。”
薛宜寧說道:“謝大當家。”
說完,猶豫一會兒,輕輕拿了那手帕,一邊泣,一邊拭淚。
待平復一些,才說道:“我的確是父親迫才嫁的,可親三年,用心侍候婆婆,料理后院,對他更是順從,自認清清白白,從未有不忠之舉。
“他從不諒我一句,新婚出征,一去邊關一年多,回來竟帶了個妾室回來,讓我為所有人的笑料;每日出去與那些軍中友人飲酒,嫖宿青樓,夜半才歸,婆婆還要怪我管不住他,對我多有責難,家中見他如此待我,竟無人敬我,連五歲小侄兒也在人面前當眾辱我……此次離京前,他還要娶他青梅竹馬為平妻,我實在不知他將我置于何地……”
說著,又哭起來,大當家手輕的背。
薛宜寧不由就陡然一震,輕輕挪了一步,楚楚可憐又帶著防備地看向他。
大當家立刻收回了手,說道:“我知道夫人是貞潔之,絕不會冒犯,只是見夫人傷心,忍不住憐惜。”
薛宜寧這才低下頭去,無聲垂淚。
大當家勸道:“我仰慕夫人,卻自知命不久矣,不愿委屈了夫人,明日一早我便殺了駱晉云,也算替夫人出氣。至于夫人,我放夫人下山去,待夫人得救,回到京城,可再尋良人相付終。”
薛宜寧心中一驚,知道自己命果然無憂了。
可是,駱晉云呢?
哭道:“大當家真要放了我?”
大當家回道:“你為薛公之后,又是個極有才的子,嫁駱晉云也是無奈,若是因他而死,倒是可惜了。”
“大當家,為何要殺駱晉云?”問。
大當家卻反問:“你是還放不下他?”
薛宜寧知道自己不擅演戲,所以也不急著說話,想了一會兒才回道:“他雖待我薄,卻畢竟是我夫君……”
大當家肯定道:“我知道夫人有有義,但駱晉云死定了,夫人不用多問。”
薛宜寧沒想到哪怕到現在,這大當家也不愿更多的信息。
不知怎樣才能救駱晉云,又不能再繼續問,只好又哭起來。
大當家當是在哭駱晉云,說道:“天下好男兒千千萬,夫人何必為一個薄莽漢傷心?”
薛宜寧說道:“從前的京城,文人士子聚集,我的琴,許多人都說好,如今換了天下,如駱晉云那般,已算是京城的俊杰,竟連‘鳴玉’都沒幾個人認識,更何況是我彈的曲子。”
隨后,看向他,說道:“像大當家這樣能認出我手上這張琴的,三年來,竟一個也沒有,駱晉云更是厭惡,我在他面前連彈也不敢彈。”
大當家被,不知想起了什麼,哀聲道:“我陸家,一門三杰,文可安邦,武可定國,當年誰人不贊,到頭來,竟家破人亡,只剩我一個無用之輩,落草為寇。”
薛宜寧看著他,立刻問:“大當家所說的陸家,可是姑蘇陸氏,投筆從戎的承澤侯后人?”
大當家目一亮,問道:“夫人竟知道承澤侯?”
薛宜寧這下便確定了他的份,回道:“自然得知,我祖父在世時就對我與哥哥提起過,承澤侯本為大越書郎,博古通今,才富五車,卻不甘困于一室中,抄經史,寫祝詞,竟棄筆從戎,遠赴北狄,從軍十七載,立下赫赫戰功,被封承澤侯。
“承澤侯有三子,長子從文,卻有一妙刀法;次子三子從武,卻通琴棋書畫,被京中贊為儒將之家,以將軍的年齡,似乎是孫輩,不知是哪一支?”
已不他“大當家”,而是“將軍”,便是猜到他出名門,有勇有謀,又通文墨,在軍中一定地位不低,落草為寇是無奈,一定更喜歡將軍的稱號,而不是大當家。
大當家說道:“沒想到夫人這般年輕,竟對我陸氏家世如此悉。”
他悲涼道:“我便是承澤侯次子之后,也是陸氏長孫,名陸世沖。”
薛宜寧不認識他,但能猜到他既然想殺駱晉云,一定是因為曾在平叛中與駱晉云戰,便說道:“將軍為保住大越江山苦戰多年,沒想到蒼天不公,仍是這樣的下場。”
陸世沖容道:“那年戰敗,我帶余部逃進山中,本想與雍州大軍匯合,再戰敵軍,沒想到那紹雄竟向幽州兵投降,我一時……竟沒有了去,堂堂陸氏后人,卻做了綠林匪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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